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洗礼教徒(2)
他离开英国和德国很久之后,又回到了故乡,做起长袍和礼服的生意。同时他加入宗教,开始了不寻常的生涯,成为托马斯·芒泽尔的信徒。
这个芒泽尔以做面包为业,是个著名人物。一五二一年,有三个再洗礼预言家突然出现在维腾贝格,要向路德指出通往拯救的真正道路,芒泽尔便是其中之一。他的本意虽好,却不受赏识,被赶出了新教徒城堡,永远不许在撒克森尼公爵的管辖范围内露面。
到了一五三四年,再洗礼教徒已经历了许多失败,于是他们孤注一掷,把一切押在一次大胆的大规模行动上。
他们选中威斯特法伦的蒙斯特做为最后的尝试点,这倒不使人惊讶。该城的公爵主教弗朗兹·范·沃尔德克是个鲁莽的醉汉,长年和六个女人公开姘居,从十六岁起就因为生活的堕落无道而得罪了所有正派人士。城市兴起新教时他让步了。但他是个远近闻名的骗子,他的和平条约并没有使新教徒得到安全感,而没有安全的生活太难受了。于是蒙斯特的居民都憋足了劲,等着下一次选举。这带来了一桩吃惊之事,城市政权落入了再洗礼教徒手中,主席是个叫伯纳德·尼普多林克的人,他白天是布商,晚上是预言家。
那个主教看了一眼新长官,便溜走了。
这时莱顿的约翰出场了。他来到蒙斯特的身份是简·马希兹的圣徒。马希兹自己创建了一个教派,被拥为圣人。约翰听说正义事业进行了一次有力的出击,便留下来庆祝胜利,并清除原主教在教区里的影响。再洗礼教徒为了斩草除根,把教堂变成采石场,没收了为无家可归的人建造的女修道会,焚烧除去《圣经》外的所有图书。更有甚者,他们把所有拒绝按照再洗礼教徒的仪式进行再洗礼的人赶到主教营地,不是砍头就是溺毙,原因是,他们都是异教徙,他们死了对社会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这便是序幕。
戏剧本身的可怕程度有增无已。
信仰几十种新教旨的上层教士涌向这个新耶路撒冷。他们在那儿遇到一些人,他们以为自己对虔诚、正直、向上的人们有号召力,但一遇到政治和手腕就象孩子一样无知了。
蒙斯特被占领了五个月,在这期间,所有社会和精神复活的计划、制度和议程都尝试了一遍,每一个羽毛初成的预言家都在议会上炫露了一番。
不过一个充满逃犯、瘟疫和饥饿的小城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社会学实验室。不同宗派之间的分歧和争吵削弱了军队首领的努力。在这危机关头,裁缝约翰挺身而出。
他荣耀地昙花一现之时刻到来了。
在饥饿的人们和受难的孩子中,一切事情都是可能的。约翰照搬他在《旧约》里读到的旧神学政府的形式,开始建立他的王国。蒙斯特的自由民被分为以色列的十二个部落,他自己当国王。他本来已经和预言家尼普多林克的女儿结了婚,现在他又娶了一个寡妇、他从前的老师约翰·马希兹的妻子。后来他想起索罗门,便又加了两三个妃子。从此一出令人作呕的滑稽剧开场了。
约翰整天坐在商业区的大卫宝座上,人们站在周围,听宫廷牧师宣读最新命令。这来得又快又猛,因为城市的命运日趋恶化,人民迫切需要它。
然而约翰是乐观派,他完全相信一纸条令的无上权威性。
人们抱怨太饿了,约翰便许诺解决他们的问题。接着国王陛下签署了一道圣旨,城中财产在富人和穷人中均分。铲除街道做菜园,所有餐馆共同享用。
到此还算顺利。但有人说,富人藏起了一部分财产。约翰让臣民不要着急。第二次法令宣布,谁违反任何一条法律就立即砍头。注意,这个警告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恐吓,因为这个皇室裁缝手里总握着剑和剪刀,经常亲自动手行刑。
接着到了幻觉时期,人们都陷入各种宗教狂热,成千上万的人不分白天黑夜地挤在商业区,等待报喜天使吹起的号角。
然后是恐怖时期,这个预言家靠嗜血成性积攒起来的勇气,割断了他的一个王后的喉咙。
下面便是报应的可怕日子,两个绝望的市民为主教的军队打开了城门,预言家们被锁在铁笼里,在威斯特法伦的各个乡间市场上示众,最后被折磨至死。
这是个怪诞的尾声,但对众多惧怕上帝的朴素灵魂却具有可怕的后果。
从此,所有再洗礼教徒都被通缉。逃过蒙斯特大屠杀的首领也象野兔一样被猎捕,就地处决。在每一个讲坛上。大臣和牧师都谴责再洗礼教徒,恶毒咒诅他们的叛逆,他们要妄图推翻现有的秩序,还不如狼狗值得同情。
对异端的围剿很少能如此成功。再洗礼教徒作为一个教派不复存在了。但是有一件怪事,他们的思想活了下来。被其它教派汲取,溶于形形色色的宗教和哲学体系,变得令人起敬,如今成为每个人精神和智力遗产的一部分。
这件事叙述起来倒不是难事,但解释原因却很困难。
再洗礼教徒几乎无一例外是把墨水瓶甚至都看做无用的奢侈品的阶层。
过去,撰写再洗礼教徒历史的人都把这个教派看成恶毒的宗教激进派。只有在一个世纪后的今天,我们才开始理解,在把基督教发展得更理智更宽容的事业中,这些平贱农民和艺术家的思想起到了多么伟大的作用。
但是,思想犹如闪电,谁也不知道第二个霹雳会落在哪里。狂风暴雨在锡耶纳上空迸裂而下的时候,蒙斯特的避雷针还有什么用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