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葛藤之都 一 再会的城市 Ⅱ
Ⅱ
阿度利艾的行政长官巴鲁顿宰相,和税收大臣纳邦,在大宫殿执勤室附近的中庭纳凉。两位大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喝着由泉水浸透过的冰凉饮料。由菊花和薄荷制成、当中加了蜂蜜和水果酒的解暑饮料,普通市民虽然也喝这种东西,不过大臣们喝的就更高级了。
『看来真的是魔法师。您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吗?』
两人将大臣穿的镶有金银线的白色长袍脱了下来,显得十分惬意。与巴鲁顿的白色长袍相比,纳邦的偏淡绿色。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刺绣,但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服饰。
『单单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说,大魔法师拉古鲁德可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啊,虽说他年纪大了,不过那些普通的咒师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你说是不是啊,纳邦?』
巴鲁顿说的初出茅庐的小子指的是历司处的年轻大臣古拉乌鲁。说是年轻,作为大臣他也有三十岁左右。不过,在这两人看来,三十岁就成为大臣是太年轻了。巴鲁顿超过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纳邦比他小十岁。
『就算聚集十几二十个乌合之众,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巴鲁顿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眼睛给人留下狡猾的印象。
『我从来没想过要用魔法与他们对抗哦,纳邦。』
『但是,他们的魔法不容小瞧啊。』
纳邦身材中等,黑发,赤铜色民族出身,不过现在黑发中搀杂了不少白发看起来很显眼。
『听说你雇的咒师被打倒了,』巴鲁顿讽刺地撇了撇嘴,『在你府里,全身被戳的到处都是洞。』
『这个请您不要再提了。』
纳邦感到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立起来了。
『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浑身冒冷汗。』
数日前,纳邦雇的一位咒师,用咒术向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挑战,虽然他在咒师中也算是有能力的人,结果还是被干掉了。
『纳邦……』巴鲁顿嘴边浮出一抹笑容。『这世上,有魔法也难以匹敌的东西哦。』
『魔法、难以匹敌……您说的是?』纳邦紧张地直吞口水。
他可是亲眼看到死在自己府上咒师的尸体。全身就像被枪贯穿了一样到处都是洞,连内脏都翻了出来。
『是人的心!』
『人的……心?』
纳邦重复着自己听到的话,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再有,就是有关第三个魔法师的事了。』巴鲁顿小声说。
在中庭密谈,相对视野也非常开阔。灌木丛或者石凳后面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即便如此还压低声音说话,就表示更不想让人听到。
『第三个魔法师……就是地震前与古拉乌鲁他们进行魔法战的人吧?』
『是啊,黑影团在拼命找的人。』
『那查到他们的行踪了吗?』
『至少,知道那个魔法师跟王和古拉乌鲁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巴鲁顿苦笑着摇了摇头。
『目前还是行踪不明,连黑影团都还没找到他们那。』
『那……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喽。』
『目前是吧。』
巴鲁顿干脆地承认。
『不过,一旦跟他们接触上,被雇佣的可能性应该会很高吧。』
『这个嘛……也许吧。』
纳邦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王在找这个人,也因为他是魔法师?』
『不,好像不是。』
『好像不是?』
还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吗?纳邦一时无法得出。
『现在还不知道……』
巴鲁顿慎重地选择用词,然后继续说。
『好像有更深刻的含义,也可以说是另有企图……』
『反正总归是跟古拉乌鲁的野心有关吧。』
『这——也许吧。王并不是无能,不过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不知道古拉乌鲁还会煽动他做什么。那个,先王……』
说到这里,巴鲁顿没有再说下去。用眼睛传达自己的意思就足够了。
‘就像当年杀死先王那样。’
两个人眼神交汇。
『总之,我会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首都消失!』
巴鲁顿低低地笑着。
『没了古拉乌鲁,那个任性的小鬼不就在宰相的掌控之下了……』
说到这,纳邦突然不解地开口问。
『说起来,宰相大人,您有没有听说过玛蕾茜昂娜公主和扎鲁伏特元帅的事。』
『当然。』
『真让人意外啊,扎鲁伏特竟然和玛蕾茜昂娜公主接触。』
『你错了,纳邦。是公主想拉拢扎鲁伏特吧。』
『公主殿下吗……』
就连纳邦也不觉大吃一惊。
玛蕾茜昂娜公主就像梦中的仙女般遥不可及,给人的印象永远是那么温文尔雅。
『仔细想想吧,纳邦,王可是公主殿下父母的仇人。』
『可是,扎鲁伏特不是王的后盾吗……』
『扎鲁伏特他应该对古拉乌鲁很反感。』
其实说这话的巴鲁顿,也是扎鲁伏特元帅非常讨厌的人。掌握阿度利艾正规军军权的扎鲁伏特元帅,是先王的表弟,高贵的阿度利艾王族一员。
『但是,扎鲁伏特可是重视正道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公主殿下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拥护王的态度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扎鲁伏特也是人,他也有欲望,更何况这个人性格很急躁。』
『性格急躁吗,的确……』
纳邦这么说着,盯着巴鲁顿的眼睛看了数秒。
『那个烦人的小子,如果继续像老鼠一样蠢蠢欲动的话,扎鲁伏特也会……那』
『宰相大人、宰相大人,有什么……』
纳邦本想问他有什么计划,不过还是没问出口。
感觉就像魔法的咒文一样,让人永远猜不透它的结果。
『呵呵呵呵……』
巴鲁顿高笑着一口喝光杯中的饮料。
历司处大臣的勤务室里,古拉乌鲁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问进来的黑衣男子。
看这身打扮,显然是黑影团的一员。
『是!』
黑衣男子深深地敬礼后走到房间的中央。
房间不是很大,历司处大臣的执勤室,与其他行政大臣的房间有所不同:地板上铺的大理石是一幅整个大陆的地图。墙壁的一面挂的是张巨大的天体图。
男人在地图上阿斯特?凯德上方停了下来。
『大部分都读懂了。』
『那么……』古拉乌鲁探出身子问,『他们在密谈什么?』
『是有关首领您的事。』
男人将遮住脸的黑布取下来,嘲笑似的笑了笑。意外地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没有什么特征的笑脸,看起来却非常的爽朗。他不仅擅长读唇语,而且视力极佳,即使不是正面也可以读出对方在说什么。因此经常盗读宫廷内的密谈。
『反正就是肆无忌惮地说我的坏话是吧,库特达。』
古拉乌鲁看上去笑的很无奈。
『正是如此。』
叫做库特达的人,恢复认真的表情回答。
『还有其它的吗?』
古拉乌鲁毫无顾忌地问。他跟巴鲁顿不同,从不担心会被盗听。因为周围设置了防止盗听的结界。
『还有就是公主殿下和元帅的事……』
『他们也发现了啊。』
古拉乌鲁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这说明宰相巴鲁顿的情报收集比以前更迅速了。
报告结束后,离开房间的库特达与来人擦肩而过。他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袍,显然不是黑影团的人年纪跟库特达差不多。
这位男子中等身材,体形偏瘦,看起来非常机敏,动作却十分优雅。纤细小巧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光芒,那是一种好奇心,以及野心的光辉……肤色跟古拉乌鲁一样偏橄榄色,看来是白色和赤铜色人种的混血儿。
原本,这片大陆白色和赤铜色的混血儿就相当的多,现在,几乎没有完全拒绝他族血统的种族。
『大人。』
进入房间的灰色年轻男子,在阿度利艾的地图附近停了下来。恭敬地行礼。
像这么热的天,古拉乌鲁依然身着大臣的白色长袍,一副很凉爽的样子,丝毫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而从覆盖着整个山坡的巨大宫殿下层的勤务所,登上无数阶梯穿过回廊来到这里来的年轻男子,灰色外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马卢巴.希莱路』
古拉乌鲁称呼部下全名。拥有两个名字,说明他出身平民阶级。
顺便一提,身份越高,名字也就越多。
马卢巴.希莱路虽然也是古拉乌鲁的手下,不过他不是黑影团,而是历司处的人。
历司处跟其它机关相比,算是个非常诡异的行政机关。原本是为了压制宗教势力而设置的机关,到后来就发展成上到观测天体、自然现象;下到进行咒术研究。而原本咒术研究所是设在星神瑟塔神殿。咒术暂且不说,天体的观测与自然现象的研究不仅对宗教,对阿度利艾的行政机关也有着重要的意义。季节的变化,潮水的涨落……这些对农业以及海运为主体的阿度利艾的商业交易事关重大。
播种的时节,雨季与旱季交替,海流的变化……这些经过长年累月的耐心观察、正确地记录下可靠的数据,就可以预测他们未来的变化。当然,这些东西原本隶属星神瑟塔神殿的附属机关。为了将农业和商业与宗教分离,所以才设置了历司处。
希莱路手里抱着好多卷宗以及装订的书简。
『我整理出您所需要的相关资料。』
希莱路说着走上前将文书哗啦啦地放在古拉乌鲁的桌子上。因为年轻,这种轻率的态度不会让古拉乌鲁产生不快。
『这里记载了阿度利艾国内的所有有关地震的资料,分析,以及对今后的预测。』
『辛苦了。』
希莱路是古拉乌鲁最近物色的部下,不仅聪明,而且肯吃苦,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
『大人……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周边各国以及太阳帝国的记录全部整理出来。』
希莱路谨慎地选择用词。
『不。这些就足够了。』
古拉乌鲁轻轻摆了摆手,伸手拿起一个卷宗。
『大人……』希莱路一副很抱歉打扰他的样子,一边局促不安地问,『大人要求翻阅这些记录,果然是因为……』
『因为为什么?』
古拉乌鲁抬起头看着希莱路。
会发现它的脸长的非常端正。
『是啊。』
古拉乌鲁承认。他本来就打算让希莱路再多调查一些相关事项。
『希莱路,你不觉得这几年地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吗?』
虽然像前几天那样的地震不多,但是每个月都会出现两到三次的有感地震。
『是。』希莱路赞同,『我从小在阿度利长大。那时的地震不像现在这么多。』
古拉乌鲁自称是塔非贵族,希莱是充分了解这一点才这么说的。
『记录上也写的非常清楚。』
『这样啊。』
古拉乌鲁一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陷入短暂的思考中。
『我想这是不是什么前兆。』
『什么前兆……您这么说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吧,希莱路,有关一千年前的事。』
『您说的是大灾难时代?』
希莱路不禁握紧拳头。
『难道……大人认为……』
希莱路直视着历司处大臣古拉乌鲁。
『说不担心大灾难的发生,那是骗人的。不过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
『只是,一千年的大灾难后,这里经常发生大地震。仔细调查一下古代的记录,我想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规律。』
古拉乌鲁继续说。
『希莱路你去组成一个特别小组,专门研究这个问题。』
『是!』希莱路将手放在胸前接受古拉乌鲁的命令。
『也许可以找到跟大灾难有关的东西。』
『是』
希莱路笔直地注视着古拉乌鲁。谨慎地控制好声音问。
『请问……用魔法是不是可以提前预知这些事?』
『你是说……预知地震?』
『是的。』
『不可能!!即使是我师父,也顶多提前半天预感到,半天之内根本来不及让市民避难。』
『那用魔法阻止它呢?』
『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请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把见到您的事告诉任何人。』
阿纳伊娜在看过悌诶那张跟阿度利艾王极为相似的脸后,瞪着清澈的大眼睛对悌诶保证。
因为服侍公主玛蕾茜昂娜,所以她经常能见到阿度利艾王。
阿度利艾王已经美的让人难以致信了……没想到还有人不仅跟他长的一摸一样,而且还有一双,只有在天界才会有的左右色泽不同的美丽眼睛
让她看自己的脸之后,悌诶拜托阿纳伊娜对这件事保密。
拉克西和伯斯都觉得悌诶的想法太天真了。不过对着阿纳伊娜这样的少女,实在是无法说出口。她不仅长的非常可爱,而且性格阳光又明朗。但拉克西觉得,她身上有股哀愁的气息。
拉克西快十六岁了,阿纳伊娜大概比她小一岁左右,基本上属于同龄人。但与闪耀着旺盛生命力的拉克西相比,阿纳伊娜就显得十分脆弱。伯斯也发觉到这一点,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是奴隶,她也是在豪华的王宫里侍奉公主。与其他的奴隶相比,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而且不久她就会从这种身份当中解放出来。
『阿纳伊娜说还要回去侍奉公主。』
傍晚前,目送着阿纳伊娜离开后,拉克西问她的母亲阿纳丽思。
『阿度利艾的王宫是什么样的啊?一定是非常的华丽,住的都是些漂亮的人吧。』
拉克西回想起贫穷的新伊塔鲁公国的宫殿,虚有王宫的名号,不过是用石头和木头塔成的,比其他人家稍大一点的建筑物罢了。阿克西即使在这里跟身为皇太后的母亲河哥哥阿伦.哈而德大公三人住在一起。家里的杂事都是由公国的女人轮流过来做的。
夏秋两季,山里河里的食物丰富,公国显得和平又幸福,但一到冬天,在第二年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必须要忍耐饥饿,因此在谷物和果实丰收的季节里,就不得不大量采集,将他们风干保存。这样才能勉强渡过一个冬天。除了食物以外什么都没有。正义为这样,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才会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与欣喜。
阿度利艾是拉克西难以想象的富裕大国。
阿度利艾市中心的山丘上高耸的华丽壮观的巨大宫殿,以及极尽奢华的内宫。那里的女主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之前曾经在远处窥望过一次,是位拥有令人窒息美貌的人。
『肯定是位温文尔雅的公主吧。』
拉克西虽然一直都是用男人的口气说话,但阿纳丽思很快就发现她是个少女。眼睛虽然瞎了,对声音反而更加敏感。而且她也看不到身着男装的拉克西。
『女儿很少提起皇宫里的事,总是说公主和她的乳母都很善良,周围的人待她也非常的亲切,叫我不用担心。虽然这么说……』
阿纳丽思的声音有些消沉。
『但是,我不认为那孩子过的幸福。』
『为什么?』
『因为……』说到这儿阿纳丽思话锋一转,『因为那孩子还是奴隶。』
阿纳丽思是凭借着作为迪姆共和国市民尊严,才支撑她渡过了屈辱艰辛的人生。所以拉克西可以理解她的话的意思。
『那孩子一旦恢复自由身,我们想离开阿度利艾。』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个充满了沦为奴隶屈辱会议的城市。
『儿子说想去塔非,不过我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啊?』基塔问
阿纳丽思可以回去的地方知有迪姆,但是,那个迪姆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
『当然是要回迪姆。』
『但是……迪姆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我来的时候去过那里。』
『我知道,基塔。』
阿纳丽思用看不见的眼睛对基塔微笑。
『我是亲眼看到他们破坏,烧尽迪姆的。而且听说为了不让地里再长出庄稼,他们在田里撒了盐。就是不想让迪姆共和国再度复兴。』
『那为什么还……』拉克西和基塔面面相觑。
『不过……盐份经过雨水的冲刷早晚会与土地同化,我想更接近迪姆,直到它的土地不再受影响,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悌谂也沉醉在她的幻想中。
『总有一天回去迪姆,然后,成为新迪姆共和国第一批市民。』
『迪姆共和国……最初的市民……』
悌谂遥望着远方,出神地微笑着。
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日落黄昏的小路,破旧的家园,这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美好。
地震已经过去五天了。悌诶他们一直待在阿度利艾城外的难民街。
这个地方的雨季刚刚结束,酷夏已经来临。
因为地震时帮受伤的人治疗的缘故,几乎所有的外伤药都用完了。悌诶准备去维尤拉街,收集必要的草药。维尤拉又专门从事采集药草,制作植物香料,捕捉毒蛇或蜥蜴入药的人。
一旦采集药草就不禁沉醉其中的悌诶,现在终于有了点自觉,知道不能将自己的脸和眼睛随便暴露在人前。
这一天,又发生了地震。虽然是小规模的地震,不过也明显能感觉到身体在摇晃。
『这里经常发生地震那。』拉克西停下手中的活叹息到。
他们借了阿纳丽思家门口的一小块空地,将准备晒干的草药拿出来凉,这些草药当中也有悌诶在附近的草地里找到的。
『我们那儿几乎没发生过地震。』
『我的故乡也是。』
难得听到伯斯这么说。伯斯几乎不谈自己的事。这也许是第一次听他说起故乡的事。至少,拉克西不及的他曾提起过。
『故乡……伯斯的家乡在哪里啊?』基塔无邪地问。
『西面,有一条很大的河。』
『大河……像阿德?阿特纳河那样?』
阿德?阿特纳是阿度利艾王国第一大河,阿度利艾市是靠近河口的城市。缓缓流淌的河水向东流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大河形成的三角洲地带,支撑着阿度利艾市的农业生产,若干条运河将肥沃的农田与它连接起来。
『是比阿德。阿特纳更大的河,它的源头在中央的山岳地带。』
伯斯眯起眼睛。如果不是基塔问,他也许永远不会提起故乡的事。
『是个不错的国家啊,和平……水源丰富。』
『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舍弃故乡?基塔刚想问,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个背着巨大行李的年轻男子。
男人在这家门口停下,惊讶地看着悌诶,伯斯,拉克西和基塔四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文和愤怒,『这里可是我的家!』
这天晚上,悌诶他们,除了奥鲁本以外四人,在原迪姆共和国市民——阿纳丽思母子家共进晚餐。
阿纳丽思的儿子——撒达纳非,为了感谢他们救了母亲特地邀请他们留下来。他们在阿纳丽思家门口前遇到的正是撒达纳非。
地震时,他在海岸线以北的都市塔非。听说首都受灾,东西都没拿全就匆匆忙忙地往回赶。但因为一直搭不到船,所以拖到今天才回来。
首都阿杜里埃岛塔非,按普通船程来算是三天的行程。
撒达纳非在迪姆共和国灭亡时才两岁,现在已经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了。他身材中等,五官清晰,特别是那双闪闪生辉的黑色瞳孔,令人印象尤为深刻。
晚饭是与破旧的房子极不相称的豪华料理。基塔惊讶地睁大眼睛。一说可以吃了,他立刻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就了家母。』
撒达纳非对着悌诶和伯斯深深地低下头。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从母亲阿纳丽思那里听说了。包括悌诶也是迪姆出身的这件事。
撒达纳非的目光一直盯着悌诶露出来的脸。同是迪姆人,而且对方是评议会议长的孙子……感慨颇多,首先对他的眉毛大家赞赏。特别是那双稀世少有的瞳孔。
『这是理应做的事,谈不上什么感谢。』
伯斯面对这位年轻男子礼节性地笑了笑。他面容精悍,脸上还有道伤疤,但笑起来却非常的温和。
『不过,家母眼睛又看不见……我一直担心的不得了……』
阿纳丽思和撒达纳非虽然是自由之身,不过妹妹阿纳伊娜还是奴隶,而且是侍奉王女的奴隶,如果要赎回她,一定需要不少钱。
『那个啊……』撒达纳非脸上露出阴霾。
『都是因为这次的地震……』
悉簌……悉簌……
而且不只一个。
拉克西感觉背脊发冷。
是什么东西……
她慢慢地回头,与一双异样的目光相对。
啪!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怎么了,拉克西?』
不愧是伯斯,立刻发觉到她的紧张感。
拉克西全身就像被绑住了异样,无法移开视线。
那是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摞笼子,上面盖了层破布,可以隐约地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伯斯站起来,将拉克西眼前的布拉开:里面放着十五,六个摞起来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放着一格身长二十厘米左右的巨大螳螂。
『啊,对了!』撒达纳非一下子想起来还没跟他们介绍,『那是我的生财工具。』
『生财工具……』
拉克西还在盯着螳螂看。
那些笼子就是撒达纳非回来时背在身上的。
『我是个螳螂师啊。』
『螳螂师?』
不知道这个职业的只有悌诶和拉克西。
跟斗鸡斗牛一样,斗螳螂也是一种赌博游戏。在这片大陆上,这种游戏非常普遍。
把这些螳螂养大,让他们互相争斗的人就是螳螂师。螳螂师由时候也压赌金在自己的螳螂身上,有时候会出售自己饲养的强壮的螳螂。懂得窍门的话,收入相当可观。
『本来这次去塔非是因为那里召开斗虫大会。』撒达纳非指着笼子说,『都是因为这次的地震,不然可以赚不少钱!』
现在说起来还让他觉得耿耿于怀。
『偏偏在这种时候发生地震!甚至有流言说阿度利艾全毁,不仅螳螂卖不除去,连大赛也被迫中止。』
这样一来,撒达纳非就没法赚钱给阿纳伊娜赎身了。
『看啊看啊!都是些超级强的家伙!』站在旁边窥视笼子的基塔惊叹。
『这个,应该是冠军级的吧。』伯斯指着当中一只特别大的家伙说。他们以前佣兵之间也举行过斗虫大会。
『你们可真有眼光。』
撒达纳非很高兴,他引以为傲的螳螂被人夸奖了。
『这个和这个』
他指着伯斯说的和基塔看的那匹,骄傲地说:『这个在阿度利艾有冠军纪律,去塔非的话,可以卖更高价。』
『呃?!这个冠军要卖掉啊?』基塔觉得有点可惜,『太浪费了。』
『我已经养了十匹以上冠军级的了,卖了它拿到钱,可以再养其他的。』
撒达纳非将手放在基塔的头上说。天性开朗的基塔,很快就被撒达纳非接受了。它应该也从阿纳丽思那里知道他是维尤拉人……撒达纳非本身对维尤拉不抱有什么偏见。他原来就奴隶的时候,跟维尤拉的接触频繁。
螳螂的饵食,大多用蜂卵。这种东西只有在维尤拉那里才弄得到。撒达纳非经常向维尤拉购买饵食。
『没办凡,只好在阿度利艾找买家了。』
撒达纳非耸了耸结实的肩膀无奈地说:『虽然在塔非可以卖更高价。』
因为那边优秀的螳螂少,跟阿度利艾市相比,那里冠军级的螳螂显得尤为珍贵。
『哎,斗虫啊。』
拉克西再次眺望笼子里的虫子一眼,特意摆出不感兴趣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惊讶。
『我的故乡可没人斗虫……』
只能说……没那个闲功夫玩这种东西吧。
『这些螳螂啊——』基塔特意嘲笑似地说,『他们都是母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