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作者:张可 时间:2019-05-27 12:39:57 我要投稿!
老子人间无著处,一尊来作横山主。
暮冬时节,伴着万千事物被埋没的,还有我那颗死寂的心。
竞赛未获奖的消息是那天晚上得知的。我成了众多失败者中的一员。墙角堆砌着的各种竞赛书籍此刻竟黯然失色了,伴着昏黄的台灯无力地发出惨白的光。我对竞赛的深情终是一桩悲剧,必得以心之泯来句读,留下的,只是陪伴一生的桎梏罢了。
便趁早,占通宵醉。极致的寂寥被黑暗盛情地包围着,唯有那盏灯强撑着对抗无尽的黑暗,书本的影子映在墙上,边缘模糊了,呈现出某种幻觉般的境界。没有路。没有尽头。
曾记否,昔时“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的盛景,如今只剩下“衰草残烟,鹧鸪声凄凄”的无尽的悲凉。
月满西楼,终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我就不觉想到了那些夏日的晚上前去参加竞赛培训的迢迢路途,那些往昔竞赛前在满是人群的校门前匆忙的离别,那些为了竞赛而舍去的青春岁月,都已经彻底消失,不复追回。三年,生命的目的仿佛就是一场迫不及待的悲剧,我似乎就是那无知无辜的效死者,而今连回忆那些往昔深深埋藏在辅导书中的岁月,都已经成为奢侈的伤春悲秋。
心已泯,如同一只堕落的雁,穿过袅袅云烟,落在死亡的国度,一动不动了。
我像迷途的羔羊,曾盲目随着旁人,深入莽莽荒原,带着无尽的期盼与恐惧。而今期盼灰飞烟灭,所走过的路成了我生命中一个隐讳的谶语。
次日清晨,百无聊赖,没有了竞赛,生活变得无奈。
独行在林中,初春的空气静止得好像已经冻僵,泛出蓝蓝的颜色,披着轻柔的晓岚。苍翠的竹木静静沉睡,松林中波光粼粼的湖塘泛出了银色的清辉。
雪后的林间松柏黑森森的,尖端上覆盖着的皑皑白雪,除了我,别无旁人来欣赏了。
冬日,终是一片死寂,倒与我的内心百般契合。
远处的小溪流结了冰,铺成一条人间银河,在林中蜿蜒。河床中央一股未被冻住的涓涓细流湍急地冲过来,拍打着冰层,在远处无奈地化为冰。夏日里的一片湿洼地,而今变成了一整块晶莹的玻璃,青草和黄花被不可思议地封冻在那张纯冰玻璃里,无奈地被定格在那易逝的瞬间。
行到深处,忽见了不同于黑白的色彩。
冷翠如凉夏的阳光,香冷入瑶席,林中的一棵梅树如画纸上的朱砂,开满了梅花的花瓣,红红火火一片,谱写着岁月的诗,谱写着未来和远方。
纵然腊月的寒风尽情肆虐,漫天的惨白无限蔓延,她们依然要临霜绽放,我仿佛听见她们在吟诵:“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枝条上还覆有积雪,可积雪的死寂终将无法泯灭他的心——那种对自己使命的忠贞不贰,那种笑对世态炎凉的乐观。
时光,重叠在这棵梅树上。我的往昔之境况与之相差多少?同样是遭遇冰雪寒心,而我却不为己甚,留有余地,克制自己,任由那岁月的虫将岁月蛀了,自己却不断回避。可梅呢,纵使花上还残有雪花,纵使漫天的冰霖与无止的寒风还在等着她,她怡然自立,用一身华装笑对冰天雪地。
我的心突然为之颤动。
再要苦苦怨忿世间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
寻寻觅觅,寻到了时光的原点,我心再一次动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
我终于想开了,有了一份随兴的心情,“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始吟啸且徐行。”
走近梅树,不管清寒与攀摘。
不做何逊,我依旧记得春风词笔。
就像霍金,虽然遭受顽疾,但心仍动,永远装着他的物理。
就像司马迁,惨遭宫刑,但心仍动,永远装着他的《史记》。
雪停了,大雪过后,很快就露出了冰蓝色的洁净苍穹,阳光从松林背后透出幽幽的青光,将死寂的松林点亮。林间厚雪平展延绵,铺满了耀眼的金色,像是大片有着轻柔手感的华贵皮草。
心已动,不问曾经,只看未来。那时候,梅的香必将杯满四溢,滋润着未来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