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4
他望着她,十分不安,为一种无名的怒火所激动,他吃吃地说:
“他们又要叫你结婚了……绝不,听见了么?我绝不愿意他们使你痛苦。”
青年姑一娘一禁不住笑了,他在哪里打听到人家要叫她结婚呢?但是他摇着头说:他知道,他感觉得到。他母亲干涉他,叫他别说话时,他就用一只凶猛得使她倒退的手捏紧他的刀子。尤其使她害怕的是,这一幕会被人听见,她急忙叫贝尔特把他带走,关在他的房间里。他疯狂得越来越厉害了,他提高嗓音说:
“我不愿意他们要你结婚,我不愿意别人叫你受痛苦……如果他们叫你结了婚,我就要切开他们的肚皮。”
贝尔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肩头,死死地盯着他说:
“你听我说,你安静一点,要不然,我就不一爱一你了。”
他摇摇摆摆地站立不稳,一种失望使他的凶相软一了下来,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
“你就不一爱一我了?你就不一爱一我了?不要这样说,我请求你,请你对我再说一遍,你一爱一我,说你永远一爱一我,说你永远不一爱一别人。”
她握着他的手肘,带着他走。他驯服得象一个小孩子一样。
在客厅中,若塞朗太太大大夸张她对人的深情,她把冈巴尔东叫作她亲一爱一的邻居,并问起冈巴尔东太太为什么不肯赏光前来?当建筑师回答说他的妻子总是有一点儿不舒服时,她就叫起来,说冈巴尔东太太即使穿着睡衣和便鞋来,也照样会受到欢迎。不过,她的笑却一直没有离开正在和若塞朗先生说话的奥克达夫。一切和颜悦一色一的表情,都迈过冈巴尔东的肩头送达了他。当她的丈夫替她介绍这位青年时,她对他表示得那么亲密,致使后者竟感到有些拘束。
客人来了。健壮的母亲们带着瘦弱的女儿们来了;从办公室打瞌睡才醒来不久的父亲们和叔伯们,紧跟着一一群一待嫁的小一姐们也来了。有着玫瑰一色一的纸罩遮着的两盏灯,以一种半明不暗的光线照着这个客厅。客厅里有蒙着已经破烂不堪的黄绒的木器,一架褪了漆的钢琴,三幅炭一精一瑞士风景画,使那一裸一露的白一色一里嵌金的墙幅,点缀上一些黑影。在这样不充足的光线下,来宾们象可怜的、破旧的画像一样,在他们那种勉强的、无可奈何的装饰下,一个个都看不清楚了。若塞朗太太穿的是昨天穿过的火红一色一的长袍。她为了追踪时髦,把整天的时间都用来给她的披肩装上袖子,好使它成为一件遮盖她肩膀用的丝绒短外衣。那时,她的两个女儿也只穿一件肮脏的便衣,也在那里努力缝缀,把她们唯一漂亮的衣服,再加上一点什么装饰上去。她们从去年冬天起,已经在这样一片一片地改变她们的衣服式样了。
只要门铃响一次,前厅里总要发出一种喁喁之一声。大家低声说话,在这个暗淡的客厅里,某位小一姐的被迫出来的笑,有时竟成为不合时宜的节奏。在小宇塞尔太太的背后,巴什拉和格兰互相撞着手肘,说一些一婬一秽的话。若塞朗太太用颇有一警一觉一性一的目光监视着他们,她很害怕她哥哥的那种下流举止。但宇塞尔太太却什么话都敢听:她的嘴唇颤一抖了一下,对于那些风一流韵事,她只是用天使般的温和态度微笑着。巴什拉舅父是一个著名的危险人物,他的姨侄格兰,相反地倒是一个纯正的人。不管他有着如何美好的桃花运,在理论上,格兰是拒绝同妇女们往来的。并不是他轻视她们,而是他怕幸福后的下一天:“总是有许多麻烦。”他时时这样说。
贝尔特终于出现了,她匆匆地走近她的母亲。
“唉!我真够苦了!”她在母亲耳边悄悄地说,“他不愿意睡,我把他锁在房里了……我担心他会在房间里弄坏一切。”
若塞朗太太猛烈地拉着她的衣服,站在她们旁边的奥克达夫·穆勒刚好转过头来。
“穆勒先生,这是我的女儿贝尔特,”她把她介绍给他时,用最亲一热的态度说,“我的亲一爱一的,这是奥克达夫·穆勒先生。”
她望了她的女儿一眼,女儿是深深了解她望这一眼的用意的,这有如战斗的命令,她于是回想起她昨晚所得到的教训。她用尽量接近求婚者的姑一娘一们的那种又和善又冷淡的态度,立刻接受了母亲的命令。她巧妙地按照指示扮演了她应该充当的角一色一。她有着对一切话题都有经验、甚至已感到厌倦的巴黎女子那种易于亲一热人的态度,她用南方人的那种热情说话,虽然她从来没有到过南方。惯于忍受外省未婚女子那种生硬态度的奥克达夫,对这个小女人的柔和之一声,感到十分愉快,她竟象一个小伙伴一样没有拘束。
吃过饭后就无影无踪的特鲁布洛,现在用一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步伐,从餐厅的一扇门进来了。贝尔特一看见他,就非常冒失地问他从哪里来。他一句话也不说,弄得她倒反而窘了。为了解除这种僵局,她介绍这两个青年互相认识。她的母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而且一直采取一种总司令的态度,从她的座位上,指挥着这场战役。当她认为第一次交锋已取得胜利以后,她就用一个暗号把女儿召回来,低声对她说:
“等到瓦勃尔全家人来的时接,你就弹钢琴……弹得响一点。”
奥克达夫单独和特鲁布洛呆在一起的时候,就设法和他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