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住在克里尔塞格诺的人,包括早晨呆在刺木咖啡馆里喝咖啡的那伙人,都十分肯定温切尔·迪亚不是通过做牛畜生意来获得小镇东部那七十块地域的。这个结论是他们从眼下的迹象中总结出来的:获得土地之后,温切尔把放牧权租借了出去,而一个真正的牧场主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当然,他在三十头长角牛头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宠物不算在内),基本上他把它们看作了一道移动的风景线。此外,根据杰克所说——他拥有放牧权——温切尔正让一个印第安人擅自盘踞在那块土地上。

因此,他们就揣测出了这么多,并疑惑着为什么古老的F地首先就落到了这个异乡来的陌生人手里。然而确实有人指出,有些人还记得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个叫迪亚的边境巡逻人,他的巡逻站就在克里尔塞格诺附近,也许这个叫温切尔的家伙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那帮人准备离开刺木咖啡馆,正用抛硬币来决定谁为咖啡买单时,有个人开口说:“你知道,F地几乎在西得克萨斯刚起步的时候就属于康伯乐家了。老法叶·康伯乐过去常说,他可以在五点就单人单马跑到这儿来,带着马鞍、兴致勃勃,而离开的时候可能只拎着那只马鞍。但他打死了几个盗马贼,清空了桂帕山里的狮子,忙了个屁股朝天,把这地方从平地上建了起来……就靠他、他老婆和那些非法劳工。它不算是个真正的大农场,但从它作为遗产的意义上而言,四万五千公顷也不算寒酸了。他们从桂帕山挖了点儿白银出来,就这么过了那几个穷年。”

另一个人接口道:“嗯,到了第三代事情就开始变糟了。比起看牧场,小里克·康伯乐看起来似乎总是对在鲁伊多索滑雪和在拉斯维加斯闲逛更感兴趣。”

第三个人说道:“有人告诉我,拉斯维加斯和里克放弃F地并离开小镇这事儿可是密切相关哪。以前当利兰旅馆依然设着全年无休的扑克牌局时,他经常上这儿来。大伙儿都知道他是个放纵的玩家。有些人在拉斯维加斯撞见过他一小会儿,就在沙漠客栈,我想他们是这么说的。据说他喝酒喝得可厉害了,老是对那些老千大吵大嚷,骂骂咧咧。以上帝的名义,就算他对出老千这活儿说得再多,也还会有人出老千的。并且,以上帝的名义,他还要去修什么人的运货马车。你知道,里克总是性子急。顺便说一下,注意到温切尔给这地方重新起了个什么名字吗?”

第一个人又说:“妈的,也许你是对的,杰克。我从没把那些事情连起来想过。该死,他管它叫两对。这名字有点儿意思,不是吗?”他边说边比画着在空中画了温切尔的标志。

“说到两对,他带到这儿来的那个女人身材如何呀?”杰克向上翻了翻眼睛,短促地吹了声口哨来表达对那图像唤起的内容有多欣赏。“那该死的女人叫什么来着……杰蜜玛、杰奈、杰若之类的?你猜她多大年纪,也许四十?她在这儿的时候整天套着克里尔塞格诺风格的T恤和紧身牛仔裤,他妈的穿得还挺好看。”

其他人点了点头,开始浮想联翩地回忆起杰瑞尔在菜篮子市场的走道上推着杂货车来来回回的样子。一群推着小车的牛仔似乎总是跟着她或“碰巧”撞上她,他们相互挤眉弄眼地傻笑着,好像在交换黄色图片的中学生似的。

第三个人开口了:“是啊,有次我听人说她还在一场选美竞赛中荣获蒙大拿州小姐呢。当然,那是在她年轻的时候。”

第四个人说道:“好吧,回归主题吧,说起来,对于扑克玩家而言两对并不算好牌啊,那块地的尺寸也差不多就这样。深井地域。要是你想找点儿什么东西,非得往下凿五百米不可。老法叶过去常常这么说他的水源:‘要是我不能从天堂弄到水,那就只好从地狱提溜上来了。’”

每个人都大笑起来,站起来打算离开。

“妈的,真想老法叶啊,我猜他是十八还是二十年前得的肺癌。看看吧,小法叶不是在法叶过世十年后就死了吗?当时就是在戴尔布罗峡谷里,那头喷着鼻息的阉畜牲把他踩了个稀巴烂。”

有一两个人点了点头。

“那是匹油滑的野马。从前小法叶自己也时常这么说。他说要不是他明察秋毫,他是绝不会让他们阉了这马的。那阉马跑回来踩在他身上,鞍头砸断了他的胸骨和四根肋骨。剩下的胸部组织已经没法维持呼吸。六小时后里克发现了他,他已经死了,马正一边吃草一边往另一面挪,安静地一路拖着小法叶,他的靴子紧紧地缠在马镫上。”

他们互道再见时,咖啡馆外头的阴影在沙漠的日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纯净,每个人都压低了自己的帽子,在这晨光中各走各路。紧接着,温切尔·迪亚的漫漫长夜便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