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星期就在紧凑的婚礼安排、试装及经常性的慌乱中飞也似地过去了,令人无暇另作他想。马修以最快的效率解决了一切问题,为了能赶上结婚的日期,不惜多花大笔金钱,更不容许任何人对他说不。

凯西发现自己好像陷入疯狂的梦境,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结婚前夕。她刚刚上床,电话铃声就在她身边刺耳地响起。

“喂?”她有气无力,有一会儿对方没有出声,然后洁娣的声音传来。

“是侯凯西吗?”

“有什么事吗?”凯西的胃部一阵紧抽,那女人漂亮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

“我是沙洁娣,马修在旁边吗?”

“不在。”凯西觉得背脊掠过一阵寒意。“为什么问?”

“很好,我要找的是你,”洁娣傲慢地说:“我们刚从美国回来,就听到一些你和马修明天要结婚之类精彩的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后那句话尖锐如刺。

“是的,明天我会嫁给马修。”凯西小心地说,很明显这不是一个道喜的电话。

“唉呀、唉呀、唉呀……”洁娣的声音讽刺,而残酷,“你还真有一套,我想你一定自以为很聪明吧?”

“你说什么?”凯西胃部的抽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少装蒜了!”洁娣的声音恶毒,所有的虚情假意都不见了,“你以无助的清纯玉女形象出现,然后你赢了,他上钩了。你以为你那套小小的伎俩能持续多久?”

“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而且……”

“少来这一套!”电话另一端的女人肚子里装满了毒液,不吐不快,“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在耍把戏,唯一使我惊讶的是马修竟然会相信,男人有时真蠢。”她的声音不悦,“可是让我告诉你一件事,甜蜜的小天使,他迟早会厌倦你的;假装纯洁无辜或许到蜜月之前都还有效,然后他就会腻了。而我会在这边等他,无论何时何地,我不会放他走的,懂吗?”

“你是……”

“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编排。”洁娣怨怒交加的声音十分恶毒,“宝贝,我终将胜过你的,你就看看我会不会。也许我不能使他走到婚礼的圣坛上,可是那并不算什么,每次他晚回家,每次他不在你身旁,就想想我,自己慢慢去推测吧!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凯西不敢置信地瞪着手中的话筒,这不是真的。洁娣的恶毒令她过于震惊而不能言语。

“你还在吗?”那个怨恨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用力把电话一摔,话筒在地板上弹跳。

她双手抱膝,喉间发出深沉、战栗的啜泣声,试着强迫纷乱的头脑要理智地思考,可是洁娣散发出来的毒素已深入她的血管。她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心情下嫁给马修?

她在黑暗中躺了好几个小时,脑筋痛苦地翻转以寻求解决之道,当清晨第一道曙光潜进房内,她才恍恍惚惚地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闹钟刚好在她睡了三个小时后叫醒了她,她醒后头一直在痛。她答应母亲一大早就会开车回家。昨晚露丝曾要她回去过夜,参加新娘结婚前的女友聚会,可是她实在熬不住了,所以没去。也许她应该去的,那样就可能不会听到洁娣那番恶毒的话了,但这个女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甘心的。

她回到家后,事情进行得似乎完全超出她的控制。婚礼预定在下午两点举行,11点刚过,两名花童在母亲陪同下到达,从那刻起凯西就没有时间再思考了。

礼车抵达后,凯西走进客厅,亲朋好友一连串的惊喜声此起彼落。“亲爱的,你看起来真美。”女方主婚人乔治叔叔说,母亲则领着大家上车。

过了一会儿,整栋房子今天头一次安静了下来,凯西忘记了身上的白丝绒礼服,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两眼茫然地看着她的叔叔。

“乔治叔叔,谢谢你。”她的声音空洞、冰冷,而那正是她内心的感觉。

美发师把她的头发梳成一个松髻,丝缎般的发丝中编入数以百计的小珍珠,穿衣镜中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益发使她感觉不真实,她冷冷地看着镜中的美女,仿佛那是别人。她不是真实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要赶快醒来。

这种梦般的幻觉一直持续到她踏上教堂的走道为止,她眼中只看到站在圣坛前静止不动的高大、黝黑身影。马修转身时,她的世界裂成碎片,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站在他身旁,听到他深沉宏亮的声音,承诺爱她一辈子。这真是讽刺!她的思绪纷杂,可是她柔和的声音在跟着牧师复诵誓词时却是冷静的。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在上帝及世人的面前,她已是他的妻子了。他弯身吻她时,仿佛已读出使她全身冰冷的惊慌与恐惧,他的唇只轻轻地扫过她的。“嗨,韩太太。”她抬头往上看时,洁娣的脸在她眼前晃过。“怎么了?”她的身体摇晃起来,他拉住她,她昏眩地眨着眼睛。一定得吃些东西,感觉便会好一点,可是她怎能原谅自己刚刚犯下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呢?

马修在巨型的餐厅里为40位观礼的客人准备了自助餐,香槟酒源源不断地供应,稍后的晚宴客人预期会超过百人。“我们只要留下来一小时左右即可,”马修平静地说:“今晚我已经在别处订了个房间。”

“真的?”这一次她再也无法阻止担忧的表情在脸上出现。

他的脸因为她的表情而僵硬,他缓缓地点头。“我想你一定想离开人群,放松一下。”

“是的,当然。”

八点钟,所有的客人都已抵达,她的脸也笑酸了。她很高兴能躲到马修的卧室把新娘礼服换下来,穿上新的白色羊毛洋装以及挂在椅背上供搭配的外套。现在这也是她的卧室了,这个想法使她的胃纠结成一团;要是他也爱她的话,一切就不同了。

九点刚过,他们就在众人洒下的五彩碎纸及欢乐的祝福声中离开,凯西的母亲含泪紧拥着她,然后好像从此要跟她一刀两断似地把她推进马修的怀里。有一会儿,凯西好想依附在母亲熟悉的怀里,而不愿和身旁的陌生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

他们驶进一家小型乡村旅舍的停车场,路程虽短却一路无言。现在他们已独处,马修似乎遥远且忧郁,而她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你想在房里还是在餐厅用餐?”他们跨过梁柱低矮的门口,进入拥挤的酒吧,她突然觉得不能面对更多的人和喧哗。

“我们回房间吃,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肩上,并朝老板娘挥挥手。

“韩先生,你来了,”身材娇小丰润的老板娘迎向他们,“餐点已准备好了。这位必定是你可爱的妻子喽!”

“我们想要在房间用餐,方便吗?”马修平静地问,老板娘很快地点点头。

“当然方便,这边请。”他们跟着她穿过有蜂腊味的走道,登上窄小、弯曲的阶梯,来到旅店的二楼。娇小的老板娘打开厚重古旧的门请他们进入,凯西惊讶地发现他们置身在一个小套房内,里面有一个小巧的起居室,壁炉里柴火烧得正旺,墙壁上拱形的门内看起来像是卧室。

“真漂亮。”凯西转向马修,很高兴地用手碰触他的手臂。他看着她羞红的脸笑了。

“我想你会喜欢的。这层楼属于周太太和她丈夫,可是他们偶尔会租给认识的朋友,而我们是老朋友了,周太太,不是吗?”

“确实是的,韩先生。”

凯西尽管很紧张,还是不由得对她报以微笑。等马修下楼拿他们的行李时,凯西漫步走进卧室,打开通向浴室的门,匆匆瞄一眼粉红色的装潢,然后把视线固定在卧室中央有四根柱子的大床上,巨型的花边床罩覆盖在薄薄的亚麻床单上,大瓶的鲜花让温暖的室内充满了花香与节庆的气氛,与侵犯她全身的紧张丝毫不搭调。

他们在壁炉前的一张小桌上用餐,虽然食物看起来很可口,但是凯西发现她只能勉强吞下几口,好在有香槟酒使她喉间的干涩得以纾解。她只希望接下来的几小时能赶快结束,她怎能与罗拉以及其他的女人抗衡呢?这真是愚蠢、疯狂,她一定是疯了才以为能满足他。

“凯西,放轻松点。”她的目光很快地从杯中亮闪闪的液体移向他,发现他深棕的双眸正紧紧盯着她苍白的脸,“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在这里就已经够了。”

“你说什么?”她瞪着他,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壁炉另一端的沙发椅坐下。

“我原本以为你会反悔的,”他简洁地说,双眸爱抚着她的脸庞,“你这几天一直坐立不安,我还以为你会取消婚礼。”

“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她愤慨地抬眼望他,一抹嘲讽的微笑出现在他嘴角。

“我早该知道的,你说得很对。”他低头看着她小巧的心型脸庞,手指缓缓滑过她丝般的秀发,“只是我太想要你了,以为事情一定会出差错。你能了解吗?”

“嗯。”她尽可能镇定回答。

“我怀疑。”,他极端地冷静,而她却像绷紧的弹簧,双手在大腿上握得紧紧的。

“凯西,你为什么嫁给我?”他再度瞥她一眼,手臂环上她的椅背时,她惊跳了一下。

“我以为我说过了。”她很快地撒谎。

“不,你从未说过,”他若有所思,手指沿着她脸庞的轮廓移动,“你喜欢我吗?”她安静地看着他,心想这一定是新婚夫妻在新婚之夜最奇怪的一段对话了,她缓缓地点头。“可是我让你害怕。”这句话使她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试着找出恰当的字眼否认,而又不违背自己的心意。

“马修,你并没吓倒我。”

“噢,可是我真的让你害怕。”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困惑,“而且你并不信任我,是吗?凯西,甚至在这段期间之后?”

“我真的信任你,”她微弱地抗议,不知道这段对话会如何结束。“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否仍要我,等到……”

“等到什么?”。他显然并没听懂。

“等到我们做爱之后。”她终于说出来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我的意思是,我又没有什么……”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老天,我并不指望你经验丰富。”他急躁地拂着头发,她知道自己触怒了他,但已经太迟了。

“是的,我知道,只是洁娣……”她突然停下来,努力地想挽回原本决定瞒住他的话。

“洁娣?”他抓着这个名字不放,“我早就应该知道!洁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没有,真的!”从他冷漠的表情她知道他不相信。“只是她说了一些……”

“凯西,我要你全部说出来。”他的声音严厉:“我们从交往到结婚的过程本来就是笑话,但如果我让洁娣或其他人使我们的婚姻也变成一场笑话,我就该死。我现在就要知道全部的事实。”

“拜托——”

“快说!”她一字不漏地告诉他那个电话的内容,他的脸色愈来愈阴沉。她迟疑地停下来时,他突然起身走到壁炉旁看着闪闪的火光,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转过身面对她,他眼里满是痛苦。“你相信她?”

“不。”她很快地说:“我不认为你会背叛我们的婚姻,当然不会,可是我想……”

“你想我会在卧室给你打分数。”他的声音平板,可是脸上深沉的愤怒令人害怕。“该死,凯西,你非要搞到我崩溃才会满意,是吗?”他的口气如此残忍,有一会儿她以为他会打她,可是他大步走到桌子边,猛地从椅背上拿起西装,迅速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她的声音因为惊慌而高亢、刺耳,可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只在门口停了一下,投给她极端愤怒的一瞥。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声音冰冷,像锋利的剑刃刺进她的心,“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的目光嘲讽地扫过她苍白的脸。“不,等一等,不要回答。你以为我不知道洁娣连替你擦鞋都不配?跟你比起来……”他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柔声地表示,“不要那样看着我,凯西,我必须想一想,给我一些时间去思考。”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求他留下的话,他已摔上门走了。

他离开后,她呆呆地坐着不动达一小时之久,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壁炉的火开始熄灭时,她忽然感觉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她跑到窗边,透过铅格窗户俯看黑暗的停车场,他的车仍在那里!他没有抛下她,她注意到轻柔的白色雪花从黑沉沉的天空落下。

“他会冻坏的。”他只穿件结婚时的西装,也许他还在楼下?她怀疑。几分钟后她镇定地走下弯曲的楼梯,来到小小的休息室,他不在那里,她感到失望。

“嗨,亲爱的,怎么回事?”周太太正在清理空桌上的酒杯。

“我只是在找……我丈夫。”这几个字在她舌头上的感觉很奇怪,她发现自己的脸颊猛地烧红,这个娇小的女人会怎么想呢?

“那么,他还没回来喽?”无论周太太怎么想,她都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不要担心,他说他头很痛,我给了他一把钥匙。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想他喝太多香槟以及太兴奋了。”

她了解地微笑,“这些男人从不知道节制,对吧?总长不大似的。”凯西用微笑回答,无力地转向楼梯,她必须要等了。

全书 第十章

凯西不知在何时因极度疲倦而沉入梦乡,她听到有人不断地低喊她的名字时,感觉仿佛自令人窒息的迷雾中归来。那是马修的声音,突然间她完全清醒了,发现他跪在床边,他的脸在黑暗中显出苍白的轮廓。

“马修,你回来了……”过去24小时发生的事令她感到晕眩与困惑,不能正确地思考,可是她本能地伸出双臂抱着他,却发现他湿透了。“马修!”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扭开身旁的小灯。“你看起来糟透了。”

“太好了!”他的声音因为冷而发抖,水慢慢地从黑发滴下,流到他的颈部。

“你需要洗个热水澡。”她担心地看着他,可是他摇头,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不,我必须要好好跟你谈谈。有些事我早就该告诉你了,可是我以为……”他突然停了一下,“我做错了一些事,也许现在已太迟,可是我还是要说,你一定要了解。”

“你先洗澡再说。”她太关心他了,她奔进浴室放热水时,根本忘记自己透明的丝质睡袍下未着寸缕。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双眸饥渴且炽热。

“马修,过来,拜托……你会生病的。”

“凯西——”

“马修,拜托。”他沮丧地低下头,慢慢走进浴室,机械性地脱下湿衣服。尽管她很担心,可是等他开始脱衣,她便明显地意识到他壮硕有力的身躯以及自己的裸裎相对。

他笨拙地摸着腰间的皮带环,冻僵的手指无法运用自如,他朝她做了一个无助的手势。“你能不能……”

“嗯,当然。”她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信心走向他,可是等她停在他身边,还是无法让自己执行这么亲密的任务。“马修?”她抬起头看着他,一阵困窘的红潮涌上双颊,他轻柔地领着她的手……。

他剩余的衣物掉在地板上,无需言词表达,他的身体已告诉了她一切。他很快地转身进入澡缸躺在热水中,她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想要哭,想要说话,可是却什么都没做。

“凯西,我很抱歉这是一个糟透了的新婚之夜。”他深沉的声音,使她扬起头迎上他的双眸,他的脸上有着某种她无以名之的感情。

“没关系。”这句话骗不了人,可是已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不,有关系!”当他看到她的畏缩,他的声音趋缓,“我本来想要尽量地体谅,让一切美好而且轻松,结果……”他的笑声刺耳,但没有一丝嘲讽,“在洁娣这个名字一出现……”

“那是我的错。”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他突然坐起来,伸手拿毛巾。她从地板上站起来,他同时也起身跨出浴缸。

“马修……”由于对他的爱,她极欲让一切事情好转,抹去悲伤在他嘴角两侧加深的崎岖线条。“马修,请不要拒绝我。”

“拒绝你?”他惊讶地看着她,“我根本不想拒绝你——要是你知道……”

“那么吻我。”她前面几个小时的惊骇与迷惑,已经转化成极欲亲近他的需要,她走近他,双手环绕在他的颈部。“拜托。”她再也受不住了。

“凯西。”他发出一声饥渴的低吼,她的身体压向他时,扫过他全身的战栗也传到她身上。“我要和你谈一谈,现在我不能清楚地思考……”

“我不要你思考。”他抬起手臂拉开她圈住他颈部的手时,身上的毛巾滑落在地板上,显露出他的欲望;“我要你要我。”

“要你?”一阵绝望的战栗,使他猛地将她拉近,他灼热的嘴唇野蛮地攫住她的,激发她内心深沉且原始的感情,使她感到生命是如此灿烂。“你绝不会知道我有多想要你,亲爱的。”

他抱起她颤抖的身躯,朝床走去,嘴唇贪婪地渴饮她,当他把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上时,他的眼眸饱览着她蜜色的裸露娇躯。“这么美,这么完美……”有一会儿她想要遮住自己,避开他深沉的灼热的眼神,可是他的双手和嘴唇开始爱抚她身上的每一寸,自那一刻起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感官上的激荡不断地淹没她。她需要他,超过她的生命。

在一阵尖锐、茫然的痛苦中,她听到自己呜咽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逐渐升高的喜悦变得如此强烈,令人不能忍受。

他全然的控制令人无处可逃,而她一点也不想逃避。在这一刻,他是她的,完全是她的,他的心与身体只专注在她一人身上。

当她感觉整个世界爆裂出数以千计的光点,她听到他狂喜地叫着她的名字,他深沉的声音反映出他内心疯狂的悸动,然后随着一切释放后是一片宁静,一份圆满。

“亲爱的,我伤到你了吗?”他温柔的声音吹拂着她脸上卷曲湿透的秀发。他轻柔地把她拥在身侧,她昏昏欲睡而满足地靠着他,一只手臂横放在他满覆毛发的胸膛上。数个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平静。

“我本来想慢慢地、、温柔地引导你……”他的口气悔恨,“可是当我拥住了你,我就像是第一次约会的16岁少年,我要的是全部。”

“我爱你。”说这句话并非她的本意,可是当它脱口而出之后,她反而感到如释重负。

“凯西?”他的身躯僵硬起来,有一会儿她害怕他又戴上遥不可及、冷漠的面具,可是当她望向他,却发现他英俊的五官满是惊讶,棕色的眼眸在微弱的灯光下搜寻她的脸。

“没有关系。”在他再度变成那个遥远的陌生人前,她很快地说;“我知道你没有相同的感觉,我了解。是因为罗拉,是吗?可是……”

“罗拉?”太迟了!她想起以前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的愤怒,可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温柔。

“你是什么意思,你爱我?你不必这样说。”

“可是我真的爱你。”她在黑暗中看着他,一点自尊都不剩了。“我想我一直都是爱你的,但是那并不会改变什么,我不会有任何要求,你不用……”

她的话被他突然又猛烈的拥抱打断,她几乎不能呼吸。良久之后,他才松开拥抱,微微地推开她,低头看着她的脸,然后又再拥住她。

“今晚我离开这里之后,在外面走了好几个小时。”他慢慢地说,声音有着明显的痛苦。“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她动了动嘴要说话,可是被他阻止。“凯西,请听我说。”

“马修……”

“不,拜托,我一定要说,你必须知道。”她贴着他躺着,“我并不期望你会爱我,我知道我必须多下工夫,可是我不在乎需要多久的时间。你同意嫁给我时,我害怕你会反悔。我想如果我继续努力,时间会证明一切。可是今晚,在你以为我把你当做另一个人时……”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凯西,多年以前,我以为我要疯了,可是只要在你身旁,你就会让我头脑清楚,你当然毫不知情。一个14岁的顽皮姑娘,那么地诚实且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那时你和你的家人是这疯狂的世界中不灭的明灯。”她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中,几乎不敢呼吸,这是第一次他对她说话,真正地对她说话。

“我很害怕你长大后会像其他人一样变了,但是你的那份坦诚及甜美却随着岁月而增长。那时我不知道自己爱上了你,一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可是你父亲死后,你一直在我心坎上,就像沉闷甜蜜的痛苦,不曾消失。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与你母亲保持联络的原因,那时我还不了解,可是我不愿切断这份联系。”有一会儿,除了透过拱形门传来的时钟滴答声外,房里是一片寂静。

“我不懂。”她的声音轻柔而困惑,“那么罗拉……”

“我21岁时遇见罗拉,”他冰冷地打断她,声音低沉且绷紧,“她使我倾倒,在八周内我们就结婚了。”凯西觉得胃翻搅了一下,但是她勉强自己镇定地躺着,蜷缩在他的臂弯里,他必须说下去,她要知道全部。

“那时我卖命工作,试图建立我的事业,那意味着长时间的工作,周末缩短,可是她说她了解。来自富裕家庭的她有一群一起玩乐的朋友,她坚持说自己并不寂寞,而她似乎也很快乐。”他的声调变得严厉,“她总是欢迎我回家,当她告诉我她怀孕时,我非常兴奋。”凯西感觉他微微地摇摇头。“我太容易受骗了。”

他困难地吸口气继续说。“结婚四个月后,有一天我回到家,她已经不在了,没有留言、什么都没有,她所有的东西都拿干净了,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联络她的一些老朋友,他们幸灾乐祸地把真相告诉我。原来在遇到我之前,她曾经和一个花花公子订过婚,可是他们之间有些争执,那个男的甩了她和别人跑了。难怪罗拉的父母会迫不及待地接纳我。”他苦涩地笑笑:“罗拉为了报复那个人而嫁给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他不安地动了动,声音粗哑,“很明显地,她从未真正和他断绝往来,我跟踪他们到希腊一处避暑胜地,和他们对质,罗拉承认她不确定腹中的孩子是我的还是他的,而他倒是欣然地接受这件事。我希望他们最好死掉,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当天晚上十点我的愿望实现了,警察到旅馆找上我,说我的妻子和‘朋友’坐的计程车摔到山崖下,双双当场死亡。”

凯西惊骇地抬起身子看着他痛苦的脸庞。“你知道最使我感到难过的是什么?是什么事几乎要把我逼疯?”他绝望地看着她温柔的琥珀色眸子。“和她住在一起数月,我从未真正了解罗拉,而她跟我所想的完全是两个人,我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另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感觉了。”他用手碰触凯西的脸。“很疯狂,是吗?”

“不,一点都不。”她语不成声。

“在那之后,有一阵子我对人信心尽失,整个人有点不正常,事业也走下坡,然后我遇到你父亲。”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开始舒缓。

“他用自己做榜样,使我重新再站起来,你和他真的好像。他的忠告拯救了我的事业,可是更重要的是他介绍我认识他的家人,使我的心智恢复正常。”他的目光变得很柔和。“我遇见了你,自那时起,我领悟到罗拉是那么的不真实,她是一个美丽的神话、一只肤浅的花蝴蝶,我慢慢坚强起来。”他的嘴角扭曲。“我拥有财富、成功以及一切跟随而来的附加价值,然后我从露丝那儿听说瑞格走进你的生命,这件事给我很大的冲击,没有了你,一切都失去意义;你一直就在那里,而我却把事情搞砸了。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真正了解自己要什么,但却太迟了。”他眼神一暗,“凯西,我备受折磨,可是不久后我下定决心。在情场和战场上一切都是公平的,我想要得到你,而且我也将要得到,不论你是否愿意,我要运用书上的每项计谋,相信我,我懂得不多。”

“我相信。”她沙哑地说。

“所以我小心地打听情况,发现瑞格不构成问题,而长大了的凯西却有了自己的想法,决心不和我在一起。我原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

“这是个新的经验?”她甜蜜地问,他在被褥下拍了拍她。

“够了,丫头。我原本决定最好的方式是温柔地进攻,可是却不容易做到,你一点都不饶人,还说男人残酷呢!”

“我以为自己只是你另一个调情的对象,你想要……”

“我很清楚你以为我要什么,而你想得并不很离谱,”他沙哑地说:“事实是,我也想在你左手无名指套上一个指环,以吓走其他的好色之徒,可是还不只那样……”他停下采找一个适当的措词。

“你爱我。”她的声音里有一丝痛苦的悸动,他想起她所受的折磨,便怜惜而又饥渴地拥她入怀。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可自拔,”他粗声地说:“亲爱的,你是我想要的一切。那些其他的女人……”他挥挥手把她们从心中摒除。“她们一点都不重要,我一直在找寻,却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年轻,那么遥不可及。我一直到最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马修,我好爱你。”她贴着他的脸低语,他的眼眸热情地亮了起来,温柔地搜寻她散发着动人光彩的五官。

“你让我等得够久了,”他粗暴地低喊:“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全部都是你的,”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挪揄的笑意,充满爱意的手轻抚他的脸,“马修,永远都是。我们会分享全部的爱。”

“我知道。”他的声音粗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的唇甜蜜地攫住她,一阵既深且强烈的震颤窜过她全身;她知道他是她的,完完整整、不会改变——终于属于她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