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走着,盘着手,抱紧了身体,迎着霓虹灯照耀下落进心里的雪花,纷纷扬扬,六瓣的,冰凉的。为了那份新年企划案,他两天没有合眼。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他还是继续向前走着,而路上的行人却熙熙攘攘逆着他走去,一旁的房屋也逐个退去。

“真是香呀!”他抬起头,用平淡的眼神,透过透明橱窗,望进灯火通明的店铺内。一家三口的脸上尽是欢笑。他迟疑了一下……“‘来!儿子吃这个!’妈妈说着,用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肉。爸爸看着妈妈,又用长筷子夹起一条小鱼。‘来!萍!吃这个!’ ‘来!爸爸吃这个吧!’大家都笑了。”他心中忽地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但还是向前走着,走过幸福的瞬间。

他仰起头,在光晕中,又模糊地看见儿时窗边抢眼的红色中国结随着雪风飘扬,击打着窗。“同学们,盘长结可是我们祖先最高创作智慧的结晶。这种结需要两位同学合作才能完美地编制完成。现在大家开始动手操作吧。”那节课,他没有怎么认真在听,也没有同学和他一起作结。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同学同他一起编制作结或是帮助他厘清绳索;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觉得他的结是最好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明白绳子的交叉、盘结都不能阻挡坚实生活的前进吧。他还是向前走着,走过他心中最美的结。

冰凉的六瓣的雪慢慢停下来,刺骨的寒风渐渐静下来,城市的霓虹缓缓暗下来。他抖擞掉衣肩上的雪花,将手插进衣服的荷包里,踏着路上的积雪,迎着那上弦之月,继续向前走着。

他忽地觉察到手冰冰凉凉的,“呀!这是什么?!是雪?”他抓出一把,摊在右手手心中,仔细端详着,用左手食指刨翻着,“米!”他惊奇了一下,“哦!妈妈在我临走之前在衣服荷包里放了一把米呢!”他自言自语着,回想着:“她脸上仍是满满笑意,并甜甜地说着:‘揣好!你外公给我说过,米可也是一味药。在外打拼,难受的时候,吞几粒,你也许好受些吧!’”他那时头也不回地走了,如今,他还继续向前走着,又把手揣回包中,右手还紧攥着米。

路上的行人变少了,他的脚也已被润冰了。

“这里贴正一点啊!”一旁的小女孩用手指着横幅,叫到。长得似她弟弟模样的小男孩便踩着凳子,用力将写着“新年新气象”的横幅摆正了。他又想到,许多年前,是爸爸抱着他,握住他的小手将横幅扶正的,不过上面写的是“阖家团圆”;而姐姐又在旁边喊了一声,“‘福’字肯定要倒着贴啊!”这喊声似乎确是一旁小女孩的声音。他的泪水突然迸出,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劳累吧?抑或是因为对家的思念呢?他想着许多,颤抖着身体,步伐稍微慢了些,但还是继续向前走着。“呀!我终于有‘团圆福’了!”小女孩高举起手机,更是开心地叫着了。他望着天,又加快了步伐。

雪在泪中融化了,米在手中热化了。他用左袖拂去泪水,努力睁大眼睛,直起身体。他又盯见小朋友手中的鞭炮。馒头似的小朋友在雪地上滚动着发出窸窣的脆响。小朋友手中挥舞着鞭炮,跳过去了。听见鞭炮声的他心中一震。父亲曾对他说过,以后在人生路上不要惧怕,收下这盒火柴吧,希望你的未来如鞭炮爆响般石破天惊。他不敢再看天了,只是漠然看着前方,将手中的米撒入薄月光下晶莹的雪中,米便与雪合为一体,不见踪影。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他更加快了步伐。他不会停下来,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他就会在月光下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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