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心说话

我的心是一块石头。

起风了,它从高处落向低处,在山坡上打滚。从山顶滚到山脚,它终于被一块比它还大的石头挡住,停了下来。石头满身划痕,淤血,可它顾不上这些,它伤心,失落,因为它从山顶跌到了山脚下。

夜深了,我的心开始给我讲它的故事。它是一颗坚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心。它生来就在山顶上,它告诉我山顶上风光秀丽,有时被云朵轻抚着,有时被白雪包裹着,午间有最灿烂的阳光沐浴,夜晚有最明亮的星辰照耀……岁月静好,仿佛每天都是一章华彩,仿佛这种美好会持续到永远。

可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地壳运动,山越来越高,山顶上的风越来越大,这块石头已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风力——它从高处落向低处,在山坡上打滚。

心在向我述说,向我抱怨:为何它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对它来说,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磨练。它从当初的棱角不平被磨成如今的平整圆滑,形状变了,颜色变了——甚至连我都认不清它的面孔。

我的心和我,在我还是一个很幼小的时候就紧紧地连在一起。我无法和它分开,当然它也离不开我。我们彼此依存却并不被熟悉,我从未与这颗我体内坚硬的石头认真地说过话。它在想什么,我一无所知。

但是现在我听见它在哭泣,当黑夜降临,我和它都流着泪,承受着从高处东向低处的痛苦。心开始颤抖,我听到它微弱的喃语:“我想做一滴水”。

我也想把我的心变成一滴水。

降温了,就凝结成一块冰;出太阳了,就化作一片云;清晨,变为露珠唤醒大地;冬天 到了,就勇敢地从云上跳下变成一片雪花夏天到了,就随着滚滚江河汇入大海

无论世事变化无常,水总以液,固,汽态顽强地存在,水少了石头的坚硬却多了一份独有的执著。我愿把心化作一颗巨大的水滴,它时而自由地化为蒸汽,时而是柔和的水,时而又是坚硬的冰……

拥有大海一般广阔的胸襟,人便不仅仅只是一层皮囊。心会说话,会有波澜,会有平静。以这样的一颗心来生活,仿佛经历的一切痛苦都只不过是海滩上的一粒沙——终会被浩瀚的大海所吞噬。柔软、坚硬,人心这样多变,便没有什么可以摧毁它。

感谢灰暗中的喃语使我认清了自己。

过去心中装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现在心中盛着轻盈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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