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温柔地对她说:“啊!曼侬!负心背誓的曼侬,我该从哪儿抱怨起呢?我注意到你脸色苍白,抖个不停,我对你丝毫的痛苦仍如此敏感,深怕我的责备会让你伤心。但是,曼侬,我告诉你,你的背叛伤透了我的心。我们是不应该这样伤害情人的,除非想置对方于死地。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曼侬,我都记在心上,这是无法忘却的。现在,由你决定该怎么做;因为,我脆弱的心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么残酷的折磨了。我已心力憔悴,它马上就要痛苦得破碎了,啊!我受不了了!”
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站了,立时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她一直没有回答我;但当我坐下的时候,她双膝落地,头靠在我的膝盖上,脸藏在我的手中。很快,我就发现双手已被她的泪水打湿。天啊!我怎能不激动呢!
“啊!曼侬!曼侬!如果你已置我于死地,现在流泪也已太迟了。你装着无比悲伤的模样,但恐怕最令你痛苦的事,可能正是我的出现吧!我总是纠缠你,妨碍你的享乐。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如果你背叛了一个人,并残酷地抛弃了他,你是不会为这个可怜的家伙流下温柔的泪水的。”
她没有改变姿势,一直吻着我的手。
我又说:“水性杨花的曼侬,你这背信弃义、没有信誉的女人,你的许诺和誓言都跑到哪儿去了?你这见异思迁又残酷无情的情人,你今天还向我发誓保证的爱情在哪儿啊?天可怜见!”我继续说道:“难道一个负心的人,神圣地在你面前发誓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嘲弄你吗?难道背誓者反而可以得到奖赏,而忠贞不二者却要饱尝绝望和被抛弃的滋味吗?”
这些话让我倍感辛酸,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曼侬听到我在哭,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让你这么痛苦、激动,”她忧伤地说,“当然是我的错。但是,如果是我早知会这样,又或是我故意要使你这样的话,定遭天谴!”
我觉得这段话毫无意义又毫无诚意,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狂怒,喊道:“虚伪的掩饰!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看得清楚你只不过是个荡妇,是个背信忘义的人,现在我才彻底认清你这卑鄙的本性。永别了!可耻的女人。”我站起身继续说,“我宁死也不愿再同你有任何的瓜葛,我再多看你一眼,定遭天打雷劈!和你的新情人鬼混去吧!去爱他、恨我、与一切名誉和理智告别吧!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会笑对一切。”
她被我的狂怒吓坏了,仍然跪在那张椅子边,抖个不停,屏息静气地望着我。
我又向门口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盯着她。可是,只有丧失人性的人才能硬起心肠,祝她的千娇百媚于不顾。我还远远做不到这一点,心一软,转身朝她走去,或者说是毫不犹豫地向她扑去。我把她抱在怀里,吻个不停,请她原谅我的冲动,不住地忏悔,说自己是个粗鲁的人,说自己不配被像她这样的女孩爱。我扶她坐下,自己则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听我说话。
就这样,我用一个完全顺从而又狂热的情人可以想出来的最恭敬、最温柔的话,向她道歉,请她原谅我。她任双臂垂到我的脖子上,说她才需要我宽宏大量地忘掉她带给我的痛苦;她开始担心我不会接受她的辩解。
“我!”我马上打断她,说,“啊!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辩解,我支持你所做的一切。我根本就不要求你解释你的行为。只要我心爱的曼侬还爱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我边想着自己的命运,边继续说道,“伟大的曼俄啊!你可以任意地带给我快乐或痛苦,在这般低声下气地向你表达我的歉意后,难道我还不能同你谈谈我的忧伤和痛苦吗?你能否指点迷津,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否真的要和我的情敌过夜,毫无挽回地置我于死地?”
她想了一会儿,逐渐恢复了镇静,回答说:“我的骑士,如果你一开始就单刀直入,也不致让自己这么狂乱,也就不会让我如此痛苦了。既然你只是苦于嫉妒,我愿意立刻陪你到天涯海角来治愈它。我原以为,是那封当着德G…M…和那个送信的女孩的面所写的信,让你痛苦呢;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信当作对你的嘲笑,再把我派去的那个女孩,当作是我抛弃你而依附德G…M…的表现。是这一想法让我忽然惊慌失措起来,因为我发现,尽管自己是无辜的,表面上却没有什么对我是有利的。”
“但是,”她继续说:“清等我把事情说清后,再来评判。”
于是,曼侬开始讲述,她在这儿找到G…M…后发生的一切。他真的把她当公主一般地接待:带她参观了所有的房间,这些房间的格调都很高雅。他在她的房间里给了她一万里弗耳,额外还有一些珠宝,其中包括以前他父亲曾送给过她的项链和珍珠手阈。之后,他又领她到一间尚未参观过的客厅,在那儿请她品尝了许多精美的点心。他专门为她雇了新仆人,吩咐他们从此把她当作女主人,并要精心服侍她。最后,他带她去看了马车、马匹,以及其他的礼物;然后提议在吃晚餐前先玩一会儿。
“我承认,”曼侬继续说:“我被这种豪华的气派震住了;心中暗想,只带走一万法郎和珠宝,却放弃这么多的财富,实在太可惜了。这是上天赐给你我的一笔财富,我们可以快乐地靠着德G…M…生活。所以我没有建议他去法兰西喜剧院,而是乘机想试探一下他对你的看法,以便明确我下一步的计划。这样,以后我们见面就会容易些。”
我发觉他性格很好。他问我对你的感觉,还问我离开你是否有点遗憾。我对他说,你很讨人喜欢,而且一直真心待我,我当然不会恨你了。他承认你的优点,甚至还想继续和你做朋友。他问我,你对我的离开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尤其当你知道我是去投奔他时。我回答说,我们相爱已经很久了,彼此也有些厌倦了。何况,你最近并不很顺利,也许并不认为失去我是多么大的不幸,因为这反而卸下了你肩头的重负。我又说,因为很清楚你的反应会很平和,所以我也没多呷嚷,直接告诉你要来巴黎办事,你也同意了。而且你自己也要来巴黎,所以我离开时,你并没有显得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