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父爱亦如山

旁晚路灯昏暗,你的背影已不再高大伟岸,你默默守护了我十几个夏天,岁月却如此无情,侵蚀你的容颜。 

初夏的夜晚,一家三口饭后散步,记得上一次举家出门搞得如此“隆重”已是几年前。街灯将我们三人的身影愈发拉长,倏然发现我的影子已比妈妈高出一截,而你的身影也比几年前消瘦了一些,突然想起,小学写作文时将你写成胖胖的狗熊,不禁嘴角上扬。 

远方残阳还竭尽余力散发出最后那一丝光线,血染的苍穹挂着稀落的星光。 

微风携着一缕阳光拂过我的脸颊,温暖而心酸。 

我打小性格刚烈,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无恶不作”,就连浑身是疙瘩令人作呕的蟾蜍都被我巴掌大的小手攥得两眼暴突。看着我长大的伯伯们都对妈妈说:“你这个孩子没有泪腺啊。”而就是这样每天洋溢着微笑。不知眼泪为世间何物的我,那年初夏,学会了哭。 

眼泪是那么的苦涩,一直在我心底弥漫了许多年,或许永世不可湮灭。 

四年级的那个初夏,舅舅家因房子建成而放鞭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将一个未响的爆竹捡回来,取出其中的火药,偷偷在家里拿来一个打火机,冥想着硫磺和硝石被点燃迸发出的绮丽的火花。年幼的我一直秉承一个原则:“说干就干”。说时迟那时快,在纤弱的小手摁下打火机的那一刻,我看见了有史以来最明亮的光,而因此付出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毁容。 

数个小时的车程,无数个电话的询问,终于讨得一户专治烧烫伤的人家。 

医生看过后不无担忧地说:“我从未见过这么重的伤势,如果过了今晚不再化脓,模样就能保住,若不能……我会尽我所能,毕竟是个女孩,况且伤在脸上。”当时我并未想过以后的生活。只是记得当时脸很痛,深入骨髓。 

扫了一眼周围的设备,却忽略了那张焦急万分的脸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和似有若无的泪痕。 

痛苦过后依旧快乐,星光璀璨后必定阳光耀眼,阴云过后依旧鲜花烂漫。天生乐观的我若无其事地一觉到天明,却不知道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亲眼见过了人体皮肤的吹弹可破,体会了皮肉分离的痛苦。某个清晨,我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套着一个布料粗劣,缝制笨拙的小手套,妈妈说,这是他晚上怕我抓破脸上新生的嫩肉引发感染而制作的。我看着那“粗制滥造”的手套就想笑,笑着笑着,眼角不禁波涛汹涌。 

我在床上如瘫痪病人一般躺了一个月后,脸部基本痊愈,但数年之内不能再接受阳光的普照,镜子中的自己,脸庞因激素的刺激以及妈妈的绝味佳肴而整整胖了两圈!回头瞥见身后的他。面容憔悴,黝黑的皮肤不知几时又冒出几块黑斑,细窄眼睑内的白眼球布满了血丝,狰狞刺目。墨黑的双鬓竟也斑白些许,平日注重仪表的他却不修边幅,嘴角边“野草”疯长。 

刹那间,就像满天的乌云遮蔽了阳光,骤然间一声惊雷,而后心里下起了暴雨一般,雨滴那样急,心被砸得千疮百孔,和着泪一起蓄满在胸腔中,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并未言语,看了看我后,就去上班了。嘴角那一抹令人难以觉察的疲惫的笑容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的身影远了,不再伟岸却依旧温暖。 

在里屋的妈妈走出来,她也消瘦了许多,新添的鱼尾纹是原本不属于她的印记,而我却强加于她,她默默承受着一个来自孩童的任性。 

“你爸爸这个月瘦了十多斤,每天躲在屋里自己偷偷地哭,怕让别人看见,自己也不说。你这一闹给你爸带来的打击可不小啊。你是个女孩子,万一治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五平米的背阳小屋中,不曾透过阳光,墙与墙之间张裂的罅隙释放了悲伤,墙角掉落的灰尘掩饰不了眼泪。宽阔的背影在阴暗中一点一点的被吞噬,和着轻微地啜泣和哽咽,诉说着缄默父爱的无奈与悲伤。 

像笨拙的针狠狠地刺中了心脏一般,血液从心室中迸发出来,化作泪水。泪流满面。 

心里盛满了水,不敢动。怕漾了一地悲伤。 

今晚星辰斑斓,远方的街灯亮了一盏一盏,无言的伫立在路边,只为照亮归人的路。缄默父爱亦然,沉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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