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2
她走了,谷尔先生的愤怒赶着她走了,他还说他要上楼去找房东。大家看见过这样的事么?这样一个女人,住在连最小一点不道德的事都不能容忍的、高尚人家的房子里!仿佛工人住的这间屋子,就是这座大楼的垃圾堆,肮脏的地方,对这种地方,只要他去巡察一下,就会失掉身分,而且晚上都会睡不安静。
“那么,钥匙呢?”奥克达夫试着又说了一次。
但是这位门房很生气,因为一个房客看见了他的权力被人轻视,于是他把他的怒气转移到贝鲁一妈一的身上,他想表现一下他是如何善于使别人遵守他的命令的人。难道她也不在乎他么?她还带着她的笤帚来,把脏水溅在门房的门上。他之所以自己掏腰包请她来打扫,为的是不要弄脏自己的手。但是现在他在她走了以后,却不得不做一次擦抹工作。如果他再要发慈悲心肠使用她,那真是活见鬼了!让她去饿死吧!老妇人并没有回答,这种过于艰苦的工作,已使得她疲劳不堪,她只是用她瘦削的胳膊继续擦着地面,忍着没有哭出来。这位戴毡帽、穿便鞋的宽肩膀的先生,使得她多么地敬畏呀!
“我记起来了,我亲一爱一的,”坐在椅子上,温暖地养着肥胖身躯过日子的谷尔太太,叫道,“是我把钥匙藏在衬衣下一面的,为的是不叫那些女佣人时时呆在储藏室里……你把它给穆勒先生吧。”
“这些女佣人,真是一言难尽!”谷尔先生叹息说,因为他长期管家,对于仆役们始终有一种厌恨。“得,先生,钥匙给你。但是,我请你用完就给我送下来,因为,你只要有一个角落敞开,女佣人就会跑到里面去做坏事。”
奥克达夫为了避免穿过那潮一湿一的院子,就从大楼梯上楼。他到了五楼才转上便梯,他从接近他房间的那扇通门走过去。在楼上,有一条要转两道直角弯的长廊,廊壁是鲜明的黄一色一,壁框是深赤一色一。这和医院的廊道一样,同样用黄一色一油漆的佣人们的房门,排列得异常整齐,而且距离也彼此相等。从锌板的屋顶透下来一种刺骨的寒冷,这里没有什么装饰,但很清洁,有一种贫穷的住宅的淡泊的气味。
储藏室是在右边尽头面临院子的那一面,但是奥克达夫自从他初到的那一天以后,就再没有上去过,结果他顺着左边走去了。突然,他从一扇半开的门,望见一间房间深处发生的景象,使他吃惊地停下了。一位衬衫才穿上身的先生,正站在一面小镜子面前结他的白领带。
“怎么,是你!”他说。
原来是特鲁布洛。特鲁布洛起初也吃了一惊,在这个时间,向来是没有人上楼来的。奥克达夫走进房间去,他看见,里面有一张窄一窄的铁床,梳妆台上有一绺浸在肥皂水里的女人的头发。他站在挂在围腰中间的那件黑一色一衣服前边,禁不住叫了一声:
“你同女厨一娘一睡觉呀!”
“没有!”心中害怕的特鲁布洛回答。
随后他觉得他说的谎话未免愚蠢,于是又带着一种满意而自信的态度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她真有趣……我的朋友,我可以向你保证,实在很漂亮!”
当他被人家请吃饭的时候,他每每偷偷地离开客厅,到厨房去捏那些女厨一娘一的肌肉。如果她们肯给他钥匙,他就在半夜以前先行溜走,上楼,到房间去,坐在箱子上耐心地等着她,穿着黑衣服,打着白领带。第二天,十点钟左右,从大楼梯下去。从门房经过的时候,装出一种对某房客做了早上拜访的样子。只要大约还能按时到经纪商行去,他的父亲也就满意了。再说,他现在只要下午一点到三点去赶交易所就行了。至于星期天,他可以整天躺在女佣人的床上,鼻子埋一进枕头,感到忘怀一切的幸福。
“象你这样总有一天会发财的人竟这样!”奥克达夫说,说时他的脸上有一种表示恶心的神一色一。
特鲁布洛道貌岸然地声明说:
“亲一爱一的,你不知道其中奥妙,你不要讲话。”
他替玉丽辩护,她是一个四十岁的布尔基隆人,身材高大,面部宽广,而且还有几粒小麻子,但她却有一种上流妇女的肌体。这座大楼中的每一个女士,他几乎都可以脱掉她们的衣服。但是,所有的女人都是细长一腿一,没有一个可以和她相比。因此,她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为了证实他的话,他打开了几个一抽一屉,把一顶帽子,一些珠宝和许多件滚花边的衬衫指给他看。无疑的,这些衬衫是从杜维利埃太太那里偷来的。奥克达夫现在果然发现这房间里有一种温柔的气息了,在五屉柜上,排列了一些金一色一的纸板盒子,一条波斯一毛一毯下一面,放了好几条裙子,一个厨一娘一的装饰,完全和一个上流女子的一样。
“这一个,你看得出来,没有问题……”特鲁布洛又说,“我们可以承认她……如果她们全体都和她一样的话!”
这时,便梯上传来一种声音。亚岱尔上来洗耳朵,因为她如果不用肥皂把耳朵洗干净,若塞朗太太就会严厉地禁止她弄肉。特鲁布洛把头一伸,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