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人展览
我这个人对集市一贯不感兴趣,可是我的住在贝克街22lB号的同事和朋友、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却恰恰与我相反。我想大概是那些鳞次栉比、充满奇特风格的小铺和各类杂耍表演深深吸引着他。某次复十活节假期期间,他提议去汉姆斯泰德希思走一走。我当时已经忘了那个地方定期举办露天集市,不过现在回过头来看,福尔摩斯当时是早有打算要看看那儿的帐篷里的奇异表演。
“我的上帝,有集市啊!”福尔摩斯佯装惊奇地叹道。
我们在那一带转了一阵儿,福尔摩斯给我讲着游艺节目是怎样哄骗玩者的,比如你虽花了钱,却怎么也摘不掉一颗椰子果,也无法让你抛出去的硬币顺着一个斜槽滚到印着数字的布上。他对那些变戏法的、玩三牌猜王后的骗子们简直太熟悉了,让我替上当受骗的人们感到不舒服。我极想看点什么货真价实、没有骗术的玩艺儿,最后终于如愿以偿。
在游乐场的一角,我们看到了一个有着古老传统的杂耍节目——畸形人展览。
在一个中型大帐篷跟前站着一位脸十色十苍白的人,他体格魁梧,穿一件花里胡哨的格子上衣,俨然一副赌马经纪人的打扮。一顶灰十色十圆顶高帽扣在他脑袋上,左手握着根手杖,右手举着个麦克风。他用手杖指着一块挑十起的布旗,上书:
奇迹帐篷!
世上最集中的畸形人和动物大观。
这位奇貌不扬的人冲着麦克风大喊大叫,时不时用手杖朝旗子挥舞。
“女士们、先生们,在此大帐篷里你将看到正宗从腰部连结的连体双胎。还有最胖的女人,体重658 英镑的乔利·黛西。要是以为我在吹牛,请看看这个!”
说着他举起一件女式十内十衣。
“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崩裂。”
他将尺寸大得像个帐篷似的十内十衣扔开,又挥舞起了手杖。
“请看世上最矮的侏儒,23岁的身高只有28英寸的艾提拉将军。请看欧洲——
也许是世界——第一巨人汉斯。汉斯身高只有9 英尺。女士们,先生们,他们不是模型,而是站在你们眼前的大活人!除此之外还有苏门答腊巨鼠,从鼻尖到尾巴十共十长40英寸,世界上最大的老鼠正在展出。”
这个相貌丑陋的人又接着喊道:“‘参观这些奇人怪物只须三便士,儿童、保姆减半。”
我转过头问福尔摩斯:“招摇撞骗吧?大自然中有这种怪人怪物吗?”
但福尔摩斯却令我吃惊地摇摇头:“恐怕不是骗人,华生,世界上的怪事无奇不有,这些人用不着靠欺骗吃饭。可能你会发现他说的尺寸方面有些出人,但基本应该不假。”
我本打算走开去看更有意思的景观,但福尔摩斯坚持要进去看看,想证实一下他的推测属实。他说的的确不假,从我学医的角度看,那个胖女人至少有490 磅,而株儒也不会高出两英尺半。连体双胎腰部以上是两个人,腰部以下却十共十用两条十腿十。
巨人长着庞大的下巴和一双大手。他至少有巴英尺多高,但因畸形,天生的体质虚弱,可以看出没有丝毫的气力。
里面还有一些水族玻璃柜,展示着爬行动物,如有一条蟒蛇和那只著名的苏门答腊巨鼠。福尔摩斯对我说那是海狸鼠,一般就是那么大。
“其实这种老鼠产于南美洲,而不是苏门答腊。搞杂耍的一直把它当做家猫似的四处展示。我从前见过一只,据说是在巴黎的下水道里发现的。这让我想起法俄战争,当时的巴黎人就吃老鼠!”
天十色十渐晚,又下起了一阵雷阵雨,破坏了杂耍的节目,大部分娱乐节目都停止了,我和福尔摩斯也回到旅馆休息。由于天气恶劣,我俩哪儿都没再去,晚十点钟从游乐场回来了许多人,说那里发生了一场悲剧。我问他们当中的一人:“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他答道:“搞畸形人展览的那个主持人被人掐死了。他们认为,哦,我是说十警十察,他们认为是他手下一个怪人干的,因为他对他们所有人都特狠。”
我和福尔摩斯相对而视,他说出了我心中想说的话:“华生,咱们最好再到游乐场走一趟。”
畸形人展览的帐篷被十警十察们围住,门口的一名十警十察拦住我们俩。福尔摩斯将名片递给他,我琢磨着能否奏效,名片果然灵验,十警十察说:“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啊?
多年来我一直在《斯特兰德大街》一书中读你的事迹,你来帮忙,十警十长肯定特高兴。”
帐篷里挂着一盏马灯,投下怪怪的十陰十影。我们看到每个怪人都有一张床,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他们在准备就寝。那些床显然都是特制的,以便能容纳每个畸形人的身材。每个人都神情困惑地坐在或站在床边。帐篷的一头是辆篷车,它的窄门敞开着,小窗户也没关。伦敦十警十察厅的克来斯威尔十警十长一只脚登在篷车小门的台阶上,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们,说:“唉,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太巧了。看来你们从贝克街到这来算是白跑了,这个案子显而易见,不必费劲。这些怪人都睡觉了,管他们的人也不例外。帐篷外有许多证人,都说没见一个人走进来过。肯定是一个怪人走进篷车,将主持人掐死了。我和他们每个人都谈过了,没有一个是不恨他的。
现在的问题是谁干的,或者是不是他们联合起来搞的十陰十谋?”
福尔摩斯说:“事发后肯定是他们当中一个人报的十警十。”
十警十长说:“没错,他们要不报十警十就更会让人怀疑了。”
福尔摩斯问我们能不能看一眼十尸十体,十警十长说可以。
“但你们可什么也不要碰啊。”
我们表示答应,便登上篷车门的台阶,从狭窄的门里挤了进去。车的一侧摆着一张折叠床,主持人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从他脸上的颜十色十和暴凸的眼球上看,我不必检查也知道他是被掐死的。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福尔摩斯,他点点头。
他对十警十长说:“你认为是那些怪人中的一位干的?”
十警十长答道:“是的,你想问问他们吗?”
福尔摩斯摇摇头:“没有必要,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凶手。”
十警十长愕然:“你还没调查怎么就能这么说?”
福尔摩斯说:“我们一个一个来分析。那个报十警十的小侏儒恐怕手无缚鸡之力。”
十警十长嘟哝一声:“那对联体双胎呢?”
福尔摩斯冷笑着说:“那个篷车的小窄门连我这个瘦人进去都有困难,那一对儿不幸的人怎么能挤得进去呢?而且不言而喻,谁也不会怀疑到那个胖女人身上吧?
剩下的就只有巨人了。”
他耸耸肩,意思是没有必要再解释了。
克来斯威尔十警十长突然两眼一亮:“我明白啦!巨人虽然进不去门,他胳膊却很长,他是把胳膊从窗子里伸进去掐死了主持人。”
福尔摩斯膘了一眼窄小的窗户,说:“他只能伸进去一只胳膊,但掐死主持人所需的力气显然一只胳膊是不够用的,何况巨人还浑身无力,我相信作为医生的华生会同意我的看法。”
我赞同地点点头,于是十警十长两眼瞪着我们俩。
一在法医确定你们的看法之前,我可不敢遽下结论。不过我倒想出于好奇地问一句,要是怪人中没有一个是凶手,那是谁干的呢?难道是个隐形人或鬼魂?“歇洛克·福尔摩斯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仔细留意他看到的东西。他在一排水族柜前收住脚步。克来斯威尔十警十长挖苦地说:“你不是想对我说凶手是苏门答腊巨鼠吧?”
福尔摩斯豪爽地大笑道:“当然不是,不过你要是看看旁边的柜子,一切就都清楚了,那里关着一条大蟒蛇。”
十警十长一惊,他觉得福尔摩斯的话依稀有些道理。
“蟒蛇不见了,是它干的吗?”
福尔摩斯点点头。“这条蛇很有劲,可轻而易举地卷住主持人的脖子令他窒息而死,看去就像被人指死的一样。再说,车门若是关着的,它可以从小窗子爬进去。”
福尔摩斯掀起柜盖,仔细朝里面打量着。
“这家伙是从一个小通风口溜出去的,通风口忘了关上。”
他说着掏出放大镜,检查起地面。他从地上抬起一些皮屑,装进一个小口袋里。
“这条蛇正在蜕皮。我猜你们的法医应该能在死者的脖子周围找到这些皮屑。”
后来法医检验了十尸十体,他从篷车里出来时说:“他的确死于窒息,而且死亡时间不长。他枕头上有细小的皮屑,好像凶手有某种罕见的热带皮肤病。”
他把装在一只透明口袋里的皮屑举起来给大家过目。
克来斯威尔十警十长问:“会不会是蛇皮?”
医生想了一下,说:“有可能。”
接着福尔摩斯把他采到的皮屑拿给医生看,后者认定它们是一模一样的。
于是我们和十警十察及所有畸形人一起寻找蟒蛇,最后在一堆草垛里发现了它。十警十长说应该十槍十毙了这条蛇,但他尚未动手前,那个胖女人以惊人的速度和力气拎起蟒蛇,将其放回到柜子里。从中可以看出,那条蛇和她很熟。
我们又回到了贝克街。晚上,我俩慢慢啜着酒,我问福尔摩斯:“你是否觉得蟒蛇是胖女人训练出来的,故意将它放出来杀死了主持人?”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用烟丝填满他的烟斗,说:“华生,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十性十。”接着他将一只划着了的火柴点燃了他的烟斗,又继续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十警十察绝对想不到这一点,而我对此案的插手已经过多,不便将其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