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
得知这一消息后,老家伙恼羞成怒地冲进了我们的房间,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间,很快就找到了那笔钱和那些珠宝。他气势汹汹地走到我们跟前,拿出他所谓的赃物,很是侮辱了我们一番。他把那副珍珠项链和手锡凑到曼侬眼前,微笑地嘲讽她说:“你还认得它们吗?这可不是体第一次看到它们!相信我,是一样的!我的美人儿,它们很合你的口味啊!”他又接着说道:“可怜的孩子们,实际上他们俩都挺讨人喜欢,就是有点儿狡诈。”
这番侮辱人的话,让我急怒攻心。但为了哪怕片刻的自由,我可以……天可怜见!有什么是我不可以的呢。终于,我强压住怒火,话中虽饱含怒意,口气却平和地对他说:“先生!打住你这些夹枪带棒的侮辱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我们?”
“骑士先生!”他回答我说,“我打算把你送到夏特莱去,明天天亮时,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希望到时候,你会赏脸告诉我找儿子在哪儿。”
不用多想,我也知道,一旦被关进了夏特莱,其后果不堪设想。我胆颤心惊地想着目前的危险处境;尽管我一向自尊,此时也只有屈从于命运,去奉承最残忍的敌人,并期望以顺从来改善处境。
我礼貌地请他听我解释:“先生,我会正确评价自己的,我承认自己少不更事,做了许多错事;也承认您受到了很多的伤害,自然会抱怨。但是,如果您了解爱情的力量,如果您理解一个被夺走心中最爱的年轻人所承受的痛苦;也许您就会发现,我这种寻求报复的心理是情有可原的。至少,您也可以相信,,刚才的侮辱,已足以惩罚我们了;您也根本不必用牢狱或苦刑,来逼我说出令郎的下落了。他很安全,我丝毫没有伤害他或冒犯您的想法。如果您肯大度地放了我们,我马上会告诉您,他正在哪儿安静地过夜。”
这条老狐狸,非但没被我的恳求所感动,反而笑着转过身去。他只说了几个字,我就已明白,他已知道了我们全部计划的来龙去脉。至于他的儿子,他很粗暴地说,既然我没有谋杀他,他肯定会找到他的。
“把他们带到小夏特莱去!”他对警卫说,“小心这个骑士,别让他跑了!他狡猾的很,甚至从圣·拉扎尔逃出来过。”
说完,他就走了,您完全可以想见我当时的心情。
“啊!上帝啊!”我绝望地喊道:“我会顺从地接受你对我的一切安排。但是,这样一个无赖,居然也有权这么粗暴地对待我,这才是最让我绝望的!”
警卫催我们不要再耽搁,马车已在门口等着了。我伸手。扶着曼俄下楼。“来吧!我亲爱的王后,就让我们屈从于命运吧!也许这样,上天才会赐予我们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们坐在同一辆马车中被带走。她紧紧地依偎在我怀中。从老G…M…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听见她说一个字;而那时只有我们两人,她为导致了我的不幸而深深自责,同时情话绵绵地安慰我。
我向她保证,只要她仍然爱着我,我就绝不抱怨命运。“应该可怜的,不是我,”我继续说,“几个月的牢狱之灾根本吓不倒我;而且与圣·拉扎尔相比,我更喜欢夏特莱。但是,是你,亲爱的!我担心的是你,对一个像你这么迷人的女人,这是怎样的命运啊!上帝,你怎么能这样严酷地对待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呢?我们又不是生来就该遭遇不幸,我们有思想、有品味、感情丰富,唉!为什么让我们如此挥霍这些高贵的品质呢?而那些粗鄙之人、本应遭遇我们现在的这种命运,却享受着上苍的眷顾呢!”
这些想法如万箭穿心,让我痛苦不已。但是,这和即将来临的厄运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很担心曼侬,她已经进过收容所;而且据我所知,即使当初她是被合法放出来的,这种重犯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我想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她,又怕反而会更增添她的恐惧。一想到她将要面;临的处境,我就不禁直打寒颤,却又不敢告诉她这重重的危险;只好叹惜着拥抱她,告诉她至少还有我的爱,那也是当时我唯一敢表达的感情。
“曼侬!”我对她说,“老实说,你会一直爱我吗?”
她回答说,我居然怀疑她的爱,这让她很伤心。
“好!”我马上说道,“我绝不怀疑,而且,这一保证可以让我面对所有的敌人。我会向家里求助,离开夏特莱的;如果我获得自由后不马上去救你的话,那我岂不是白活一场了?”
3
我们被带到了监狱,并被分别关押。这还并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事先已料到了。我叮嘱门房要善待曼侬,告诉他我是个有身份的人,以后自会报答他。在被分别关押前,我拥抱了我亲爱的情人,要她不要过份悲伤;告诉她,只要我还在世上,她就什么都不用怕。所幸,我身上还有点儿钱,就给了她一些;又用剩下的钱,预付了我们二人一个月的食宿费。
钱起了很大作用。狱方把我关在一个配家具的房间里;还向我保证,曼稼也有类似的一间牢房。
我立刻开始考虑,怎样才能尽快获得自由。很显然,这件事还不构成犯罪,就算马塞尔的证词能证明我们偷盗的动机;我很清楚,法律是不会惩罚个人的犯罪动机的。我决定立即写信给父亲,请他亲自来巴黎。因为,正如我前面所说的,我觉得被关在夏特莱并不像被关在圣·拉扎尔那么令人羞耻。何况,随着年龄和经验的增长,尽管仍十分尊敬父亲,我已不再那么胆小了。所以我写了信,夏特莱狱方也并未刁难我,让我发了信。如果我知道父亲次日就到巴黎的话,我本来是可以省去这一麻烦的。
因为他收到我一星期前写给他的信后,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尽管我希望用自己的悔改来取悦他,他还是不敢完全信任我,所以决定亲自来证实我的变化,并视我悔改的诚意决定该怎么做。
他在我入狱的第二天就到了巴黎,先去拜访了蒂贝尔日,因为我原先请父亲把回信寄给他。但是,从他那儿无法得知我的住所,更不知道我的现状,只能了解到我从圣·絮尔皮斯逃出后的经历。蒂贝尔日向他谈起,在最后一次谈话中,我已表示要迷途知返;而且,他觉得我已经完全摆脱了曼侬,但他还是有些惊讶,因为一星期以来我竟然音讯全无。
我父亲也并不是容易上当的人,听到蒂贝尔日抱怨我不与他联络,就明白肯定有很多事蒂贝尔日并不知情。他运用浑身的解数来找寻找的踪迹;所以,两天后,他就已知晓我被关在夏特莱。
我根本没有料到,父亲会这么快就赶来看我。而在他来之前,警察总监大人刚看过我,或者按照他们的行话说,他刚审问过我。他责备了我几句,但既不很严厉也没有冒犯我。他温和地对我说,他对我的劣迹深感惋惜,并说我为自己树了一个像德G…M…先生这样的敌人,实在是不够明智。实际上,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我的案子中轻率鲁莽的成份居多,而恶意倒在其次。但是,这毕竟是我第二次成为被告,他原本希望我在圣·拉扎尔学习两三个月后,可以变得乖巧些。
我很高兴能和一位通情达理的法官打交道,于是毕恭毕敬地回答他的问话;所以,他对我的回答似乎也颇为满意。他叫我别太忧愁,说会看在我出身高贵、年纪尚轻的份上,给我一些帮助的。我壮着胆子向他说起了曼侬,极力称赞她的温柔和善良天性,希望他也帮她忙。他笑着说,他还没见过曼侬,但大家都说她是个危险人物。这句话牵动了我的柔肠,我说了无数激动的话,为我可怜的情人辩护,甚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只好叫人把我带回牢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