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论有关美德的品质_2_2
(本卷有三篇)
第二篇:论个人的品质,就它可能对别人的幸福发生影响而言
第三章论普施万物的善行
虽然我们有效的善良行为很少能超出自己国家的社会范围,我们的好意却没有什么界限,而可以遍及茫茫世界上的一切生物。我们想象不出有任何单纯而有知觉的生物,对他们的幸福,我们不衷心企盼,对他们的不幸当我们设身处地想象这种不幸时,我们不感到某种程度的厌恶。而想到有害的(虽然是有知觉的)生物,则自然而然地会激起我们的憎恨;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它怀有的恶意实际上是我们普施万物的仁慈所起的作用。这是我们对另外一些单纯而有知觉的生物——它们的幸福为它的恶意所妨害——身上的不幸和怨恨感到同情的结果。
这种普施万物的善行,无论它如何高尚和慷慨,对任何这样的人来说——他并不完全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居民,无论是最卑贱的还是最高贵的,都处于那个伟大、仁慈以及大智大慧的神的直接关怀和保护之下,这个神指导着人类本性的全部行为;而且,其本身不能改变的美德使他注意每时每刻在其行动中给人们带来尽可能大的幸福——只能是不可靠的幸福的源泉。相反,对这种普施万物的善行来说,他这种对于一个无人主宰的世界的猜疑,必然是所有感想中最令人伤感的;因为他想到在无限的、广大的无边的空间中人所未知的地方除了充满着无穷的苦难和不幸以外什么也没有。一切极端幸运的灿烂光辉,决不能驱散陰影,从而上述十分可怕的悲观想法必然使想象出来的事物黯然失色;所有最折磨人的不幸所产生的忧伤,也不能在一个有智慧和有美德的人身上,消除他的愉快情绪——他之所以有这种愉快情绪肯定是由于他习惯性地完全相信与上述悲观看法相反的看法的真实性。
有智慧和有美德的人乐意在一切时候为了他那阶层或社会团 体的公共利益而牺牲自己的私人利益。他也愿意在一切时候,为了国家或君权更大的利益,而牺牲自己所属阶层或社会团 体的局部利益。然而,他得同样乐意为了全世界更大的利益,为了一切有知觉和有理智的生物——上帝本身是这些生物的直接主管和指导者——这个更大的社会的利益,去牺牲上述一切次要的利益。如果他出于习惯和虔诚的信念而深切地感到,这个仁慈和具有无上智慧的神,不会把对普天下的幸福来说是没有必要的局部的邪恶纳入他所管理的范围,那么,他就必须把可能落到自己身上、朋友身上、他那社会团 体身上或者他那国家身上的一切灾难,看成是世界的繁荣所必需的,从而认为它们不仅是自己应当甘受的灾难,而且是——如果他知道事物之间的一切联系和依赖关系——他自己应当由衷地和虔诚地愿意承受的灾难。
对于宇宙伟大主宰意志的这种高尚的顺从,看来也没有超出人类天性所能接受的范围。热爱和信赖自己的将军的优秀军人们,开往他们毫无生还希望的作战地点,常常比开往没有困难和危险的地方,更为乐意和欣然从命。在向后一地方行军的途中,他们所能产生的情感只是单调沉闷的平常的责任感;在向前一地方行军的途中,他们感到自己正在作出人类所能作出的最高尚的努力。他们知道,如果不是为军队的安全和战争的胜利所必需,他们的将军不会命令他们开往这个地点。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一个很大的机体的幸福而牺牲自己微不足道的血肉之躯。他们深情地告别了自己的同伴,祝愿他们幸福和成功,并且不仅是俯首帖耳地从命,而且常常是满怀喜悦地欢呼着出发,前往指定的那个必死无疑但是壮丽而光荣的作战地点。任何一支军队的指挥者,都不能得到比宇宙的这个最大的管理者所得到的更为充分的信任、更为强烈和狂热的爱戴。无论对于最重大的国家的灾祸还是个人的灾难,一个有理智的人都应当这样考虑:他自己、他的朋友们和同胞们不过是奉宇宙的最大管理者之命前往世上这个凄惨的场所;如果这对整个世界的幸福来说不是必要的,他们就不会接到这样的命令;他们的责任是,不仅要乖乖地顺从这种指派,而且要尽力怀着乐意和愉快的心情来接受它。一个有理智的人,确实应当能够做一个优秀的军人时刻准备去做的事情。
亘古以来,以其仁慈和智慧设计和制造出宇宙这架大机器,以便不断地产生尽可能大的幸福的那个神的意念,当然是人类极其崇敬地思索的全部对象。同这种思索相比,所有其它的想法必然显得平庸。我们相信,倾注心力作这种崇高的思索的人,很少不成为我们极为尊敬的对象;并且虽然他的一生都用来作这种思索,但是,我们所怀有的对他的虔诚的敬意,常常比我们看待国家最勤勉和最有益的官员时所怀有的敬意更进一步。马库斯·安东尼努斯主要针对这个问题所作的冥想,其使他的品质得到的赞美,或许比他公正、温 和和仁慈的统治期间处理的一切事务所得到的更为广泛。
然而,对宇宙这个巨大的机体的管理,对一切有理智和有知觉的生物的普遍幸福的关怀,是神的职责,而不是人的职责、人们对他自己的幸福、对他的家庭、朋友和国家的幸福的关心,被指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但是,这却是一个更适于他那绵薄之力、也更适合于他那狭小的理解力的范围。他忙于思考更为高尚的事情,决不能成为他忽略较小事情的理由;而且,他必须不使自己受到这样一种指责,据说这是阿维犹乌斯·卡修斯用来反对马库斯·安东尼努斯的或许是不公正的指责:在他忙于哲学推理和思考整个世界的繁荣昌盛时,他忽略了罗马帝国的繁荣昌盛。爱默想的哲学家的最高尚的思考,几乎不能补偿对眼前最小责任的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