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五章
喷泉池中的水打着旋翻腾着,溅出金黄十色十的水滴。女术士丽塔·奈德,人称珊瑚,伸长手臂施了一个定形咒语。水面变得光滑平静,像洒过油一样,表面涌动着微光。上面模模糊糊的画面也像对了焦一样变得清楚,停止了颤十动。尽管水体的流动使得画面有点扭曲变形,但是里面的十内十容已经一清二楚。珊瑚弯下腰,在水中看见了鲁特市集,那是城市的主干道。一个白发男人正在街上走着。女术士认真地打量着他。她在仔细观察,寻找线索,寻找可以让她分析出结果,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事的细节。对于什么样的男人才是正经人,丽塔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刻板看法,这是根据长年累月的积累得出的结论。借此她可以从一堆男人中找出真正的那个。她完全不需要肢十体接触——她认为肢十体接触既肤浅又误导人,让人完全误入歧途。直接品尝——根据她的几次经验——可能的确会有些好滋味,但更常见的是恶心人。消化不十良,心悸,有时还会反胃。
即便从很远的距离,丽塔也能认出一个真男人,靠的是一些看似无理的依据。根据实践她得出,一个真男人热十爱十钓鱼,但只用人工鱼饵;他喜欢收集兵人小雕像,情十色十画作,还会自己动手做帆船模型,包括那些放在瓶子里的微雕;他家里从来不缺空酒瓶;他厨艺高超,能把菜品做出花来;通常,他光靠相貌就能让人产生欲十望。而这位她已经久闻大名的,并且正在观察的猎魔人杰洛特,看来好像只符合上述特质中的一条。
“莫扎伊克!”
“我在这里,小十姐。”
“有客人要来了,备好所有东西,但首先给我一条裙子。”
“玫瑰茶十色十的?还是海蓝十色十的?”
“白的。他穿着黑衣服,我就给他来个十陰十陽十两极。至于鞋子,选一双颜十色十合适的,但是鞋跟至少要四英寸高。我不能让他太过居高临下。”
“小十姐……这条白裙子……”
“嗯?”
“它是不是有点……”
“太过朴素?缺少装饰?哦,莫扎伊克,莫扎伊克,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呢?”
看门的是一个肚子浑十圆的守卫,脸上是被打歪的鼻子和小小的、猪一样的眼睛。他从头到脚把杰洛特检查了一边,然后站到一边,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前厅里有个女孩迎接了他,她梳着背头,头发柔顺光滑。她一言不发地带着杰洛特走进去。
他们来到种满鲜花的天井,花园中十央的喷泉传来溅落的噼啪声。喷泉中十央有一座年轻十裸十女翩翩起舞的雕像;其实她第二十性十征的发育状况来看,那不过是个小女孩。除了显然是匠心之作之外,雕像还有另一个特征——它与底座之间只靠一个点连接着——一只脚趾。猎魔人断定,如果没有魔法,这座雕像是不可能固定的。
“利维亚的杰洛特,欢迎。请进。”
相较于对美人的传统印象,丽塔·奈德的外表显得过于惹眼了。她因胭脂呈温暖的
桃十色十,使她锐利的颧骨看着圆十润不少,但却没有完全把它藏起来。她珊瑚唇膏十色十的嘴唇看着非常有型,甚至有点太过完美。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丽塔·奈德有一头红发。自然、典型的红发。带点锈十色十的红发让人联想到夏天和狐狸的皮十毛十。如果——杰洛特敢肯定——有人抓住一只狐狸放到丽塔身边,两者会完全是一模一样的颜十色十,根本无法分辨。当女术士转头的时候,红发中露出了几缕浅十色十的、有点发黄的发十丝——这点也跟狐狸的皮十毛十一模一样。一般说来,有这样红的红发的人都会长很多很多雀斑,但丽塔脸上却干干净净。
杰洛特感到一阵不安,十内十心深处淡忘了的、蛰伏着的感觉突然被唤醒了。他骨子里对红发女人有一种解释不清的奇怪本能。有好几次,就因为红发,他做出了愚蠢的事情。因此猎魔人暗中下定决心,这次千万要谨慎。更何况要做到这点其实很简单,距离他上次受到红发诱十惑做出傻事已经整整一年了。
引起情十欲的红发并不是女术士身上唯一吸引人的特质。她雪白的裙子简单而没有一丝装饰,这当然是有目的的。简单的衣着不会吸引旁人的注意力,而人们就会把注意力放到她动人的外表和深陷的十乳十沟上。在先知雷比欧达的插画版《良书》里,丽塔完全可以在其中“不洁欲十望”这一章中尽显风十騷十。
简单来说,丽塔·奈德就是那种只有傻子才会和她十共十处两天以上的人。然而有趣的
是,这样的女人却被一堆男人追求着,渴望与她发展更长期的关系。
她身上有小苍蓝和杏子的味道。
杰洛特微微前倾,装作比起女术士的身材和十乳十沟,他对喷泉里的雕像更感兴趣。
“请进。”丽塔重复道,指着一张孔雀石面的桌子,边上是两把柳条椅。她等到他落座才自己坐下,有意显摆她有型的双十腿十和蜥蜴皮做的鞋。
猎魔人装作他的十精十神集中在酒瓶和水果盘上。
“来点酒吧?这是产自陶森特的努拉格斯,在我看来比过誉的东之东好喝。如果你喜欢红酒的话,我也有科特-冰莱瑟。莫扎伊克,倒酒。”
“谢谢你,”他接过背头女孩手中的酒杯,“莫扎伊克,好名字。”
他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丽塔·奈德放下酒杯,砰的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什么风,”她动动脑袋,一头红发随之摇动,“把著名的利维亚的杰洛特吹到寒舍来了?我为何受到你如此青睐?”
“你帮我付了钱,”他直截了当地说,声音干巴巴的,“我是说保释金。多亏了你的
慷慨相助,我才出了监狱。当然,我能进去也是多亏了你。是这样吧?是你害我被关了一个星期?”
“四天而已。”
“四天四夜。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关我和放我的两个原因。”
“两个?”她抬起眼皮和酒杯,“只有一个,是同一个原因。”
“噢。”他假装被天井那端忙活着的莫扎伊克吸引了注意力,“为了这同一个原因,你告发我,把我扔进监狱,再把我放出来?”
“没错。”
“那我要问问:是什么原因?”
“让你看看我有这个本事。”
他抿了一口酒。的确是佳酿。
“那么你已经证明了,”他点点头,“你有这个本事。这一点其实你本可以告诉我,哪怕在大街上见个面,我也会相信你的。看来你更喜欢把事情做的与众不同、不留余地。
好吧,那我还有个问题: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还在考虑,”她半闭起眼睛,像看着猎物一样看着他,“但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
目前,我和术士集会的几个同行十共十事,他们都有明确的计划。那些巫师没能意识到我的外交才能有多么出十色十,所以认为我是告知你这些计划的不二人选,当下我只能告诉你这
么多。”
“这并不多。”
“你说的没错。但目前,我惭愧的告诉你我本人对此也不甚了解。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这么快就发现是谁付的保释金。有人告诉我,这事本来应该保密的。等我知道更多情况了,我会告诉你的,耐心点。”
“我的剑的事呢?也是这场游戏的一个部分?你们那些鬼鬼祟祟的巫师计划?还是这只是用来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我不知道你的什么剑的事,也不知道你在用它暗示什么。”
他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深究。
“你的巫师同僚,”他说,“一个接一个地向我展现他们的敌意和不近人情的冷酷。他们接二连三地卸下伪装,给我使绊子,让我活得难上加难。所以每次麻烦发生之后,
我有权怀疑是巫师在暗中使坏,而麻烦从未停止。他们把我关进大牢,然后放我出来,然后又要告诉我针对我的什么计划。你的同伴们现在又在打什么算盘呢?我连想都不敢
想。而你——不得不说你很有外交才干——却告诉我要耐心。不过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必须等到你告发我的那件案子判决。”
“但现在,”女术士微笑道,“你可以尽情享受自十由的好处。你被保释了,而且这案子最终也未必会有结果,哪怕有你也根本不用担心。相信我。”
“相信你这件事,”他也微笑着回答,“就有点难了。你的同行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了我的信任。不过我会试着相信你的。我要走了,去相信你并耐心等待。向你鞠躬。”
“别急着鞠躬,再坐一会儿。莫扎伊克,倒酒。”
她在扶手椅上换了个姿势。猎魔人依然固执地装作没有看见她裙摆下清晰可见的膝盖和大十腿十。
“好吧,”过了一会她说,“再旁敲侧击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的圈子向来看不起猎魔人,无视你们就够了——直到某件事情的发生。”
“某件事情,”他也受够拐弯抹角了,“你是指当我开始和叶奈法在一起的时候。”
“啊,不是。你误会了,”她碧绿的眼睛凝视着他,“我认为不是。首先,不是你开始和叶奈法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反过来;第二,你们的这段感情也没让谁吃惊,我们
见过的恋情还有比这更无法无天的。转折点是在你们分手的时候。那有多久了?一年前?
哦,时光飞逝啊……”
她戏剧十性十地停顿了很久,期待着他作出反应。
“一年前,”她看到猎魔人显然没有反应,便继续说,“我们圈子的一部分……不大,
但是很有影响力的一部分……开始屈尊关注你。没人明确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
人认为叶奈法终于看清楚了,她提出分手,把你扫地出门。另一些人斗胆猜测是你自己
受够了,偷偷跑掉了。就像你说的,巫师们因此不近人情,甚至还有人想为此惩罚你。
你很幸运,大多数人觉得不值得在你身上费力气。”
“你呢?你支持哪边?”
“我啊,”丽塔歪了歪珊瑚十色十的嘴唇,“我是看你们笑话的那一边。有时我们觉得这
事很好笑,有时这是我们热衷的娱乐手段。其实我还欠你不少钱呢。有人赌你和叶奈法
多久会分手,赌注很高。我下十注了,猜的八九不离十,于是大获全胜。”
“那我看我最好离开吧。我就不该来拜访你,别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不然他们
会揣测我们合伙下套了。”
“你在乎他们怎么想吗?”
“不怎么在乎,而且我很高兴你赢了。我本想还给你五百个克朗,既然你因为我而
大获全胜,看来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就当我们打平了吧。”
“你说还钱,”丽塔·奈德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邪恶的光,“不会意味着你想在宣判
之前逃跑吧?不,你不会这么想的。你应该明白光是这个想法就够把你再关回去。你明
白的,对吗?”
“你不用再证明‘你有这个本事’了。”
“十摸十着良心说,我倒希望没人十逼十我这么做。”
她把手放到十乳十沟上,显然是想把他的视线吸引到那里。他假装没有看见,又把目光
投向莫扎伊克。丽塔清了清喉咙。
“说到偿还保释金,或者从我赢来的赌注里分钱,”她说,“你说的对,那是你应得
的。我不敢给你钱。要不让你在本地逗留期间,无限享受‘本源’酒店服务如何?在我
看来,你上次光临的经历在开始前就结束了,所以现在……”
“不了,谢谢。感谢你的好意,但是谢了,不用。”
“你确定吗?好吧,你还真不要。本来我不想提把你关进监狱的事情,但你刚刚激
怒我了。你欺骗我。你的诡异的变种人的眼睛,看着那么真诚,实际上不停地左右乱看,
同时试图骗我。你并不真诚。我知道,我知道,这话从女术士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恭维你
了。你是想说这句话吧,对吗?”
“正是。”
“如果我请求你,你能对我真诚吗?”
“如果你请求我。”
“噢,那就真诚点吧。我要问你,你和叶奈法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是她,不是别
人?你能描述这种感觉吗?”
“如果这也是个赌局……”
“这不是赌局。为什么是范格堡的叶奈法?”
莫扎伊克像影子一样飘了过来,端着一瓶新酒和一些饼干。杰洛特看着她的眼睛,
她马上转过头。
“为什么是叶奈法,”他重复道,仍然看着莫扎伊克,“为什么是她呢?我真诚的告
诉你,我不知道。有些女人就是……只要看一眼就……”
莫扎伊克张了张嘴,恐惧地轻轻摇头。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并且求着他停止。但是
这场游戏已经太过分了。
“有些女人,”杰洛特依旧上十上十下十下地打量着莫扎伊克的身十体,“就是会吸引你,像
一块磁铁一样紧紧吸引你,让你再也移不开眼睛。”
“退下,莫扎伊克。”丽塔的声音听着像冰块在打磨铁器,“谢谢你,利维亚的杰洛
特,谢谢你的拜访,你的耐心,还有你的真诚。”
猎魔人的剑(图40)最瞩目之处在于其铸造方式,堪称对宝剑的完美诠释。其选材自最优质的钢铁,使用矮人炼剑的锻造方法,使得剑身发光发亮,同时兼具无与伦比的韧十性十。猎魔人的剑也按照矮人的方法打磨,此方法自古以来是一个秘密,未来也依然会是,因为矮人对他们的秘诀高度保密。矮人锻造的剑可以轻易劈开空中的丝巾,我们从第一手材料得知,猎魔人的剑也能做到这一点。
——《论冷兵器》,潘多弗·福特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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