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洛特·卡尔蒲致约恩·保罗书
霞洛特·卡尔蒲致约恩·保罗书
一
我的嘴唇曾吻着你的心的伤痕。安静些,亲爱的心灵!自昨天十点钟以来,我除这样想外,别无所思。
安逸而不失望!在永久的真理中,在我的幸福中,我愿意这样。你只管考验自己一下,你对于我的爱情是什么。这种爱情对于你的心是否不可缺少的,这种爱情是否无穷无尽的。至于我,只听得到我的爱情。即为一个有威权者所毁灭,比较最高的光荣,享乐和丰富要高尚得多,因为这些东西是世间能够给予的。啊,取我同去,我好就死,因为远离了你,我既不能生,又不能死。
神圣的上帝,请赐予你的不朽者以一切幸福,这是你的创造物所没有的,这也是他们所未曾正确认识的!请将我的心交给他,将我的欢乐交给他!只要让我在他的旁边,我能见着他的面!让我对他受痛苦,让我对他流泪!
二
当我独自在大街上驱车前进的时候,我的思想专注在几个人的身上。我思想保罗占三分之二的时间,其余三分之一的时间就用在思想我的心灵中其他的认识者。我觉得具有一种十分自由,安逸,并充满爱情和思想的心灵,我自己竟从我的无意志无希望的生存中深深感动了。唉,不,我还有希望,因为你仍旧爱我,除掉你的形影相依外,我还缺乏什么最高的幸福啊?没有爱情的形影相依是无意义的。没有爱情,彼此是不能听从,不能了解的。爱情是光线,没有这种光线,无人能认识一种心灵。一个人本来和我们接近,并且曾经向我们的心说过:你是我的,但他此时出现于我们的面前甚形冷淡,世间没有何事较此更为痛苦的。"我们不识和不相爱的时期已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相识相爱的天长地久的时期了。"这是出自你的手笔最美丽的几行书,我至今犹保存着。
当我近来重读你的书信时,这些话予我以很大的勇气,你本来也可发誓,"我不爱霞洛特"我却要发誓,他还是爱我。我们将离开那使我们不能认识不能相爱的世界。你将把你心中所爱的人召集拢来,我也是其中之一;我的爱情将表现为温柔,和悦,真切,活泼,忠实,并知道感恩回报。你将不复错认识我,而我的心灵所要求的一切东西也都在这一种声调中的。
你时常给我很深的痛苦!像你这样的诗人传记家,这就是说,独有你这一类人对于人类的观察,训练,描写,和创作是深一层的。可是一种坚固而不可破灭的亲爱的心情的真实状况,他们却捉摸不到。我差不多相信,他们对于人的特质中,心灵中,和他们的理想相符的东西,他们是注意的。他们对于人类心情和幻想的产物是妒忌的。真实状况不能灌注到他们灵感中,他们是过于骄傲,又过于沮丧。啊,人的心是何等一种骄傲而沮丧的东西!我的心中并不沮丧,可是它必定沉闷麻木,因为此心,此爱情在世界上只有使精神达到更高的观念,我的精神将使我的生命陷于困顿和愁苦的境界中。我的亲爱的,我此刻不告诉你,我常是怎样受痛苦,常是怎样支离破碎,所以我必须将我的心从你的威权之下转移过来,(当你不要此心时),它是长久尝过爱情死亡的滋味的。
因为这种威权总是重新在你的面前警醒起来,唉,在你的书中简直也是如此,我必须和圣布鲁(St-Preux)异口同声地说:大家愿你逃避一下,恶魔是在你的心中。我很知道,你对此不任其咎,请你对于我的抱怨加以原谅。-你对此是不任咎的。——我的心知道这一点,因此它仍是向着你的!-我将来幸而在你的旁边休息着,我要告诉你许多事体,于是愁苦的眼泪,和欢乐的眼泪将交流起来,于是互相接吻,作为我们过去痛苦最后的标志,并且作为不会有同样的诉苦再来压倒这种永久爱情的佐证!…
十八日…我常是想起我前在叶那所宣布的计划。我相信并且希望这种计划当能成功。那处地方在德国中是最令人满意的,有优良的生活品,美丽的村庄,很近的市场,完善的邮政,许多靠近的城市有好些书店,而寺院中又有丰富的藏书,富足的居民和和悦的人们。城市生活和乡村生活在那里可以联合起来,并且因为家政的设施丰裕的缘故,可以招待宾客。
我们替我们的家庭如果能够准备一个避难所,必须脱离监督法院的工作,我们怎样取得一种年俸,使我们的晚年得专注于文艺,逸乐和朋友的酬唱呢?你必定很觉得我是同醉生梦死一样了。我这样想,是因为你爱这样;我也爱这样,可是我的心只要爱情与安逸;因此我除掉你以外,别无心愿的人了。
男子对于形形色色的世界的意见,差不多只是由他的妻子处得来的,他相信实际情形殆不多于他的妻子能够向他指示的。我对于这种经验尚来没有遇着相反的例子。凡男子的精神超过这种状况所表现的一切东西,便是属于理想的,属于无用的,属于堕落的。我看见许多普通人的头脑观察女性的品级比那最清醒最伟大的头脑要宽广得多。我知道没有一桩事比我们的大多数文化宣传家以及诗人-如威兰德(Wieland)和佛尔克(Falk)等-对于妇女的描写更为轻浮的。
有些人固然是嘲笑妇女们卑躬屈节的和妄费时间的生活,但他们不相信,对于见识,纯洁,事物的合度与正确评价的实际动作是只能因一种真正的精神文化构成的。
一七九九年六月十六日星期日于卡尔蒲斯利特
(Kallasrieth)
注:
约恩·保罗(今多译夏洛特·卡布尔1763-1825年)为德国最大的滑稽家,霞洛特·卡尔蒲是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