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醒

“翠凤翎毛—扎帚叉——,闲踏 天啊门—扫落花——”台上,青衣手把花帚咿呀唱道。掌声随即响起,茶馆里一片喝彩叫好声。

“哟!今儿来得这么早!”看见孟生,店小二满脸堆笑,麻利地收拾出靠近雕花镂空梨花木窗边的锃亮泛油的桌椅,“颜如玉,黄金屋,对吧?”

孟生也不急着应答,而是“刷”地一声甩开那绣着红粉牡丹的黄绢折扇,不紧不慢地端坐在官帽椅上,然后微微地点点头。

“御筵排,榜花开,也是他集会风云直上台……”台上,一身晃眼的状元绿耀武扬威地踱动着。孟生羡慕地望了望台上高中状元的卢生,又瞥了瞥桌上热气腾腾的白萝卜炒豆腐和黄米饭,重重地叹了口气,暗忖:“我终将像卢生一样,拥有真正的颜如玉和黄金屋。想我孟生如此聪慧,飞黄腾达自是指日可待!到那时,我这权威的专家只需坐等出山则可。对!也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必得那文化界最得脸的大人物请我才行,不然是断断不能去的。还一定要着那最好的长衫,‘国学泰斗’岂能似常人一般庸俗不堪?”他瞥了一眼众人,心下想着,仿佛那红袖添香、琼林御宴已排在他眼前。他一边唆裹着白萝卜上的浮油,一遍瞟着台上的红绫春宴饼,仿佛格外有滋味。“哼!到那时……”

“这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拉长拐着调子的吆喝声毫无征兆地落入他耳,孟生不悦地将眼睛眯成两条缝,抄起扇子随着台上的锣鼓声紧摇起来,“可恶,打断我的好梦!”

“啊,师兄!您也在?!”孟生抬了抬头,只见一个眉眼俊秀、齿皓唇红,身着粗布麻衣的书生正欠着身向他打拱——那正是他的同门师弟吕东宾。

“师弟啊,你可不常来茶馆,稀客啊!”孟生站起身,摇着绢扇,轻轻对立在眼前的师弟说。

“师兄请坐,见笑了!今日师父讲《邯郸记》,我一遍遍地琢磨,却仍是不明。听说这儿的《邯郸记》唱得好,我特来学习学习。”吕东宾仍欠着身子站在那,一脸的笃诚。

“呵!《邯郸记》唱得好!还学习学习!”孟生望着师弟的脸轻笑一声,心下暗道,“真是个十足的呆子!”他一屁股坐回那官帽椅上,便不再答话。

“罢了,功名身外事,俺都不去料理他。只拜了师父罢……”台上昆腔杳然,卢生一句念白隐隐传来,吕东宾若有所悟。

“师兄,这卢生一场浮梦,便当下顿悟。可师父每天叮嘱我们,要‘义理入心,习得纯熟。’唉!我却怎么总是不理解呢?”他一边抚着额头,一边瞪着眼前的孟生,忽的眼睛一亮,“啊!我明白了,师父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就是要我们似这后来的卢生般抛去功名浮利心,踏实地学习,反复地体会实践,直至熟练运用,最终变成自己的真本领,那样,自己不就‘成仙’了吗?”吕东宾满眼的兴奋喜悦望着孟生,“师兄,对不对?”期待着师兄的点评指教。

听到此,孟生心里如抽筋般“咯噔”一下,他睁开眼,“呃……是啊!得,得反复体会,实践,实践……”孟生望着师弟一脸的虔诚和喜悦支吾道。

这孟生此时似被按了暂停键,僵在那儿,再讲不出一句话,汗水却不住地从他全身渗出。

“黄米饭一碗——”店小二拉长的声调再一次灌入他耳,孟生被吓得手一抖,折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孟生的脸瞬间涨红,像极了折扇上的牡丹花。

台上,卢生已成为吕仙的扫花使。梦,彻底醒了。

“师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还未及吕东宾回应,孟生早已收拾好东西,绕过那梨花木格子屏风,灰溜溜地逃出了茶馆。

教师点评:小作者以文学剧本为素材,用小说的笔法,塑造了生动有趣、别开生面的故事情节,描写细腻,刻画了“孟生”“吕东宾”两个颇具特色的人物形象,揭示了“为学者不可耽执浮华名禄,整天做白日梦,而要笃诚力行,将所学实践于身”的道理,对《论语》中“习”的传统内涵挖掘精准、深入、到位。全文一波三折,以戏词为线贯穿推进,“孟(梦)生”“吕东(洞)宾”名字的别具匠心,“黄金屋”“颜如玉”的一语双关,“牡丹花”“萝卜浮油”等细节的刻画呼应,独具特色。戏文信手拈来,且对里面展示的文化底蕴较为熟悉,如唐朝官袍的“状元绿”,琼林宴上的“红菱春宴饼”,戏曲演唱的标点指示等,都非常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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