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水……水……水……
回家后的一天早上,海伦和安妮并肩坐在卧房地板上。安妮抓牢海伦的手,在她手中拼字,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描画着。
她拼写“杯子”,然后把一个杯子递到海伦手里让海伦触一摸。海伦顺从地在安妮手中拼回“杯子”。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对这种单调的游戏已经心生厌烦毫无兴趣了。
外面百花竞艳、草木青翠,浓浓春意从窗户悄悄渗人。海伦轻轻牵动安妮衣袖,她求安妮带她出去。
“不行,”安妮继续拼着,“等一下,等上完课,我们才能出去。”
海伦只感觉到安妮在她掌心拼出一连串东西,但她不明了这些字的含义,更不懂它们连接后所构成的连带意义。这些日子以来,在她心底深处体会到这个陌生人要她掌握一些东西,而她始终疑惑不解,无法勾勒真相。不知如何回应陌生人的心声,令她沮丧万分。哦!除了这些原因外,窗外花儿吐蕊芬芳,草儿散发清香,春天正在呼唤呢!她用力猛拉安妮的手。
安妮看出她的神色不对,似乎又要发脾气了,便说:“好吧!好吧!我还没准备好跟你斗哩!”
安妮带着海伦出去,晒着暖暖的春天一陽一光,海伦在草地上轻巧地跳跃。她快乐无比,早把功课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们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游荡。海伦偶尔停下来嗅一嗅小花儿,或在草地上打滚。春暖花香,美好的大自然引发了她们的闲情逸致,但顽固的安妮还执著于早上未做完的功课。
她们信步走到花园角落的古井小屋。海伦开心地连跑带跳,进入小屋,她喜欢天热时这里潮一湿的凉意。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进去。
安妮拿起一抽一水筒把手,用力上下重复压缩。水从龙头哗啦哗啦冲出,水花四溅。
她急忙抓了海伦的手,浸在冰凉的流水中,同时用手在她湿一淋一淋的掌中拼写:“水”。
海伦挣扎要一抽一出手,安妮紧一握不放,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把“水”字写了又写。
突然海伦触电似地停住挣脱,停住呼吸,她全神贯注于手掌中的拼字。“水”
从她掌心输人脑海,烙印心眼。水!刹那间,她脸上闪耀出顿悟的光辉。
“水”,她在安妮手中拼写着。她混沌初开,过去模糊不清的一切意境,在手指的挥动中逐渐清晰,现出轮廓,豁然领悟。“水”,此时此刻,在手上涓一涓滴滴的流体,所谓万物本具,只是被无知蒙蔽罢了。
海伦的生命似从梦中惊醒。她坐在地上笑着、叫着,用拳头捶地。安妮蹲下把她拥在怀里。时光宝贵,海伦匆促地挣脱,用手再度拼着,她要求“快拼”,要求安妮快快教她。
海伦停下一会儿,记忆着新知。她手舞足蹈,碰着水龙头。安妮在她手中拼了几次“水龙头”。海伦集中一精一神学一习一,第三个字花去她好几分钟,她点头示意,第三个已输进脑中,加入她的词汇里,她在古井小屋内来回行走要求教她所摸一到的一切东西的名称。几个字以后停下来,她突然抬起头,眉头紧锁。安妮知道她碰上了难题。海伦愁眉苦脸,看来好像又要撒野了。其实不然,她正在苦苦思索,以至于不断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头。
安妮不禁笑得前仰后合。“你终于想到了。小捣蛋,来吧!把手伸出来!”
她慢慢地在手里拼出“海伦”。
此时海伦面对安妮,静静站着,双眸渐渐明亮闪烁,她知道了“海伦”这个名字就是她自己。
她又拉起安妮的手,轻柔地拍着。安妮以为她表示“谢谢”,但是海伦继续轻拍。
“原来如此!”安妮在海伦身旁弯下腰,在她手里写了“老师”。好!现在两个人都有名字了。
几分钟后,两个全新的人从古井小屋并肩走出。“老师”取代了“陌生人”,‘“海伦”驱除了不言不语在黑暗中游荡的一精一灵。
初尝知识果实,海伦继续央求“老师”教她认识新字。临睡前,海伦已拼会了30个字。她在这一天所学的,比过去5个星期所学的总数还要多,最难得的是她理解了这些文字所代表的含义。
海伦的手指因疲乏而抖动,她的眼皮深垂,手指却还在拼画。安妮轻轻嘘着:“够了,够了。”她抱起海伦放到两人共睡的一床一上。
海伦舒服地躺着,手指还在不安分地挥动。安妮不禁莞尔一笑,轻声说:“宝贝,还有明天呢!明天可以学得更多哩!”她轻轻一按下被窝里蠕一动的小手。
安妮站在一床一边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累。她赶快套一上睡衣,脸也没洗,牙也没刷,爬上一床一躺在海伦身旁,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多么美妙的一天!”在凉爽的被单里,她把脚伸直,放松全身。
美好的一天还未落幕,海伦还没有睡着。她溜下一床一偷偷绕到安妮身边,亲一吻安妮的面颊,又回到一床一上,依偎在安妮的手臂里呼一呼酣睡。
安妮拥着熟睡的孩子静静躺着。她侧弯身轻轻地回亲了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