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大步走出起居室后不久,凯琳听到个熟悉的女声。「露西,妳又让那只狗进屋子了?」

「牠从我身边溜过去,莎妮小姐。」

「噢,牠别想溜过我。」

凯琳笑了,听着莎妮轻快、有效率的脚步声走近。她拥紧「梅林」低语。「我不会让她逮到你的。」

莎妮冲进房里,蓦地打住。「噢,抱歉,露西没提到我们有访客。」

凯琳抬起头,调皮地对她一笑。

「凯琳!」莎妮以手掩唇。「老天,真的是妳吗?」

凯琳笑着站起来,冲向她。「是我,没错。」

两名女子拥抱在一起,「梅林」绕着她们的裙角吠叫。

「看到妳真好。噢,莎妮,妳甚至比我记忆中要更美丽!」

「我?瞧瞧妳,妳看来就像由『美丽佳人』杂志中走出来的淑女。」

「全是伊莎的功劳。」凯琳笑着握住莎妮的手,坐在沙发上,忙着补足三年来的空白。

凯琳知道这些年来,她们的信件往返渐稀都是她的错。莎妮不喜欢写信,而她少数的来信总是在赞美肯恩对「日升之光」所做的改变,凯琳则回信指责她站在敌人那一边。最后莎妮干脆不写信了。

凯琳想起了她所看到的改变。莎妮对这栋屋子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她先前的计较似乎太小器了。她开始赞美莎妮所做的一切。

莎妮听着凯琳的话。她知道这栋老宅邸在她的照料下再放光彩,并深深感到骄傲。但同时,旧日对凯琳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再度涌了上来。

有好长一段时间,莎妮是唯一照顾凯琳的人。但现在凯琳已脱胎换骨,成为一名高贵的淑女,拥有莎妮无法分享的友谊和经验。凯琳所处的世界是她永远无法进入的。

旧日的伤痛再度悸动。

「别以为妳回来了,就可以插手我的事,或告诉我该怎样管家。」

凯琳只是格格地轻笑。「我想都不会想,我在乎的只有这片土地。我等不及要看到一切了。」

莎妮的怨恨消失,改被忧虑取代。凯琳和中校同处一个屋檐下──这意味着麻烦大了。

萝丝的旧卧室用粉红色和嫩绿色重新装潢过。凯琳喜欢这个美丽、凉爽的房间,尽管比起隔壁肯恩的卧室,它只是次好的。他们共享一个起居室令她不安,但这也可以让她就近盯着他。

噢,先前她怎么能够让他那样亲吻他?她一直蓄意逃避的问题像一记重拳击中她的小腹。的确,后来她推开他了,但那是在她被彻底地亲吻过后。如果对象是布莱登,她还可以了解,但她怎么可以和白肯恩做出这样的事?

她想起了谭夫人有关夏娃的耻辱的训诫。的确是耻辱──只有生性淫荡的女人才会和自己的死敌如此放浪无耻。她一定是有问题。

才不。她只是旅途疲惫,杜小姐的喋喋不休足以逼疯圣人。

她决定不再多想,换下旅行装,简单地梳洗一下。现在的她爱极了盥洗,几乎无法想象自己曾经深深痛恨它。当年的她真是个傻女孩──傻气得可以,除了对肯恩的恨意之外。

她低咒出声。即使是伊莎,也无法改掉她这个坏习惯。肯恩离开起居室前,命令她在晚餐后到图书室见他。她一点也不期望和他的会面,然而,他必须明白他面对的已经不再是个不成熟的十八岁女孩了。

露西已为她整理好行李。有那么一刻,凯琳考虑换上旧衣服,出去探索睽违已久的家园,最后还是决定留待明天早上。她很快就得下楼应战,而且她还得去接杜小姐。

她换了件蓝色礼服,裙襬上绣着美丽的勿忘我。肯恩慷慨地提供她一大笔服饰津贴,拜伊莎之赐,她拥有了一整柜漂亮的衣服。伊莎不信任她的品味,坚持在每次购衣时同行。事实证明,若不是有伊莎在,她往往懒惰到随便店老板卖她什么都好。

她不耐地扯下发夹。西班牙式的发型虽然塑造出成熟、高雅的形象,也让她在面对肯恩时占了优势,但现在她再也忍受不了那样的束缚。她解开发髻,将披肩长发梳得闪闪发亮,簪上伊莎送的银发梳,在腕间洒些茉莉花香水,前去接杜小姐。

她轻声敲门,突然担心杜小姐能否适应和一名北佬战争英雄共进晚餐。她再敲一次,仍没有人响应。

她推门进去,瞧见杜小姐蜷缩在角落的大摇椅上,紧握着手帕,泪痕满面。

凯琳冲到她身边。「杜小姐,哪里不对了?」

老妇人似乎没有听到。凯琳蹲在她面前。「杜小姐?」

「噢,亲爱的,」她心神不宁地道。「我没有听到妳进来。」

「妳在哭,」凯琳握着老妇人的手。「告诉我哪里不对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往事──小时候常和我的姊妹做布娃娃、在葡萄架下玩耍。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往。」

「妳一点也不老,杜小姐。瞧妳漂亮的白色蕾丝礼服,妳看来就像春天一样清新。」

「我的确很用心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杜小姐略微坐直身躯,拭去眼泪。「只不过有时候──就像这种时候,我会回想起许久前的事,不免悲从中来。」

「什么样的事?」

杜小姐轻拍凯琳的手。「噢,妳不会想听我唠叨。」

「妳没有唠叨。」凯琳道,压下不久前还觉得快被杜小姐的喋喋不休给逼疯的念头。

「妳有一颗仁慈的心,韦凯琳,我看到妳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我很高兴妳要求我陪妳回南卡罗莱纳,」她摇摇头。「噢,我一点也不喜欢住在北方。每个人说话都好大声。我不喜欢北佬,凯琳,一点也不喜欢。」

「妳是在担心要和白中校用餐,对不对?」凯琳握着杜小姐的手。「我不该带妳来这里的。我只想到自己,没有考虑到对妳的影响。」

「噢,别将老妇人的愚蠢傻气怪到自己身上。」

「如果妳觉得不快乐,我不会硬将妳留下。」

杜小姐惊惶地张大了眼睛。「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站起来,再次失声痛哭。「我只是一时傻气……我──我会立刻打点好自己,下楼用晚餐。我马上就好──真的。」

凯琳站起来,拥抱瘦弱的老妇人。「冷静下来,杜小姐。我不会赶走妳的──只要妳想留下来,我保证妳一定可以住下。」

柔拉的眼里闪现希望。「妳不会赶我走?」

「绝对不会。」凯琳轻吻老妇人的面颊。「好了,快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下楼用晚餐吧。」

「是的。」杜小姐道,但仍紧张地望着安全的房门外。「嗯──我就去了。」

「噢,不必担心白中校,」凯琳微笑道。「假装妳是在款待李将军就好。」

十分钟后,凯琳挽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杜小姐下楼,很高兴看到老妇人再度振起精神。她在心里发誓如果肯恩伤害了荏弱的柔拉,她绝对会要他的命。

白肯恩由图书室走出来。他并未换上正式的晚礼服,只穿著轻便的白衬衫及黑长裤。粗鲁无礼的男人!凯琳想着。他明知道有女士在座。

他抬起头,瞧见她们,黑眸里闪过一丝费解的光芒。

凯琳的心脏狂跳,再度想起稍早那一吻。她深吸口气,知道今晚将会很漫长,她必须全神应战。还有杜小姐,她内心一定惊惶不已……

凯琳转身想安抚她,却看到老妇人朝肯恩露出抹娇羞的笑容,彷佛初入社交界的少女。她伸出手给肯恩。

「亲爱的将军,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你可知道,我一直虔诚地对天祈祷,祈求上帝保佑你的安全,但我实在作梦也想不到有这个荣幸亲眼见到你。」她硬将小手塞到肯恩掌中。「我是杜柔拉。」同时她行了个无懈可击的裣裙礼。

肯恩一脸的迷惑,注视着她缀满蕾丝的帽子。柔拉直起身躯。「你可以确信你在『日升之光』停留的时间,我们会竭尽所能确保你的舒适。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说一声就好。从此刻起,我就是你最忠实的仆人。」

柔拉拚命对他眨着睫毛,凯琳几乎担心她的眼睛会因此瞎掉。

肯恩转过凯琳,要求解释,但凯琳也一脸的迷惑。「我想──恐怕妳是误会了,女士。我并没有将军的头衔。事实上,我现在没有担任任何军职,不过有些人仍会称呼我过去的军衔『中校』。」

柔拉像小女孩般格格地轻笑。「噢,我真傻!这下你逮到我了!」她神秘兮兮地降低音量。「我忘了你现在扮成另一个身分。噢,非常好的伪装,北佬间谍绝对认不出你。不过你剃掉你的大胡子真是太可惜了,我一向喜爱大胡子。」

肯恩失去了耐心,转向凯琳。「她究竟在说什么?」

柔拉以指点着他的手臂。「噢,不必激动,我保证有别人在场时,我会非常谨慎,一定称呼你为中校,亲爱的将军。」

肯恩语含警告。「凯琳……」

杜小姐咋舌道:「好了,将军,毋须担心凯琳。再也没有比她更忠诚的南方女儿了,她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你的身分,对不对,亲爱的凯琳?」

凯琳试着要回答。她张开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杜小姐拿起吊在腕上的扇子,轻点凯琳的手臂。「立刻告诉将军,亲爱的,没有必要让他担心我们会背叛。这个可怜的男人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别再增加他的负担。说吧,告诉他可以信任妳。」

「你可以信任我。」凯琳嗄声道。

肯恩怒瞪着她。

杜柔拉笑了,朝空中嗅闻一下。「嗯,我似乎闻到炖鸡的味道。我最爱的菜肴──尤其是加了许多荳蔻。」她挽起肯恩的手臂,朝餐室走去。「你知道的,将军,我们很可能是远亲呢!我的姑婆杜菲碧的远房堂姊嫁到维吉尼亚的李家。」

肯恩蓦地打住脚步。「妳是在说──夫人,妳真的认为我是南军的李将军?」

杜小姐格格笑道:「噢,不,这次你别想逮到我了,将军。你真顽皮,故意要测试我。我明明告诉你我会很谨慎的。我知道你现在是白肯恩中校,韦小姐清楚明白地告诉我了。」

她再度朝他眨了眨眼,彷佛两人分享了某种秘密。

晚餐期间,肯恩一直紧皱眉头,也令凯琳食欲尽失。她不只得忍受他的陪伴,以及稍早那个吻的记忆,也知道他在怀疑杜柔拉是不是疯了。但杜小姐适时地填补了桌上的静默,大谈荳蔻炖鸡、亲戚关系和丁香的药效。肯恩的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乌云遍布的天空。点心送上来后,杜小姐提议用完餐点到起居室朗读诗篇,肯恩立刻提高警觉。

「这恐怕有些不便──韦凯琳小姐自纽约为我带来一些秘密文件,我必须私下和她会谈,」他挑起浓眉。「立刻。」

杜小姐咧开笑容。「这是当然的,亲爱的将军。你不必多作解释,去吧,我就留在这里,享用姜汁蛋糕。我已经许久──」

「妳真是忠贞爱国,杜女士。」他推开椅子,指着门口。「图书室,韦凯琳。」

「我……嗯……」

「现在!」

「快一点,亲爱的,将军是个忙人。」

「而且将会更忙。」

凯琳起身离座,越过他身边。好吧,也该是他们摊牌的时候了。

「日升之光」的图书室大体上仍和凯琳记忆中的一样。舒适的皮椅环绕着桃花心木书桌,明亮的阳光自高窗流泻而入,照出书架上丰富的藏书。这里一直是凯琳最喜爱的房间,但她一点也不喜欢书桌上新冒出来的雪茄盒,以及搁着肯恩左轮手枪的红木盒。书桌后原本挂着旧约圣经里的「被斩首的施洗者约翰」像,也被林肯的肖像画取代了。

肯恩坐在书桌后的皮椅里,脚跷到桌上。他的态度像是蓄意傲慢,但她不会让他看出心中的恼怒。下午她覆着面纱时,他将她视为女人,现在他却想将她当做马厩小厮对待。他很快就会发现他无法轻易忽视过去这三年。

「我告诉过妳留在纽约。」他道。

「你是说过。」她假装打量着房间。「林肯的肖像画和『日升之光』格格不入,它侮辱了我父亲的回忆。」

「就我听到的,妳的父亲侮辱了他自己的回忆。」

「的确,但他还是我的父亲,而且他死得英勇。」

「死亡并没有英勇可言,」他棱角方正的面容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严厉。「妳为什么没有服从我的命令,留在纽约?」

「因为你的命令毫无道理。」

「我不必替自己解释。」

「你是这么认为的。我已达成我这方的协议。」

「是吗?我们的协议说妳必须循规蹈矩。」

「我完成了在学院的学业。」

「我关心的不是妳学院的学业。」他俯身自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丢在桌上。「很有趣的内容──不过我不会想将它拿给容易受惊的人看。」

她拿起信。瞧见信未的署名伍德威时,一颗心直往下沉。

我很遗憾必须告诉你,复活节时你的被监护人在我家中作客,却表现得行为不检。在晚宴过后,凯琳大胆地尝试诱惑我的合伙人。幸运的是,被我及时打断了。那个可怜的男人吓坏了,他有妻有子,并在当地素有威望。她放荡的行为令我担心她是否为女色情狂……

她揉绉信纸,丢到书桌上。「信里全是一派谎言,你不能相信。」

「我原想等到夏末去纽约,和妳当面谈过后再下判断,也因此我要妳留在纽约。」

「我们有过协议,你不能因为伍德威是个傻瓜就抹煞它。」

「他是吗?」

「是的。」她的双颊烧红。

「妳是说,妳并没有习惯广为散布妳的芳泽?」

「当然没有。」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强迫她回想起数个小时前,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

「如果这封信是个谎言,」他平静地道。「妳要怎样解释今天下午,妳轻易地投入我的怀抱?那就是妳所谓规矩的行为?」

她不知道怎样为一项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辩护,只好采取主动攻击。「或许你才是应该解释的人──也或者你总是攻击进到你屋子的年轻女士?」

「攻击?」

「你应该庆幸我旅途疲惫,」她尽可能高傲地道。「不然我的拳头已经落在你的肚子上──就像我对伍律师的朋友所做的。」

他耸耸肩道:「噢,我明白了。」

他不相信她。「有趣的是,你如此关心我的行为,却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的。」

「这不一样,妳是女人。」

「我明白了,所以那造成了差别?」

他显得不悦。「妳很清楚我的意思。」

「如果你要这么说。」

「我说妳会回纽约。」

「我说我不会。」

「这不是由妳决定的。」

那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但她很快地考虑了一下。「你想要摆脱我,不是吗?结束这可笑的监护权?」

「再对不过了。」

「那就让我留在『日升之光』。」

「抱歉,我看不出这两者有何关联。」

她试着平静地道:「有几位绅士想要和我结婚,我只需花几个星期的时间,决定挑选的对象。」

他的脸庞罩上阴霾。「妳可以在纽约作决定。」

「我怎么能?这三年混乱极了,这会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我必须仔细地考虑,而我想在熟悉的环境这么做。不然,我永远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当然我们都不希望有那种结果。」这项解释薄弱了点,但她只能想到这个。

他的表情变得愈来愈晦暗。他走到壁炉边。「我似乎无法将妳想象成一位贤淑的妻子。」

她也不行,但他的评语激怒了她。「我不认为。」她回想薛苓雅对婚姻和男人的评论,模仿她睁大眼睛的白痴表情。「婚姻是每个人都想要的,不是吗?女人最想要的是有个丈夫照顾她,在她生日时买漂亮的衣服和珠宝送她。除此之外,女人夫复何求?」

肯恩的眼神变得有若寒冬。「三年前妳担任我的马厩小厮时,就像我的肉中刺,但至少妳勇敢、勤奋工作。那个韦凯琳不会为衣服和珠宝出卖自己。」

「那个韦凯琳没有被她的监护人逼去念专门教养出贤淑妻子的礼仪学校。」

她的话正中靶心,但他的反应是状极无聊的耸耸肩,背倚着壁炉。「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塑造出现在的我。」她深吸口气。「我想结婚,但我不想作出错误的选择。我需要时间,而我希望是在这里。」

他审视着她。「那些年轻人……」他的语音变得低沈、沙嗄。「妳是否像昨天吻我一样地亲吻他们?」

她使出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别开视线。「我只是因为旅途疲惫,他们太绅士,不可能像你那样对待我。」

「那么他们都是傻瓜。」

她纳闷他话里的意思,但他已经转身离开壁炉边。「好,妳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如果妳在那之前还没有作好决定,妳就得回纽约去,无论有没有丈夫。还有……」他侧头望向走道。「那个疯女人得离开。让她休息个一天,再送她上火车。我会给她补偿金。」

「不,我不能!」

「妳能的。」

「我答应了她。」

他似乎无意退让。她该用什么论点,比较具说服力?「我留在这里时,必须要有伴护。」

「现在担心名节的问题已经太晚了点。」

「对你或许是,对我不然。」

「我不认为她可以胜任监护人一职。邻居只要和她谈过话,就会知道她疯透了。」

凯琳激烈地道:「她没有疯!」

「妳差点骗过了我。」

「她只是……有些与众不同。」

「不只一些,」肯恩狐疑地打量着她。「她又怎会认为我是李将军的?」

「我……或许是因为我不经意提到的话。」

「妳告诉她我是李将军?」

「不,当然不。她害怕和你见面,我则试着让她放宽心。我不知道她会这么认真。」凯琳解释了她在杜小姐房间里说的话。

「而妳预期我会配合这出戏?」

「那应该不难,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话。」

「还是不行。」

「拜托,」她痛恨恳求,这两个字几乎梗在她的喉咙。「她无处可去。」

「该死,凯琳,我不想要她留在这里。」

「你也不想要我在这里,但你还是让我留下来。多一个人又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他的神情变得狡绘。「妳要求得很多,但我还没有听到妳提供任何回报。」

「我会替你跑马。」她很快地道。

「我想的是比较私人的事。」

她用力吞咽。「我可以替你缝衣服。」

「妳比三年前更有想象力。当然……妳当时并不像现在一样有经验。妳还记得妳提议成为我的情妇的那一晚吗?」

她的舌尖舔过干燥的唇。「那时我走投无路。」

「妳现在呢?」

「这样的谈话极为失礼。」她学谭夫人的威严道。

「还比不上今天下午的吻。」他逼近她,语音低沈沙嗄。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又要亲吻她了,但他的唇角却抿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杜女士可以留下,我会稍后再决定妳要怎样回报我。」

他离开房间后,凯琳依旧一直盯着房门,无法决定自己究竟是赢或输了。

是夜,肯恩动也不动地躺在黑暗中,以臂当枕,注视着天花板。今晚他究竟在和她玩什么游戏?也或者玩游戏的人是她?

今天下午的吻显示了她绝不纯真,但她是否就像伍律师信中所说的一样放荡?他不知道。暂时,他必须仔细观察。

他的脑海浮现她玫瑰花瓣般柔软的唇,火热、重浊的欲望登时席卷了他。

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他再也不可能将她视为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