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无题》原文及鉴赏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倘若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这样的一首诗,看去二十八个字,虽然没甚道理,可是社会上的人物,无论他是学者,名流,文人,政客,都可以把这首诗来当量尺去量度他们。
晚节不终者,盖伙矣!
喊“干,干,干”的五四运动的哲学家,“漆黑一团”的老头儿,写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的政客,“八觉,十二觉” 的释迦与孔丘的说教者,……诸如此类,写也写不完。倘若 “干” 者那时去干他一下,而被干掉; “漆黑一团” 者那时就进了棺材店的漆黑一团中去; “作楚囚者”那时就作楚囚而终,“八觉” 者那时就落于长江滚滚洪涛中而不起,则尚不失我们一声赞扬: “啊! 时代的人物。”
但是,现在时代已经过去了。
(1928年4月15日《流沙》第3期)
【赏析】
杂文的生命在于战斗,它要为新事物鸣锣开道; 它又要向旧事物宣战进击。李一氓同志的这篇杂文正是这样。文章名为“无题”,实则包涵了大容量的内容,不是无题,却是有题——那些晚节不终,善始不善终者,在过去,在今天,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样可悲,可恨!
为了文章内容的需要,作者在形式上另辟蹊径,别具一格。文章开头用了一首涵义深广的七言绝句诗,抓住读者的思绪,迫使读者不得不沿作者思路读下去。全文不过350字,可是读完全文之后却不得不令人咀嚼良久……文章的内容岂止是350字?又岂止局限于那个年代?
诗歌可以说是语言高度凝炼的产物。在这篇杂文中,作者的论证在语言上同样达到了高度精炼的程度。
“哲学家”在作者笔下只是口喊“干、干、干”的人物; 更有那“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的政客和那些说教者的言行,不失我们的敬意: “啊! 时代的人物。”作者没有用工笔描绘人物形象,只是选取了4种典型人物大笔带过。于是,我们看到了那样一大批善始不善终者活脱脱的形象。看似作者不经意的描写,其实是作者精心锤炼的结果。言简而意赅,构成了本文短小精悍、寓意深刻的一个方面。
如果说作者的一声赞扬,象春风吹得那些“人物”心花怒放,神摇心醉的话,那么提醒诸君,作者使用的是反语。作者之所以发出赞美之声,只是在“倘若”的这种设想前提下对那些为革命目标尽心尽责牺牲个人生命的革命者的歌颂。这种“倘若”不存在,“时代的人物”也就谈不上,那样一批人也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在自己的前半生或许是革命的、进步的,但是环境变了,地位变了,后半生却和前半生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这种“晚节不终者”不但那个年代有,就是今天,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也同样存在。你看,有那么一些步入晚年者,面对“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不惜背叛初衷,不是为国家、为集体、为人民谋利益,而是利用手中职权,为个人大捞好处,损公肥私,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说“时代已经过去了”,不仅指当时,而且也指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