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周日清小心寻圣主 杨长祺请罪谒天颜
第五十六回周日清小心寻圣主 杨长祺请罪谒天颜
话说周日清到了华家,见天子就把龚温如的话说了一遍,天子又把洪福前来救驾的事说知。日清见洪福果是英雄气概,两个谈论一番,彼此皆甚投机。次日,天子与日清仍要到金华游玩,就顺道回京。当日晚间,就与鲍龙、郭礼文说明,预备明早动身。郭礼文上前说道:“恩公为小人费了如此心,理应等事平之后酬谢一番,方是道理,为何就急急要去?且此间捉拿甚紧,小人的家小,还恐难居于此地,拟想到别处躲避,恩公此时就走,小人仍是没命。”说着流下泪来。天子见他如此忠厚,乃道:“你不必愁虑,或已经将你前案注销,明日包有府县官员前来寻找谢罪,请你进城,复行开店,我怕牵留难走,所以明早动身,免得耽搁。我实对你说,现在军机大臣陈宏谋乃是某的老师,浙江巡抚龚温如,某亦与他同年,他那里已经有了公事下来,叫嘉兴府捉拿讼棍,代你伸冤。你也不必搬往别处,明早就可以进城的。”郭礼文一听,方转悲为喜,乃道:“原来是位大老爷,小人有眼无珠,多多得罪。”天子道:“汝等不知,何罪之有?”鲍龙听说是个京官,格外欢喜道:“在下失散了,既是你老明日要去,我等也不敢强留。但是萍水相逢,竟蒙拔刀相助,此恩此德,没世难忘,但不知此后可能再见尊颜否?”说着英雄眼内也早流下几点泪来,大有好汉惜好汉的意思。天子见他如此,乃道:“鲍兄既不忍与某相别,我便写封书与你进京投递,博一个大小功名罢。”鲍龙感激不已。洪福在旁听见鲍龙如此也就高声说道:“若高老爷能荐人进京,我洪福也求一荐,好让我与鲍龙一同前去,好有个伴。”天子见他二人皆如此说,乃道:“既然如此,我今晚就写信一封,你两人可先到浙江巡抚衙门投递,那里自会招呼,虽你两人盘川不足,他也可帮助你们的。”说罢,鲍龙与洪福欢喜无限。
天子见众人睡觉之后,在灯下写了两道御旨,一着龚温如打发公差,一同带他二人进京,路上较有照应。一道是与陈宏谋,着他知会兵部,将洪福用为都司之职,鲍龙着赏给巴图鲁勇号、记名总兵,遇缺即补。两道意旨写毕,次日一早起来,就将这两道圣旨封好,jiāo与鲍龙说道:“你等嘉兴府县来后,将你表弟仍搬到城里,照旧生意,然后与洪福赴杭城,到抚辕投递,自可上进。”说毕,二人叩头便拜,称谢不已。郭礼文知款留不住,只得领着妻小,前来叩头拜谢。华琪也摆了一桌酒席送行,稍尽地主之情。天子与日清见众人如此实心,也就用了几杯酒,然后别了众人,与日清望金华而去。
这里嘉兴府杨长祺,自被天子与鲍龙等人,打伤众差役,避奔出城以后,次日早间派差添兵出城寻获,只因那些兵丁未经过大敌,又因个个皆有身家,明知郭礼文家小住在华琪庄上,却不敢去捉拿。所以一连数日,庄上一点没事。这日杨长祺又要比差勒限缉获,忽见外面有人进来禀道:“抚台大人派了中军有要紧的公事,前来与大人商议。”杨长祺一听,甚为诧异,赶忙请进,到了花厅,彼此相见已毕,问道:“抚宪有何要事,烦老兄前来?”那中军道:“请让旁人暂退一步,方好谈心。”杨长祺疑有机密事,随即屏退众人,问道:“抚宪有何见谕,请道其详?”中军道:“并非抚宪己事,因贵府人类不齐,嘉兴县又判得糊涂,圣上有旨意到抚宪处,嘱令赶速派人前来。”说着就将圣旨并龚温如文书,一并取出与杨长祺看。杨长祺接了过来,前后看毕,只吓得面如土色,说道:“臣罪该万死。”随即跪了下来,望阙叩头不止,然后起来向中军说道:“这事还求老兄在抚宪前成全,请其代奏,只因有责任攸关,不知圣驾亲临,故而如此。现在谁有自请罪名,候旨施行。但郭礼文如此冤枉,周光采并不禀报,所以未能晓得。现在郭礼文已经出城逃走,只好赶速着人密访,如天子仍在此地,就可面自请罪。”
说着随即喊了几个家丁,叫他不必声张,赶速到城外访问,如有实信,飞速前来;一面又叫号房立传首县。不多一会,周光采已到。杨长祺也就将他请到后堂,与抚辕中军见礼已毕,杨长祺命周光采坐下,将文书与他看过。自然也是魂飞天外,口称:“有罪!”当时就将顶戴除了下来,叩头不止。中军又说道:“周老爷也太不留心,前日还在省中,胡用威那一案,抚宪也曾说过,天子改易高天赐名号,也该晓得。为何回来,又竟闹了这步地位,岂非咎由自取?”周光采更是无言可对,只得自己认过了罪。一日,那打听的家人,已回来说道:“小人访得清楚,郭礼文与众人并未远去,就在这东门外王家洼地方,有个姓华的人家躲避,离此也不过五六里路,老爷可去不可去呢?”那中军道:“只怕不知,既知道踪迹,何能不去?有重罪在身,能当面请罪,圣恩宽大,不予深究,那就可以无事了。”杨长祺道:“大人所说甚是,小弟就立刻前去。”说着起来,与周光采两人步行前去。中军道:“某既到此,也只好陪两位前去一行,好去销差。”杨长祺见中军肯去,甚合己意,就此三人带了几个亲随,又将朝眼携着,预备到庄上再穿。由午后走起,到王家洼,已是申牌时分。
到了华琪庄上,杨长祺怕手下亲随说不清楚,自己与周光采走到里面,见有一个长工在门口打扫,他就上前问道:“长工你家家主可是姓华么?”那长工见他是个好似面熟,犹如在哪里见过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说道:“这里果是姓华,你这人找华家谁人?”杨长祺说:“我不找姓华的人,因华家有个朋友住在这里,姓郭,叫郭礼文,我与他有话说,特地由城里来见他,请你进去说一声,说我是嘉兴府知府杨长祺,问他天子可在此地,哪里去了?”那长工听他说是知府,又问礼文,只吓得乱科不止的确了下来,说道:“小人不知大老爷前来,求大老爷息怒。”杨长祺见那人甚是忠厚,也就用好言敷衍他道:“你不必如此,我不过前来要见天子,故而问你,晓得不晓得,可快说来。”长工道:“郭大爷与鲍龙、洪福三人俱在此地,惟没有个天子。”杨长祺见这个人如此,知道不可理解,乃道:“你先进去说一声,待我见了面自然晓得,断不为难你便了。”那长工只得奔到里面,与郭礼文说知,当时鲍龙与洪福听见,也就着慌道:“怪不得他如此大话,乃是一朝圣主,真是有罪有罪。”
杨长祺见长工久不出来,等得着急,也就一人在外面将朝服穿好,与周光采走了进去,先向郭礼文问道:“天子现在何处?请带我一见,说罪臣杨长祺前来面请圣安领罪。”郭礼文见了这样,格外说不出话来,不知如何是好。鲍龙究竟在营里见过的,到了此时,只得上来道:“此地只得一位高天赐老爷,是北京人,前日在城中救了我弟兄,来至此间住了数日,并不知道是位天子,已于昨日早间,到金华去了。”杨长祺见天子已走,且连鲍龙等人皆不知道,心下虽然害伯,料想圣恩浩dàng,似可以不知不罪了,当时就将旨意与天子的文书,说了一遍,然后众人方知是天子。惟有郭礼文知自己无罪,仍然回家生理,所有案情,一并注销,仍一面访获唆讼之人问罪。嘉兴县心地糊涂,着即行撤任,另委员置理,其余着毋庸议。鲍龙听说,也就与郭礼文朝北谢恩。华琪此时亦出来了,个个皆感思不尽,皆说是圣明天子,如此英雄,自然四方太平。
杨长祺见天子已到金华,只得仍与中军回衙、捉拿唆讼之人问罪,郭礼文家产仍还给开张,各事已毕,中军仍回省城,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