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微笑

不清楚他的手臂是怎么失去的,只是看见两条空荡荡的袖管轻飘飘地搭在他的身体两侧,随风飘着。瘦瘦高高的个子,因为没了手臂,显得更加瘦削。他用脚写字,竟然也书写流利。生活和学习并没有因为残疾而停滞委顿,在学校获得不少好评和荣誉,曾经被他所在的学校评为“自强之星”,还毅然参加了中央电视台组织的“诗词大赛“,经过寒窗苦读以优异成绩考入四川大学法律系……这一切都令人瞩目,但是最让我想之而浮现眼前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无论何时看见他,都是那阳光般灿烂的纯真笑容,仿佛,那被旁人叹息不已的苦难仍然未曾掠夺走属于他的快乐。断臂虽痛,青春依然可以恣意地微笑。

不记得他的名字了,《道德观察》采访中的他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这个数十年在公交车上工作的男子,因为在一次行车途中为阻止小偷行窃而遭致小偷的群殴,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负重伤,送往医院后被切除脾脏,险些丧生。让人心寒的是:被偷窃者悄然离开;一车乘客除了一个外地人出手相助,都是冷眼旁观;受伤后竟然有人传言说他受伤是因为以前积下的私怨,没有一个人愿意出言证明他的英勇义举,于是政府原可发放的“见义勇为”称号对于他也成为悬念……采访旁白的激愤里,听者也在感动之余倍感世情的凉薄。然而面对镜头的大难不死的他,只是微笑地平静叙述着,没有丝毫怨尤。那些不公的遭际、仍会隐隐作痛的伤口和不复旧昔的身体并没有改变他对本职工作的热爱和对生活赤诚的态度。微笑中,他用真和善建构的晴明天空并未曾被那世俗的阴霾所遮掩。

不曾于当时关注他的报道,只是暑假去年翻阅一本旧杂志,才上网搜索阅读了他的《生命的留言》。时隔十多年,感动依然。陆幼青——这个在生活中原本拥有幸福家庭和成功事业的男子,在人生的巅峰时刻却遭遇了病魔的无情袭击。当死神狰狞地咆哮将至,在仅余的百日时光里,他毅然选择了以笔谱写生命之歌。与死神相约,他的文字却并未呈现黑色。克服生理和心理的种种艰难,他用心写下病中的体悟和回眸生命的彻悟,一字一句,其善可陈。生命的尽头未成袅袅轻烟,却沉淀为晶莹心语。生命的绝唱虽然短暂却绝不凄惶。他冷静地审视着人生,坦然地直面死亡的莅临。正如他的留言中说“歌唱只在记忆中,但手中的笔却成为另外一付歌喉。既是歌,自有悲腔和欢调,歌唱着是快乐的……”无从一睹他生前的容颜,却从他留存的文字纪念中处处感受到他生命最深处的宁静微笑。微笑,是的,那是参透生死后的彻悟,是回望生途的坦然。他说“生命是因为有结局才绚丽”,在生命这场盛宴中他中途离席虽然无奈却无忧惧。生命结束时分,无须悲怆地送行,微笑依然在文字间延续,永远。

生命的遭际,无人能算。没有永远一帆风顺的人生。苦难,让人痛苦,也让人坚强和深刻。在人生困境面前,需要的正是那些从容的步伐和安静地微笑。愁眉,只能锁住心头的乌云。微笑,才会引来风雨后的彩虹。困境,常常是那么猝不及防甚至无法回旋,但是镇定的微笑却能将简单的苦难演绎为深刻的不凡。比起那终身失翼的艰难、英雄无识的孤独、直面死亡的无助,普通的遭际算什么痛苦?生命的黑夜固然幽暗,微笑却可以从容地点亮璀璨的明星。微笑着面对,坚强地前行。微笑,会让原本沉重的生命显得轻盈和美好。

太阳,依然每天会升起,生命的微笑应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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