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红楼梦》

太虚幻境石牌对联云: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意为,假的当作真的时候真的就像是假的了,无变为有的地方有也就无了。

《红楼梦》开卷以来,不论是甄士隐隐真事,还是好了解注“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皆是虚实真假难辨难清,前文的真假有无、人世情貌在太虚幻境得到首次总结和概述。原来,《红楼梦》是真假互生、虚实共应,封建氏族由盛转衰的全过程串联时代人物,小说人物极其一生不过一场大梦。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繁盛至极的奢靡到头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落败,个中人蒙尘,个中事荒唐。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木石前盟是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缘局,以泪报恩泪尽人殒。在书中第七十回里,黛玉的《桃花行》一诗中便有多处暗示,如“桃花帘外开依旧,帘中人比桃花瘦”,又比如“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就暗示了林黛玉最终泪尽而亡的结局。那样的世俗人间,如何容得下一个林?《问菊》中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她问,问的不仅是菊更是这封建背景下浮华不实的人世,我孤标傲世怎肯凭你左右行为规划命运?我心甚傲如何愿意自没污泥?

初读红楼梦,我也时常厌其小性,说话尖酸刻薄不饶人又凡事挑剔,相比于宝钗的周到细致,黛玉的性格当真不讨喜,但我们把情节连在一起分析,换位思考当自己置身那样寄人篱下的生活里该如何自处,心里就会渐渐明晰,一点点开阔起来,是要强的自尊心让她包裹自己,不容他人对她自尊的一丝亵渎,这一点傲气是她如此性格的根源。除此以外,在宝钗提及用冰糖熬燕窝并馈赠她时,像黑暗照进的一点光,让她心里真诚的感动着并把自己往日的成见如数倾吐,而这正是表现了她朴实、纯洁、直率的一面。香菱学诗、凹晶馆联诗等情节里,黛玉身上的那种流露出来的善意和温柔很令我感触。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何其美好的一句话,没有我也就没有你,你我相互依存。宝黛二人在无形中已经深深牵绊在一起,形如一体,这原是双向的奔赴。木石前盟和金玉良姻又当如何抉择,内心告诉宝玉他心悦于她自是心若磐石不可转移,但王熙凤的一计调包骗局把他推入世俗人所看中的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里。当看起八七版《红楼梦》和李少红版《红楼梦》时,宝玉在掀开盖头时那一霎那的眼神交错把书中文字的画面清晰并鲜活的展现给观看者,宝玉欣喜的激动、闪动的眼眸、抑制不住弯度的眼角嘴角到最后的错愕、震惊、迷糊、发痴,眼里的星光不再。虽说情节中早有影射和暗示宝黛爱情注定不会有善终,注定泪尽人亡,同时身处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封建教条和家族间同气连枝的联姻、联盟的巩固也不会让他们如愿,说到底,这段感情里的三个人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宝黛的爱情不只是爱情,那里有着独立于世人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理解的超脱、解悟和坚持,他们是对方的知音。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对红楼梦的解读,视角不同,这部作品也会带来不一样的内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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