云意春深

海棠开得这样好,早已不是梅花的季节了。世事的变化我们常常始料不及,曾经并不能当作永远。倒不如沉溺于春色中,莫辜负了满园的柳绿花红。

春日里的景致最好,梨花和海棠只长了叶子,连花骨朵也没冒出来,别的花倒开了不少。名花迎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碧水潋滟,如在画中,惹人喜爱。不远处便是一湖。沿岸垂柳,随风轻摆。池畔连吹拂过的一线凉风都带着郁郁青青的水汽,令人心旷神怡。我逗留了几次甚是喜爱,也总爱坐在秋千上。秋千上引了紫藤缠绕,开紫色细小的香花,枝叶柔软,香远益清。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有一日下午的天气极好,我独自坐在秋千上,一脚一脚地轻踢那缀于柔密芳草之上的片片落花。母亲一下一下轻推,熏暖的和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搅动了身侧那一树繁密的杏花,轻薄的花瓣点点飘落到我身上,像母亲抚摸我脸颊的手指。我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那花,花朵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得半天粉色,密密匝匝间只看得见碧蓝的天空。“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前人仿佛是这么写的。我忽然来了兴致,又不觉暗自伤神,若我会吹笛或是吹箫,定要细细演奏一番。

隔了一日,依旧去那秋千上消磨时光。空气带着湖水烟波浩渺的湿润,让人有蓬勃之气。秋千绳索的紫藤上还沾着晶莹的未被太阳晒去的露水,秋千轻轻一荡,便凉凉地落在脸上肩上。母亲伸手大力推了一下我的秋千,秋千晃动的幅度即刻增大。我忙双手握紧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地飞起来,风用力拂过我的面颊。我高声笑起来:“再推高一点!”母亲满目皆是笑意,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刮得两边发丝皆直直往后摇荡。秋千直往那棵花朵繁茂的杏树上飞去,我顽皮之意涌上心头,伸足去踢树干,那花便如疾风暴雨般簌簌而下。母亲嘴角含着笑道:“你很喜欢杏花么?”我摇摇头。

我抬头望着那一树芳菲。杏花盛开时晶莹剔透,含苞时略微浅红。不似桃花的艳丽,又不似梅花的清冷,温润如娇羞少女,很温婉。只是我曾在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见解:杏花虽美好,可结出的果子及酸,杏仁更是苦涩,若做人做事皆是开头美好,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像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我从未见过这样新奇独到的见解。对眼前的杏花更生叹惋之情。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终究还是古人有情韵雅致。在如此春色中,当真是“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平平淡淡是最安稳的生活,也是最难拥有的生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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