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作文1500字

天亮了,星星还在那儿闪;花枯了,香气还在那儿绕;人去了,树木还在那儿长…… 

曾外婆家庭院前有一颗奇异的树,不是松,不是柏,叫不出名字,但常青。说来奇,这树不长在土里,不长在水里,若从石缝间钻出来那么也罢,可这精瘦的小生灵愣是从一大块平平整整的水泥地里崛起!

也许,它本来选的地方并没有错,不求肥沃,至少有土。只是它刚刚萌出苗就被水泥硬生生地盖了帽,隔绝了头顶明媚的世界。然后呢——黑!只有黑,无处不在的黑暗!看着脚跟前的它,强悍地顶破了水泥地,扭曲的枝干像是人竭力伸长的脖颈,精瘦,却有“生”的力量。拔地而起的树干,每一寸都尝受过被顶裂的水泥地边缘割挤的痛楚,它越是粗壮,就越被割得剧烈。自从我有记忆,它便守在这庭院的角落。曾外婆曾抚着我的肩,说它早已生长了数十年。

它用了数十年的时间长成了一颗“有疤”的树!没有任何人“无心插柳”,它的整个奇迹般的存在仅仅是对自己生命的负责。我想,它接受了这一切,它的接受,不是屈从,而恰恰是另一种抗争!我仿佛看到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的抗争。

曾外婆应该很疼这棵树。自曾外公早早离世后,她便独自扛起一家老小的生计。都说树能够听见人心底的声音,想必曾外婆的艰辛岁月都落在了那树的眼里、心里。

曾外婆裹着脚长大,打学会走路,就开始赤着脚上山下田,她会赶鸭、放牛、插秧、割麦,只是,一字不识。经历了那种人人齿缝间写满“饥饿”的年代,曾外婆做了母亲后,全部的心愿只是让孩子们吃饱、穿暖。还有一点:她坚决不让大外婆裹小脚!她接受着命运的苦,一口一口下咽消化,她的接受写满了苦孩子的承担,而那个时代的人谁又不苦呢!扛起扁担,担着鸡蛋或是米粮到城里去卖,曾外婆一走就是十五六公里,单薄的草鞋、单薄的布衣,脚下磨出了血泡就多垫点草。回家后,点完日行三十公里挣来的块儿八毛,笑着说:“好,生炉,起灶,娘给你们做饭!”

说到笑,曾外婆的笑很特别,张着嘴,不露牙,微微仰面,一副什么事儿都很有指望的期待的笑。她做的糍糕和她的笑一样甘甜无比。淡绿色的糍糕,带着自种蔬菜的清香,豆沙馅不甜不淡、软硬适中,那种淡雅的软糯的味道只有在曾外婆手艺中可以吃到。

其实,我从未吃过她做的任何菜肴,只是从母亲的口中感受那滋味的鲜美。原因是,曾外婆的那双早已哭瞎的双眼!如今,泪干了,也看不见了。又是黑,可怕的黑色的世界!早些年间,她承担了太多,竭力不把痛带给别人,独自吞咽。我对她老人家最新的记忆,便是她坐在床头拉着舅舅的手,半透明的眼睛闪着光亮,说:“娃啊……日子不好过也得过,活着要看开,要看淡……赶紧结婚!生娃!”

终究还是熬不过这肃杀的冬日寒气,不等过了这个年关,不等舅舅的婚宴举行,她老人家终于真正地看不到了。去年年底,曾外婆化灰后,殡仪队绕乡一周,树上挂满了白纸……

我对曾外婆的生活充满了疑惑,就好像对那棵树:我不知道它是如何从水泥地里寻到生存下去的信念;我不知道它是如何拉长自己瘦弱的躯干;我不知道当它的一段枝干因没有营养而断裂倒下时它心底的滋味——正如我不知道它是如何能够接受这痛苦的一切,却依然郁郁葱葱、花开花落。

凝望着曾外婆家门前的这颗树,看着它吐露新芽的模样,我仿佛有点明白了。接受,是另一种宽容!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学着接受,接受痛的或美的,苦的或甜的。有容乃大,你的心胸装得了十分苦,才能装下十二分的甜,因为一件事物所带来的幸福永远比痛要多!接受生活的苦与甜,与之拥抱、并存,这是人一生下来就在学的事情,也是人穷其一生都在学习和参悟的道理。接受是宽容,是看淡,是长者的智慧,是生活最根本的哲学。

天明月淡星隐烁,花落成泥香不散。曾外婆一生的苦难与甘甜仿佛悄悄长在了这棵树里,与之融为一体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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