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怪物

子夜正酣一道光线把我惊醒。我侧身用肘撑起身体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海若坐在床的一角用床单把自己裹起来佝偻着身子头发向前披散遮住了整个脸。她的双肩直发抖。她哭泣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海若”

她蜷缩得更厉害了。

“出了什么事海……海若”

我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慢慢地从噩梦中向外爬我还没有从噩梦的惊悸中完全解脱出来胸中感到透不过气。这姑娘颤抖着。我去搂她。她用肘把我推开捂住自己的脸。

“宝贝。”

“不要和我这么说话。”

“可是海若到底怎么了”

我看见她湿漉漉的脸直打哆嗦。像小孩哭的时候一样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从酒窝里打个旋越过下颌滴落到床单上。

“你不喜欢我。”

“你这是又想起哪一出了”

“我已经听说了。”

我觉得我整个的脸都凝住了。

“你听说什么了你根本就听不懂这只不过是……”

“不对不对。你说了你说我不是我。你说我应该走开。好我走。天哪我走可是我无法走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想走也无法走开。我怎么这样不中用”

“宝贝”

我搂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不放所有这些办法都不管用我亲吻她的手亲吻她又湿又咸的手指一再重复地发誓、许愿和道歉向她解释我做了一个愚蠢而又令人作呕的梦。她慢慢地安静下来停止了哭泣。她的眼睛大而无神也如同梦游一般眼泪已经哭干了。她把头转过去。

“少来”她说“用不着说这些。没有必要。你对我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

“谁说我不再是同一个人”

我说这句话时几乎是一种恐慌的语调。

“就是的。你不喜欢我。我早就感觉到了。我故意视而不见劝自己说这不是真的。我心想这只不过是好像如此或者类似的情形而已。但我错了。你的……态度就是变了。你根本不拿我当回事你是做了个梦这没错但你是做了一个关于我的梦。你叫出了我的名字。你表现出了厌恶情绪。为什么为什么”

我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

“宝贝……”

“我不愿意你少这样称呼我。我不愿意你听见没有我不是宝贝。我是……”

她又泣不成声起来脸朝着床一头栽下去。我站起来。换气扇的纸条轻轻地拍打着冷气扑面而来。我觉得冷。于是我披上睡衣坐到床上抚摸着海若的胳膊。

“海若你听着。我跟你说点情况。我告诉你真相……”

她慢慢用手撑起身体坐起来。我看到在她脖子细细的皮肤下血管一跳一跳的。我脸上的肌肉再次绷紧了感觉是这么的冷就好像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脑袋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真相”她说“你发誓是真话”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我的喉咙口有些发紧我必须先把它压制住。这是我们之间常用的一个誓词。如果发了这个誓那么我们俩不仅不敢再撒谎而且也不可以再有任何隐瞒。有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被某种有些夸张的正直折磨着我们天真地相信这个誓言将拯救我们。

“我发誓是真话”我认真地说“海若……”

她等待着。

“你也变了。我们俩都变了。但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事实上看起来就是这样……随你找出什么理由找出我们俩都不完全清楚的理由……你都不能离开我。但这是天意安排因为我也不能离开你……”

“克里斯”

她裹在床单里我连她带床单一起抱起来。床单的一角已经让她的泪水浸湿了她的头惬意地伏在我的肩上。我抱着海若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不停地摇着她。她则抚摸着我的脸。

“没有。你没有变。只是我”她向我耳语说“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许就是”

她朝黑乎乎、空荡荡的右墙角看就是她把门撕破的地方我已经在晚上把撕破的门的碎片清理掉了放到了储藏室里。“我该弄一扇新的门”我心想。我把海若放回到床上。

“你要不要睡觉”我问我站在她面前双膊下垂。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想一想亲爱的。”

“可能这不是真正的睡觉。我这也许是病了。我这么躺着一边想着问题还有你知道……”

她有些发抖。

“什么”我轻柔地问这声音令我自己都感到要窒息。

“这是一个很值得注意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举例来说呢”

我想“我必须保持安静不管我听到什么我都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已经对她要说什么做好了思想准备看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她无助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某种……四周……”

“我听不懂……这是”

“好像不仅在我这儿而是很普遍的就好像某种我这样说不对不可以这样说。找不到合适的话描述……”

“这一定是做梦”我做出随声附和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我们熄灯吧从现在起到明天一早不会有任何苦恼了到明天早晨如果我们还有兴趣的话我们争取谈点新东西。好不好”

她伸手去熄灯房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我规规矩矩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感觉到海若温暖的胳膊一点点靠近过来。

我搂住她。

“再搂紧点儿”她耳语道。过了好长一会儿“克里斯”

“什么”

“我爱你。”

我差点惊呼一声。

晨曦泛起红色。圆盘一样的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门坎内放着一封信。我拆开信封。海若正在洗澡我听她用鼻音哼唱着什么。她不停地向外左右观望湿漉漉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我走到窗户边读着信

“凯尔文我们陷入了困境。萨多留斯正不顾一切地忙活着。他相信他有望成功地造成中微子结构的不稳定。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需要一定数量的原生质作为模拟F形体的初始材料。他建议你外出勘察一下取一定数量的原生质装到容器里。这事你自己拿主意但你要把你的决定通告我。我没有什么意见。我觉得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说我还愿意你这样做的话那是因为这样还能有所作为似乎是这样。否则的话我们就只有羡慕吉巴里安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