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塞致拉黑尔书

恩塞致拉黑尔书 

我的亲爱的,甜蜜的唯一的拉黑尔!我的身体受了伤,可是我的心安然无恙,念你甚切!我对于此次仗火已抛弃一切希望,因为我只看见和平,在打仗之前我已经感觉我具有渴想你的热情,已经因你的远处他方而流下眼泪来,因此我只是想着那别离,此外一无所思。无论现在怎样,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亲密的朋友,我毕竟没有发见一种词令,一种光荣,一种名誉,一种固有的艳丽对于我比生息于你的太阳中,你的称许中和你的情感中,还更美丽,还更有生趣!

我希望我的状况有进步。唯一的拉黑尔!祝你好,我永远是你的!——我的亲爱的,上面一点东西是我于七月八日写就的;今天是二十二日,我的病好得多了,我不再疼痛,不复发热,伤处也日见痊愈,医治有很好的希望。我现仍在医院中,看护既很周到,而环境尤使我满意。可是我们生活于这种孤立的状态中,使我非常感受压迫;此处固然有法国人,就是对维也纳的联络也没有断绝,然邮政的交通却想望不到,现在处在象集斯脱村(Zistersdorf)这样小乡镇中;因此我高兴中临时写就的这几行书,不知道何时才得达到你的手中。我对博野克(Bujac)想过四千次;我恰和他一样被枪击中了。可是我被击虽较高些,然幸而枪弹只穿过一只腿。外科医生虽以为腿骨受了伤,但尚未证实。自许多天以来,我完全新鲜活泼,并且总是想要跳起来,向着我从窗户中望见的树中走去,吸取自由新鲜的空气:可是这样做还需要一个长时期!我毫无衰败的样子,我的食量既佳,每日且饮酒一瓶。然我起初很受苦,就是来到医院的第一天也是这样,当时被绷带绑着,第一次尝到很甜蜜的软弱无力!当时我还是发热。现在似乎好了,然差不多每晚梦见我出外!此处天气甚佳,日丽风和,草木畅茂,但日间不能出游,常至失望。我起初本住在民房中,当八天之后移入医院时,我躺在搬床上,新鲜自由的空气掠我而过,蔚蓝色的天高高在上,而夕阳的无限好表现在大地之上,我相信自己飘飘欲仙,已上天去了。我看见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种太阳的照耀,使我想念你比较平常长久的想念要更加厉害,我看见你站在自然之中,于是我以最深切的热情,愿你的锐利的眼光和纯洁豁达的胸怀得到自然界充分的享乐。…你致根慈(Gentz)一封旧信还在我这里,这是你的手写的唯一的东西!我已经读过无数遍,你的话好像一种新生命的沐浴,使人于读后觉得异常爽快,我很想望得到你的手书,竟不能如愿,未免使我失望!你写给我的信已送往区滨根(Tübingen),倘若我接到了你的信,那我的情形必定另是一个样子。那我必定像在一个清凉的树林中一样,其中景致绝佳,有飞泉,有悬崖,有草原,可以任樱桃的广布,可以听麋鹿的遨游!我现在觉得完全只靠那一封信安慰着,那好像一个嫩绿的树枝可以使头脑清凉!我的身边没有纸,没有信,没有书,毫无所有。因此使我度日如年,殊无聊赖。这几天我在格纳墨(Gramer)一部糟糕的书中看见哥德的几首诗作为题句(Motto)。亲爱的拉黑尔!这诗是怎样感动我,我几乎要哭起来,恰和别后重逢的情景一样!我这里要是有哥德的着作一卷,那就好了!否则能够在甜蜜的回想中细心咀嚼每一个字,每一种表词,使取之不尽的食品从这宝贵的石墙中发出来,也就好了!可惜我能够背诵的诗实在很少,但我所知道的,常是静悄悄地默诵它。…

一八○九年八月四日于集斯脱村的医院

注:

拉黑尔(1771-1833年)属犹太种,为德国第一等女才子,与当代学者多有亲密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