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另一种性质的生命

烟生烟散,弥漫一片何处能寻;花开花落,无人过问却尽显本色;水流水激,一去不返又延绵不绝。人生如此,岁月如此!如烟般消逝难寻,如花般零落成泥,如水般一去不返。往事如此?安能如此!

依稀记得我和爸爸曾因是否卖掉旧书发生争执。那天晚上,我一口气收拾出一大袋旧书让他卖掉,令我吃惊的是,爸爸居然因此大发雷霆,狠狠把我骂了一顿,就差动手了。他说:“把它收到杂屋房,或许什么时候能用到,你上幼儿园时的那些书我都还帮你留着。”在爸爸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似乎要将某种东西传递给我,我正是被此慑服,特别是“幼儿园”这三个字的发音使我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第二天一早,我把旧书拖到杂屋房,一眼便捕捉到那本封面已经斑驳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书页还有被扯掉的痕迹,大概是被拿去折纸飞机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的陈旧,纸张已经变质,似乎一碰就要碎掉。翻了几页,找到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夹进去的小纸条,上面用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拼成的“多么可怜的维特”。其实当时我哪里知道歌德,只不过那七个字让我童年伏案的身影整个显露出来,那背影可能和维特是一样纯情的,仿佛草原里的小红花,先是看到红花,然后才看到草原。花会凋谢,草原却成为一个大的背景,我就在那个背景里成长起来。

刚要放下时,从书里掉出一张白雪公主泡泡糖的糖纸,记得当时老妈说泡泡糖是用轮胎做的。我还说:“原来是用轮胎做的,怪不得那么贵!”引得全家人笑得喷饭。现在,白雪公主泡泡糖已经没有了,仅留下一点甜意。那甜意,竟也赖以父亲有意的保存。

从杂屋房出来,我在门口顿了顿。昨天我还不明白,因为我要卖掉那些旧书爸爸大发雷霆,现在我懂了,父母比我更珍视我所拥有过的童年。记忆是另一种性质的生命,人人都爱回忆往事,但很难有人愿意再经历一次他们所津津乐道的痛苦与欢乐。这也许就是时间的法则,为了不产生时间悖论,时间操纵了自己。也正因如此,记忆里的大树,根在地下交织,叶在空中齐肩,它永远立在那里,不偏不倚。

往事何曾如烟,何曾如花?又何曾如水呢?虽说它如烟消散,如花凋谢,如水西流,却不似烟无迹寻,不似花零落成泥,更不似水一去不返!

点评:文章以“我和爸爸曾因是否卖掉旧书发生争执”为由头开始写起。接下来,《少年维特的烦恼》里被扯掉拿去折纸飞机的书页、小纸条上“多么可怜的维特”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泡泡糖是用轮胎做的”带来的甜意,一个个镜头串出了美好的童年记忆。这是一篇既写实又带着淡淡诗意的文章,读来如微风轻拂,清泉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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