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唔,厚脸皮不知害臊的人,”她说,“你将会忘记你应当保持的距离,并把我提前拉到你的水平上来了。”

我想忍住不流泪却再也忍不住了,但我说,“夫人,请允许我问一句,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要受到这样严厉的对待呢?如果像您高兴暗示的那样,您认为我已上当受骗,那么我不是更应当有权利受到您的怜悯,而不是成为您愤怒的对象吗?”

她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领我到她的椅子旁边。

“可怜的妞儿!”她说,“当我认为你清白无瑕时,我确实怜悯过你;当我弟弟不经你同意就把你拉到这里来时,我曾为你感到忧虑。当我听到你保护你的贞洁,进行抵抗和作出值得称赞的努力,想从他那里逃走时,我更加为你担忧并喜爱你。但是像我所担心的那样,当他已说服你,使你丧失了贞洁,在他糟蹋过、愚弄过的人员名单上又增添了一名时〔这句话使我稍稍感到震惊〕,我就克制不住自己,向你表露出我的不高兴了。”

“夫人,”我答道,“我必须请求您不要这么性急地作出判断;我并没有丧失我的清白。”

“当心啊,当心啊,帕梅拉,不要丧失你的贞洁和诚实。当你完全有自由到你喜欢会的地方时,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我将向你提出个建议,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么我相信你会接受它。你是不是跟我一道走,并跟我住在一起?如果你愿意跟我走,那么我将跟你一起乘坐我的马车,立刻出发,在这个家中不要再待半个钟头。如果你真是清白的,而且还想继续保持下去,那你就不能拒绝我的要求了;如果你有理由,那你就拒绝吧。”

“夫人,”我答道,“我是清白的,并愿意继续保持清白,但是我不能同意您的要求。”

“那么,你完全在撒谎,孩子,”她说,“我对你不抱希望了。”这时她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的外甥和侍女说,“夫人是很好心的。”

“情况已经一清二楚了,再清楚也没有了,”她的外甥说。

我本想移开椅子走出去,但她的外甥走来,坐在上面,这惹得我很生气;因为我想,如果我不显示出点勇气,那我就不配接受我所得到的光荣了(虽然我害怕承认它);于是我就说,“先生,您在这个屋子里有什么权利?您有什么理由要违抗我的意愿来阻留我?”

“因为我喜欢这样做,”他说。

“您喜欢这样做吗,先生?”我答道,“如果这是一位先生对我这个女人的答复,那么,我敢说,要是您对一位先生就不会这样答复了。”

“夫人!夫人!”他说,“凭着上帝发誓,这是个挑战,这是个挑战!”

“不,先生,”我说,“我们女人是不会提出任何挑战的;您也这样想,否则你就不会想到这个词儿了。”

“外甥,不要吃惊,”夫人说,“如果这个妞儿没有跟她主人上床睡过觉,她是不会这样说话的。帕梅拉,帕梅拉,”她愤怒地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三次,“你已经丧失你的清白了,女孩子;看来你已得到你主人的保证,不论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了。”

“这么说,夫人,”我说,“我不配待在您跟前;我要求让我离开这里。”

“不,”她答道,“我首先要知道,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么你有什么理由不接受我的建议呢?”

“我可以提出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我请求您别让我说出来。”

“我要听你说出来,”她说。

“那么我要问,”我答道,“为什么我待在夫人的家里,比我现在待在这个宅第里,对这位先生也许就会不太喜欢了呢?”

“唔,那么我让你再经受一次考验,”她说,“我跟你一起立刻到你的父亲和母亲那里去,看你跟他们平平安安地住在一起。你对这个建议有什么要说的?”

“是呀,帕梅拉姑娘,”她的外甥说,“您既然是个清白的人,您对这个建议有什么要说的?我向上帝发誓,夫人,您现在已把她给难住了。”

“夫人,”我说,“请让我别再受这位好先生的质问了。您提出这些建议是怀着一片善意,我从中能看出,您并不想让我受到侮辱。”

“受到侮辱,夫人!受到侮辱!”他答道。“善良的女士本人会表现出良好的风度!夫人,她不如干脆说我蛮横无礼好了,是不是?帕梅拉姑娘,你在跟谁说话?”

“杰基,安静些,”夫人说,“你只是让她找到借口来回避我的问题。回答我吧,帕梅拉。”

“我会回答的,夫人,情况是这样:我没有必要接受夫人给予我的这份光荣,因为我在星期三就要动身往我父母亲那边去了。”

“现在你又撒谎了,妞儿。”

我行了个屈膝礼,说,“用这种语言提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让我再提醒你注意,妞儿,请别让你没规矩的态度惹我生气,对你做出什么有损于我身分的事情来。”

您已经做出这种事情来了,我心中想,但我不敢说出来。

“是谁把你拉到你的父亲和母亲那里去呢?”她问道。

“主人喜欢让谁拉,谁就把我拉去。”

“唉,”她说,“我毫不怀疑,他所喜欢做的各种事情,如果你不是早已做了,那么你今后也会做的,现在,请真心诚意地对我说,帕梅拉,你没有跟你主人同床睡过觉吗?嗨,妞儿!”她重复说道。

我十分愤慨,“我不应当受到这样的对待;”我说,“我可以肯定,夫人您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能指望得到答复。我是个女性,又是个年轻人,而夫人您是一位有这样高贵门第和地位的人,如果仅仅是为了您本人的缘故,夫人,我也可以免从您那里受到这样的对待。”

“我看,你是个厚颜无耻的妞儿!”她说。

“夫人,让我请求您允许我走吧。他们在镇上正等着我去吃午饭呢。”

“我不能让你走掉,”她答道,“不论你到谁家去,当他们知道是谁命令你别去的,他们就会原谅你;年轻的自命夫人①,如果你记得,这是你已故夫人的女儿,你主人的姐姐出乎意外地来到这里,要求你侍候她,那么你也会觉得不应该去的。”

①英国戏剧家本·琼生的讽刺喜剧《福尔蓬奈》(Volpone)中有一位自命的政治活动家爵士;戴弗斯夫人模仿这种称呼方法,把帕梅拉称为自命的夫人。

我以事先有约会为理由进行辩护;我这样做实在是很傻,因为我可以预料到,她会因此而挖苦我的。

“天哪!”她说,“这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当侍女的妞儿竟振振有词地以事先有约会为借口,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啊,帕梅拉,帕梅拉!你摆出这副神态,试图仿效身分比你高贵的人们,我真感到遗憾;我看你已完全被惯坏了;过去你是个谦逊、清白的女孩子,而且恭恭敬敬,可是现在,我担心你除了当你现在这种什么人外,在这世界上已不适合做其他任何事情了。”

“嗯,夫人,”她的男亲属说,“夫人您所能说的一切有什么作用呢?毫无疑问,对她来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喜欢它;她现在正在做着黄梁美梦呢,她的梦还没有做完就把她喊醒,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