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把你从我的世界推却
作者:庄明 时间:2020-02-13 12:02:35 我要投稿!
远远地看见你的背影,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泰然自若地在街上行走。我正准备迎上去,却看到周围的人指着你不伦不类的穿着,正掩嘴偷笑。我怔住了,脸上火烫,仿佛那些人笑的是我。我无地自容,没等你看见我,便逃开了。
小时候,我并不在意你是个疯子。我会与笑话你的小伙伴扭打在一起,大声叫嚷着:“我妈妈不是疯子!”我甚至会在疼我的奶奶骂你时,哭着喊着要奶奶改正她刚刚说的话,逼着奶奶说“好好好!你妈妈不是疯子!”可是,我一天天长大了,我开始躲避小伙伴,我开始要求你不要来到学校,不要在同学面前叫我……
躲在角落的我,看着你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恶——你是生我养我的妈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朦胧的泪光中,再寻不到你的背影,我失声痛哭,想起与你在一起的点滴,忆起被你爱的滋味……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曾经是崭新的,是你为了方便接送我上学,卖了辛苦摘来的油茶买的。七八岁时,我觉得有妈妈接送是最幸福的事了。你总是早早地把我送到学校,又早早地在教室门口守望。有的同学会被你另类的打扮逗得哈哈大笑,会被你稀奇古怪的语言吓住,而你总是傻傻地冲我笑,露出黄黄的大门牙,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放学了,你像迎接英雄一样,接过我肩上的书包,还不忘傻傻地问一句:“他们刚才笑什么?”下雨了,聪明的你用一块大塑料布罩住我,自己顶着滑稽可笑的蛇皮袋;下雪了,你把厚实的黑棉袄裹在我身上,而我分明看到你紧握车把的手冻得发紫……你骑车的技术并不娴熟,每次摔倒的那一刻,总会听到你焦急的声音:“孩子,小心!”
你苍老了,你的自行车也破旧了,而你的孩子离开了你,甚至在街上遇见你都要躲着你。是的,你的孩子长大了,她要挣脱你的手。但你仍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她。
那一次在街上,我们狭路相逢。你显得极其高兴,嘘寒问暖后,你嚷着要给我买东西吃。我拗不过你,只好任你去。不一会儿你举着一串香蕉来了,快速掰下几根给我,催促我快吃。你紧张地左顾右盼。我正纳闷呢,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香蕉。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你就如发怒的狮子扑了过去。“抢我女儿的香蕉干吗?你……”你骂出了最难听的词儿,我的脸顿时煞白。我看到人越围越多。“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呢?买东西不给钱还有理了!”我一下明白了,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我听到人群中议论纷纷,“疯子”“疯子的女儿”这些字眼使劲地钻进我的耳中,我感到头昏脑涨,你还在耍赖地辩解。为了让事情快些结束,我掏出自己并不充足的零花钱塞给他。你还要阻拦,他已经骂骂咧咧地走开了。我含着泪狠狠地瞪了你一眼,转身想要尽快逃离,却被你拉住了。你把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塞进我的手心。你躲闪的目光里分明有着歉疚。你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我无言,胸口堵堵的,眼眶已噙满泪水。
病魔毁坏了你的脑子,却无法侵蚀你的爱女之情。我无法走入你的世界,唯有你不疯的母爱伴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