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德·儒瓦约兹红衣主教

八十五 德·儒瓦约兹红衣主教

青年人不论是行善还是作恶总是固执倔强的,这和成年人的坚定果断具有同等价值。

这种力求做好事的固执会产生伟大的行动,使刚开始进入生活的人产生一股力量,使他自然而然地干出什么英雄业绩来。贝亚尔和迪盖克兰就是这样成为伟大的统帅的,可他们曾经是从来未曾见过的脾气最坏、最不好对付的孩子;那个牧猪人,他的天性使他成为蒙达尔特的猪倌,他的才华却使他成为赛格斯特五世,他就是这样成为一位伟大的教皇,而他曾经一味固执,不好好干他放猪的活儿。

最坏的斯巴达式的性格,在以固执的虚伪作假和残忍无情作为开始以后,就是这样朝着英雄主义的方向发展。

我们在这里仅仅要描绘一个普通人,然而,不止一个传记作者曾经在二十岁的亨利·德·布夏日的身上发现过成为伟大人物的条件。

亨利在爱情方面和要求脱离尘世方面都表现得很固执。由于他的哥哥的请求和国王的要求,他单独一个人待了几天去考虑他那个不变的想法;后来,他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坚定了,有天早晨,他决定去拜访他的哥哥红衣主教,这位红衣主教是一个重要人物,二十六岁就已经当了两年红衣主教,他是靠了他的高贵的出身和过人的智力,从纳尔榜总主教的职位提升到教士荣誉的顶点的。

    弗朗索瓦·德·儒瓦约兹,我们为了消除亨利·德·瓦罗亚对西拉的怀疑,曾经把他领上场过。弗朗索瓦·德·儒瓦约兹年轻而又经常出入社交界,相貌英俊而又才气横溢,是当时最杰出的人物之一。弗朗索瓦·德·儒瓦约兹就其天性来说是野心勃勃的,不过,深谋远虑和所处的地位使他变得谨慎小心,他能够把“没有什么事太过分”作为自己纹章上的铭言,并且证明他的铭言是对的。

弗朗索瓦·德·儒瓦约兹在所有的廷臣中间—他首先是一个廷臣—也许是唯一能使自己成为宗教和世俗的两种王位的双重支持者,结果是他作为法兰西贵族和教会之长,塞格斯特教皇像亨利三世一样保护他,亨利三世也像塞格斯特一样保护他。他在巴黎是意大利人,在罗马是巴黎人,在任何地方他都是又气派又能干。

只有海军大元帅孺瓦约兹的剑能在天平上为后者增加更大的重量,不过,人们从红衣主教的一些微笑上看得出,如果说他缺少他的哥哥尽管非常文雅、一双手臂却使唤得很好的那些沉重的世俗武器,他却善于使用、甚至滥用教会的君主交给他的教权的武器。

红衣主教弗朗索瓦·德?儒瓦约兹很快就富了起来,最初是靠他本人的家产,接着是靠各种俸禄。在那个时代,教会拥有财产,甚至拥有很多财产,这些财富耗尽以后,它知道哪里有财源―今天已经干涸了―可以恢复他们的财富。

弗朗索瓦·德·儒瓦约兹因此生活过得非常豪华。他把军人家庭的自豪留给他的哥哥,自己的候见厅里挤满了神父、主教、总主教,他有他的特长。一旦当上了红衣主教,他成了教会之长,而且因此地位就高出于他哥哥,他用上了意大利式的年轻侍从和法兰西式的卫士。不过,这些卫士和这些年轻侍从对他说来,只不过是他为了享受自由的一种比较好的手段。他经常让他的年轻侍从和卫士排列在一乘大轿子周围,他的秘书的戴着手套的手从轿帘里露出来,而他自己呢,戴着假发,围着巨大的绉领,脚登一双响声使他打心里感到高兴的骑士靴子,就这样乔装改扮,骑着马,背着剑,在全城乱跑。

红衣主教受到非常大的尊敬,因为人的好运气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具有吸引力,而且仿佛仅仅是由一些带钩的原子组成似的,把别人的好运气都钓过来,像卫星一样跟自己的好运气连在一起;正因为如此,他父亲的光荣的姓氏,他哥哥安纳新近获得的前所未有的声誉,都把它们的光辉投射到他的身上。另外,因为他严格地遵循这么一个信条:隐瞒自己的生活,显露自己的才华,所以人们只看见他好的方面;甚至在他的家庭里,他也给看作一位非常伟大的人,这是许多帝王享受不到的幸福,尽管他们荣誉满身,戴着全国人民加在头上的王冠。

德?布夏日伯爵在对他的哥哥作了解释,跟法兰西国王交谈以后,就走到这位高级教士这儿来躲避。不过,正像我们说过的那样,他耽搁了几天,这是为了服从他的哥哥和他的国王的命令。弗朗索瓦住在巴黎旧城的一所华丽的府邸里。这所房子的无比宽敞的院子里经常被骑马的人和轿子挤得满满的。但是,这位高级教士的花园紧挨着河岸,他听任他的那些院子和候见厅挤满奉承者;有一道边门通着河岸,在这道门旁边有一条小船可以悄悄地载着他愿意走多远就走多远,愿意走多慢就走多慢。人们常常等候这位高级教士总是白等,作为不接见的借口有时是身体不适,有时是正在作严肃的忏悔。这里成了法兰西国王的美好城市中的意大利,塞纳河环抱着的威尼斯。

弗朗索瓦很自豪,可是一点也不自负。他爱他的朋友如同兄弟,爱他的兄弟几乎也跟爱他的朋友一样。他比德?布夏日大五岁,不论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不论是钱袋还是微笑,他都毫无保留地给德·布夏日。

可是,他穿红衣主教服穿得非常气派,德·布夏日觉得他英俊、高贵,还觉得他几乎有点令人生畏,因此,对他比对他们两人的哥哥也许还要尊敬。穿着漂亮的护胸甲,佩带着时髦军人的那些装饰品,亨利忐忑不安地把自己的爱情告诉安纳,但是他甚至连忏侮都不敢向弗明索瓦忏悔。

然而,德·布夏日朝红衣主教府走去的时候,他的决心是已经下定了。他首先坦率地跟听忏悔神父交谈,然后是跟朋友交谈。他走进院子,这时有几个贵族请求接见却没有得到允许,正疲乏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他穿过一间间候见厅,一间间客厅,然后又穿过一间间套房。有人正像告诉别人那样告诉他,说他的哥哥正在与人会谈。不过,却没有一个仆人想到在德·布夏日面前关上房门。

德·布夏日就这样穿过所有的套房,一直来到花园。这是一座真正的罗马高级教士的花园,大树成荫,空气新鲜,花香扑鼻,就像今天的庞菲勒别墅或者博尔盖斯官一样。

亨利停在一片树丛下,这时河边的栅栏门在铰链上转动了,一个全身裹在一件棕色大披风里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像是年轻侍从的人。这个人看来正陷在自己的梦想中,根本没有想到他的亨利,连忙溜进大树中间,避免让德·布夏日或者任何人看见。

亨利没有注意到这个偷偷进来的人,他转身过来才看见这个人走进了套房。

等了十分钟以后,他也想到要进去问问一个跟班,究竟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的哥哥,这时候一个仆人好像在找他,看见了他,就走向前来请他上书房去,红衣主教在那儿等他。

亨利接受了这个邀请,却走得很慢,因为他猜到会有一场新的斗争。他看见了他的哥哥红衣主教,一个随身仆人正在服侍他穿上一套高级教士服,这套高级教士服也许有点世俗,可是很雅致,而且特别合身。

“您好,伯爵,”红衣主教说,“我的弟弟,有什么消息吗?”

“关于我们家庭的消息非常好,”亨利说,“您知道,安纳在安特卫普的撤退中赢得了荣誉,他活着。”

“感谢天主!您也平安无恙吗,亨利?”

“是的,我的哥哥。”

“您瞧,”红衣主教说,“天主在我们身上有他的安排。”

“我的哥哥,我深深地感谢天主,我已经计划好,准备献身为他服务。因此,我来向您严肃地谈谈我这个计划,我觉得它已经成熟,我以前也对您提起过几句。”

“您还想着这个吗,德·布夏日?”红衣主教说,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表明儒瓦约兹将要有一场战斗要应付。

“还想着,我的哥哥。”

“不过,这不可能,亨利,”红衣主教继续说,“不是有人已经跟您说过了吗?”

“我没有听见别人对我说的话,我的哥哥,因为有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在我心中说话,阻止我去听任何要我背离天主的话。”

“您不是不懂得尘世的事情,我的弟弟,”红衣主教用最严肃的声调说,“竟会相信这个声音真是天主的声音。正相反,我可以肯定,跟您说话的是一种十足世俗的感情。天主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因此不要滥用他的神圣的名义,尤其是不要把上天的声音跟尘世的声音混在一起。”

“我没有混在一起,我的哥哥,我只是想说,有样无法抗拒的东西把我拉向僻静和孤独。”

“好极了,亨利,我们回到正确的措词上来。好吧,我亲爱的,瞧,应该这么办;我要记下您的话,把您变成一个最幸福的人。”

“谢谢!啊,谢谢,我的哥哥!”

“听我说,亨利,应该带上钱和两个侍从,像适合我们这种家族的子弟那样,到整个欧洲去旅行。您将看到一些遥远的国家,看到鞑靼,甚至俄罗斯,还有拉普兰人,这个太阳从来照不到的神话般的民族,您可以沉浸在您的思想中,直到那在您心里生长的折磨您的苗子消灭掉,或者得到满足……到那时您再回到我们这儿来。”

亨利原来坐着,这时站了起来,神色比他哥哥还要严肃。

“您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说,“大人。”

“请原谅,亨利,您刚才说到僻静和孤独。”

“是的,我是这样说的,可是我说僻静和孤独,是指去隐修院,而不是去旅行。旅行,那还是享受生活,而我,我几乎是想去死,如果不死,至少也让我尝一尝死的滋味。”

“这是个荒谬的想法,请允许我对您说,亨利,因为说到底,任何想离群独居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孤单的。不过,好吧,就到隐修院吧。嗯,我明自您上这儿来是为了跟我谈这个计划。我认识一些非常有学问的本笃会修士、一些很聪明的奥古斯丁会修士,他们的隐修院是愉快的,开满花的,既安逸,又舒适。在科学和艺术的工作中间,您将过上有趣的一年,跟一些有教养的人在一起,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该玷污自己,如果一年以后,您还坚持您的计划,好吧!我亲爱的亨利,我决不再反对您,我自己会为您打开那扇把您愉快地引向永福的大门。”

“您显然没有理解我,我的哥哥,”德·布夏日摇着头回答,“或者不如说,是您过人的智慧不愿意理解我。我所希望的不是偷快的生活,舒服的隐退,而是严峻的、毫无乐趣的、死气沉沉的隐修院生活。我一定要发我的愿心,这愿心留给我的全部消遣只有一个坟墓需要发掘,只有一篇很长的经文需要念。”

红衣主教皱紧眉头,从座位上立起来。

“是的,”他说,“我已经完全理解,我试着用我的不带夸夸其谈,不带雄辩论证的反对来战胜您的疯狂决定。但是,您在逼我,那就听我说吧。”

“啊!我的哥哥,”亨利沮丧地说,“请不要试图说服我,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弟弟,我首先以天主的名义对您说话。您说这个粗暴的决定来自天主,这是对天主的冒犯;天主不接受不加考虑的轻率牺牲。您是软弱的,既然您遇到头一个痛苦就被它打垮,天主怎么能感谢您献给他的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牺牲呢?”

亨利动了一下。

“啊!我不愿意再迁就您,我的弟弟,您不迁就我们中间的任何人,”红衣主教继续说下去,“您忘记您会给我们大哥,给我带来的悲伤……”

“请原谅,”亨利打断对方的话说,他两颊涨得通红,“请原谅,大人,为天主服务难道是这样可悲,这样可耻的一种职业,会让全家人感到悲哀吗?您,我的哥哥,我在这间屋里看见了您的画像,您戴着这些金饰、这些钻石,穿着红袍,难道您不是咱们家族的光荣和快乐,尽管您选择了为天主服务,正像我的大哥选择了为尘世的国王服务。”。

“孩子!孩子!”红衣主教不耐烦地大声说,“您简直让我相信您是昏了头。怎么!您拿我的家跟隐修院相比,拿我的一百名仆人、我的马夫、我的绅士、我的卫士跟隐修院里仅有的武器和仅有的财富小静修室和扫帚相比。您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您刚才不是说过,您拒绝绘画、贵重器皿、排场和热闹这些在我是必需的多余之物?难道您像我一样有这个需求和企望,想把圣彼埃尔的三重冕加在自己的头上吗?这是一项职业,亨利;我们奔波,我们竞争,我们生活;可是您!您,您要的是矿工的镐,是苦修会会士的锹,是掘墓人的坟;不再要空气,不再要欢乐,不再要希望。而这一切,我为您作为一个男子汉感到脸红,这一切是因为您爱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不爱您!真的,亨利,您损害了您的家族!”

“我的哥哥!”年轻人大声说,他脸色苍白,两只眼睛里闪出阴郁的火光,“您是不是宁愿我用手枪把我的脑袋一枪打烂,或者是宁愿我利用我享有佩剑的荣誉,把它朝我的心口刺进去。哟;大人,您是红衣主教,教会之长,那扰请您赦免我这种死法犯下的罪。事情很快就可以完毕,甚至您来不及结束这个丑恶、丢脸的想法:我辱没我的家族:感谢天主,儒瓦约兹家族永远不会有人这样做。”

“好啦,好啦,亨利!”红衣主教把弟弟拉到身边,一边拥抱他,一边说,“好啦,受到人人喜爱的,我亲爱的孩子,忘掉吧,对爱你的人们宽大吧。我作为利己主义者请求您,你听着:真是世上罕有的事,我们全都很幸运,有的实现了自己的抱负,有的得到天主大量赐给我们的各种恩惠。因此我求您,亨利,不要把退隐这致命的毒药撒在你家族的欢乐上。请想想我们的父亲会因此而痛哭,请想想我们大家的额头得永远抹不掉你为我们带来的哀痛的阴云。亨利,我恳求你作出让步。隐修院对你没有一点好处。我不对你说,你将死在那里,因为你,不幸的人,也许会用一个,唉!太容易理解的微笑回答我。不,我要对你说,隐修院比坟墓还要有毁灭性。坟墓只是毁灭生命,而隐修院却消灭智力。隐修院使人低下头,而不是使人抬起头来望着上天。拱顶下的潮气一点一点地进入血液,一直渗入骨髓,把隐修的人变成修道院里的又一座花岗石雕像。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你可要当心;我们只有很少的几年,我们只有一个青春。好吧,美好的青春年代也将过去,因为你是在极度的痛苦的支配下。可是到了三十岁,你将成为一个男子汉,壮年的精力产生了,它将把你剩下的已经减弱了的痛苦全部卷走,到那时你将希望重新生活,但是已经太迟了,因为那时候的你是忧郁的,相貌变丑了,而且体弱多病,你的心再也不会有热情‘你的眼晴再也不会有光彩,你去找的那些人都将躲开你,像躲开粉饰的坟墓一样。任何人的眼睛都害怕看到它那黑暗的深处。亨利,我出于友爱,出于慎重,跟你谈话。听我的吧。”

年轻人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红衣主教希望自己已经感动了他,已经动摇了他的决心。

“来,”他说,“试试看再想别的办法;亨利,这支你在心上拖着的毒标枪,你就把它带到各地去吧,带到热闹的场合中去,带到欢乐的场合中去,你带着它坐下来参加我们的盛宴,学学那受伤的小鹿,它穿过矮树林,穿过荆棘丛,企图把留在伤口上的箭从它的胁部擦掉;有时候,箭会掉下来的。”

“我的哥哥,求求您,”亨利说,“请不要再坚持了,我向您提出的要求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仓促的决定,而是长时间痛苦的决心的结果。我的哥哥,我以天主的名义恳求您,答应我的请求吧。”

“好吧,你请求什么,说说看?”

“一张特许证,大人。”

“干什么?”

“缩短我的初修期。”

“啊!我懂了,德?布夏日,甚至你的严格作风也是上流社会的,可怜的朋友。我知道你要对我说出的理由。啊!对,你确实是我们这个上流社会的人;你像那些自愿入伍的年轻人,他们喜欢枪林弹雨,出生入死,但是不喜欢干挖战壕的活儿,不喜欢打扫帐篷。有办法,亨利,太好了,太好了!”

“这张特许证,我的哥哥,这张特许证,我跪下求您。”

“我答应给你,我这就给罗马写信。回信得一个月。不过,为了交换,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等回信的一个月里,不拒绝出现在您面前的任何一种快乐。如果在一个月以后,您还坚持您的计划,亨利,好吧,我会亲手把这张特许证交给您。现在,您满意了,再没有什么要求了吧?”

 “没有了,我的哥哥,感谢您。不过,一个月太久了,拖这么久,我实在受不了!”

“现在,我的弟弟,为了开始让您消遣一下,您愿意跟我一起用早餐吗?今天早上我有很好的客人了。”

这位高级教士开始露出了微笑,即使是亨利三世的宠臣中最热衷社交生活的人也会羡慕他微笑的神情。

“我的哥哥……”德·布夏日想推辞。

“我不允许推托。您在这儿只有我,因为您刚从弗朗德勒来,您的房子大概还没有布置好。”

红衣主教说到这里站起来,撩起一幅门帘,门帘里面是一间陈设豪华的大书房。

“来,伯爵夫人,”他说,“让我们说服德·布夏日先生留下来跟我们待在一起。”

但是,就在红衣主教撩起门帘的时候,亨利看见跟着绅士从河边栅栏门进来的年轻侍从半躺在靠垫上。这个年轻侍从,甚至在高级教士说出他的性别以前,亨利就已经认出是个女人。一股近乎突然产生的惊愕、近乎无法克制的恐俱攫住了他,当热衷于上流社会生活的红衣主教过去伸手要把那个漂亮的年轻侍从领过来的时候,亨利·德·布夏日冲出套房,因此,等到弗朗索瓦把这个笑眯眯,满怀希望准备将一个灵魂带回尘世的贵妇领过来,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弗朗索瓦皱紧眉头,在一张放满文件和信札的桌子前面坐下来,匆匆写了几行字。

“请打一打铃,亲爱的伯爵夫人,”他说,“您手就在铃上。”

年轻侍从按铃。

出现一个心腹仆人。

“让信使立刻骑马出发,”弗朗索瓦说,“把这封信送到蒂埃里城堡交给海军大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