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七章
在希勃尼亚 [〔1〕]
首都中心
一辆辆电车在纳尔逊纪念柱前减慢了速度,转入岔轨,调换触轮,重新发车,驶往黑岩、国王镇和多基、克朗斯基亚、拉思加尔和特勒努尔、帕默斯顿公园、上拉思曼斯、沙丘草地、拉思曼斯、林森德和沙丘塔以及哈罗德十字路口。都柏林市联合电车公司那个嗓音嘶哑的调度员咆哮着把电车撵走:
——开到拉思加尔和特勒努尔去!
——下一辆开往沙丘草地!
右边是双层电车,左边是辆单层电车。车身咣当咣当地晃悠着,铃铛丁零零地响着,一辆辆地分别从轨道终点发车,各自拐进下行线,并排驶去。
——开往帕默斯顿公园的,发车!
王冠佩戴者
中一央邮局的门廊下,擦皮鞋的边吆喝着边擦。亲王北街上是一溜儿朱红一色一王室邮车,车帮上标着今上御称的首字E.R.[〔2〕]。成袋成袋的挂号以及贴了邮票的函件、明信片、邮简和邮包,都乒啷乓啷地被扔上了车,不是寄往本市或外埠,就是寄往英国本土或外国的。
新闻界人士
穿粗笨靴子的马车夫从亲王货栈[〔3〕]里推出酒桶,滚在地上发出钝重的响声,又哐当哐当码在啤酒厂的平台货车上。由穿粗笨靴子的马车夫从亲王货栈里推滚出来的酒桶,在啤酒厂的货车上发出一片钝重的咕咚咕咚声。
——在这儿哪,红一毛一穆雷[〔4〕]说。亚历山大·凯斯。
——请你给剪下来,好吗?布卢姆先生说,我把它送到电讯报报馆去。
拉特利奇的办公室的门嘎地又响了一声。小个子戴维·斯蒂芬斯[〔5〕]严严实实地披着一件大斗篷,鬈发上是一顶小毡帽,斗篷下抱着一卷报纸,摆出一副国王信使的架势踱了出去。
红一毛一穆雷利利索索地用长剪刀将广告从报纸上铰了下来。剪刀和糨糊。
——我到印刷车间去一趟,布卢姆先生拿着铰下来的广告说。
——好哇,要是他需要一块补白的话,红一毛一穆雷将钢笔往耳朵上一夹,热切地说,我们想法安排一下吧。
——好的,布卢姆先生点点头说,我去说说看。
我们。
沙丘奥克兰兹的威廉·布雷登 [〔6〕]阁下
红一毛一穆雷用那把大剪刀碰了碰布卢姆先生的胳膊,悄悄地说:
——布雷登。
布卢姆先生回过头去,看见穿着制一服的司阍摘了摘他那顶印有字母的帽子。这当儿,一个仪表堂堂的人[〔7〕]从《自一由人周刊·国民新闻》和《自一由人报·国民新闻》的两排阅报栏之间走过来。发出钝重响声的吉尼斯啤酒[〔8〕]桶。他用雨伞开路,庄重地踏上楼梯,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是一派严肃神一色一。他那穿着高级绒面呢上衣的脊背,一步步地往上升。脊背。西蒙·迪达勒斯说,他的脑子全都长在后颈里头了。他背后隆一起一棱棱的肉。脖颈上,脂肪起着褶皱。脂肪,脖子,脂肪,脖子。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咱们的救世主吗?红一毛一穆雷悄悄地说。
拉特利奇那间办公室的门吱嘎嘎地低声响着。为了通风起见,他们总是把两扇门安得对开着。一进一出。
咱们的救世主。周围镶着络腮胡子的鸭蛋脸,在暮一色一苍茫中说着话儿。玛丽和玛尔塔。男高音歌手马里奥[〔9〕]用剑一般的雨伞探路,来到脚亮处跟前。
——要么就像马里奥,布卢姆先生说。
——对,红一毛一穆雷表示同意,“然而人家说,马里奥活脱儿就像咱们的救世主哩。”
红脸蛋的耶稣·马里奥穿着紧身上衣,两条一腿一又细又长。他把一只手按在一胸一前,在歌剧《玛尔塔》[〔10〕]中演唱着:
回来吧,迷失的你,
回来吧,亲一爱一的你 [〔11〕]!
牧杖与钢笔
——主教大人今儿早晨来过两次电话[〔12〕],红一毛一穆雷板着面孔说。
他们望着那膝盖、小一腿一、靴子依次消失。脖子。
一个送电报的少年脚步轻一盈地踅进来,往柜台上扔下一封电报,只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自一由人报》!
布卢姆先生慢条斯理地说:
——喏,他也是咱们的救世主之一。
他掀起柜台的活板,穿过一扇侧门,并沿着暖和而昏暗的楼梯和过道走去,还经过如今正回荡着噪音的一个个车间,一路脸上泛着柔和的微笑。然而,难道他挽救得了发行额下跌的局面吗?咣当当。咣当当。
他推开玻璃旋转门,走了进去,迈过散布在地上的包装纸,穿过一道轮转机铿锵作响的甬路,走向南尼蒂[〔13〕]的校对室。
海因斯也在这里:也许是来结讣告的账吧。咣当当。咣当。
讣告一位至为可敬的都柏林市民仙逝谨由衷地表示哀悼
今天早晨,已故帕特里克·迪格纳穆先生的遗体。机器。倘若被卷了进去,就会碾成齑粉。如今支配着整个世界。他[〔14〕]这部机器也起劲地开动着。就像这些机器一样,控制不住了,一片混乱。一个劲儿地干着,沸腾着。又像那只拼命要钻进去的灰一色一老鼠。
一份伟大的日报是怎样编印出来的
布卢姆先生在工长瘦削的身一子后面停下脚步来,欣赏着他那贼亮的秃脑瓢儿。
奇怪的是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祖国。一爱一尔兰啊,我的祖国。学院草地的议员。他竭力以普通一工人的身份,使报纸兴旺起来[〔15〕]。周刊全靠广告和各种专栏来增加销数,并非靠官方公报[〔16〕]发布的那些陈旧新闻。诸如一千××年政一府发行的官报。安妮女王驾崩[〔17〕]等等。罗森纳利斯镇区的地产,廷纳欣奇男爵领地[〔18〕]。有关人士注意:根据官方统计从巴利纳出口的骡子与母驴的数目一览表[〔19〕]。园艺琐记[〔20〕]。漫画[〔21〕]。菲尔·布莱克在周刊上连载的《帕特和布尔》的故事。托比大叔为小娃娃开辟的专页。乡下佬问讯栏。亲一爱一的编辑先生,有没有治肚胀的灵丹妙剂?编这一栏倒不赖,一边教人,一边也学到很多东西。人间花絮。《人物》[〔22〕]。大多是照片[〔23〕]。黄金海岸上,丽人们穿着泳装婷婷玉立。世界上最大的氢气球。一对姐妹同时举行婚礼,双喜临门。两位新郎脸对着脸,开怀大笑。其中一个就是排字工人卡普拉尼[〔24〕],比一爱一尔兰人还更富于一爱一尔兰气质。
机器以四分之三拍开动着。咣当,咣当,咣当。倘若他在那儿突然中了风,谁都不晓得该怎样关机器,那它就会照样开动下去,一遍遍地反反复复印刷,整个儿弄得一塌糊涂。可真得要一副冷静的头脑。
——喏,请把这排在晚报的版面上,参议员先生,海因斯说。
过不久就会称他作市一长大人[〔25〕]啦。据说,高个儿约翰[〔26〕]是他的后台。
工长没有答话。他只在纸角上潦潦草草地写上付排,并对排字工人打了个手势。他一声不响地从肮脏的玻璃隔板上面把稿纸递过去。
——好,谢谢啦,海因斯边说边走开。
布卢姆先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假若你想领钱,出纳员可正要去吃午饭哪,他说着,翘一起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你领了吗?海因斯问。
——唔,布卢姆先生说,赶快去,还来得及。
——谢谢,老伙计,海因斯说,我也去领。
他急切地朝《自一由人报》编辑部奔去。
我曾在弥尔酒店里借给他三先令。已经过了三个星期。这是第三回提醒他了。
我们看见广告兜揽员在工作
布卢姆先生将剪报放在南尼蒂先生的写字台上。
——打扰您一下,参议员,他说,这条广告是凯斯的,您还记得吗?
南尼蒂对着那则广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希望七月里登出来,布卢姆先生说。
工长把铅笔朝剪报移动。
——等一等,布卢姆先生说。他想改动一下。您知道,凯斯,他想在上端再添两把钥匙。
这噪音真讨厌。他听不见啊,南南。得有钢铁般的神经才行。兴许他能理解我的意思。
工长掉过身来,好耐着一性一子去倾听。他举起一只胳膊肘,开始慢慢地挠他身上那件羊驼呢夹克的腋窝底下。
——就像这个样子,布卢姆先生在剪报上端交叉起两个食指比画着。
让他首先领会这一点。布卢姆先生从他用指头交叉成的十字上斜望过去,只见工长脸一色一灰黄,暗自思量他大概有点儿病。那边,恭顺的大卷筒在往轮转机里输送大卷大卷的印刷用纸。铿锵锵、铿锵锵地闹腾吧。那纸要是打开来,总得有好几英里长。印完之后呢?哦,包肉啦,打包裹啦,足能派上一千零一种用场。
每逢噪音间歇的当儿他就乖一巧地插上一言半语,并在遍体斑痕的木桌上麻利地画起图样。
钥匙之家 [〔27〕]
——您瞧,是这样的。这儿有两把十字交叉的钥匙[〔28〕]。一个圈儿,字号写在这儿。亚历山大·凯斯,茶叶、葡萄酒及烈酒商什么的。
对他的业务,最好不要去多嘴多舌。
——参议员,您自己晓得他的要求。然后在上端,把钥匙之家这几个铅字排成个圆圈。您明白吧?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工长把挠个不停的手移到下肋部,又悄悄地挠着那儿。
——这个主意,布卢姆先生说,是从钥匙议院得来的。您晓得,参议员,是曼克斯议会。这暗示着自治。从曼岛会引来游客的,您瞧,会引人注目的。您能办得到吗?
也许我可以问问他voglio[〔29〕]这个字该怎样发音。可要是他不晓得,那只不过是把他弄得很尴尬而已。还是不要问为好。
——我们能办到,工长说。你有图案吗?
——我可以弄来,布卢姆先生说。基尔肯尼的一家报纸上登过。他在那儿也开了一家店。我跑一趟去问问他就是了。喏,您可以那么办,再附上一小段,引起注意就成了。您知道通常的写法。店一内一经特许供一应高级酒类,以满足顾客多时的愿望什么的。
工长沉吟了片刻。
——我们能办到,他说。每隔三个月让他跟我们续订一次合同吧。
这时,一个排字工人给他送来一份软塌塌的一毛一样。他一声不响地开始校对。布卢姆先生站在他身边,听着机器发出的震响,望着那些在活字分格盘旁一声不响地一操一作着的排字工人。
错字校正
他自己非拼写得准确无讹不可。校对热。今天早晨马丁·坎宁翰忘记给我们出他那个拼写比赛的难题了。看一个焦虑不安的行商在墓地的墙下,测量一只削了皮的梨有多么匀称所感到的无比困惑,是饶有趣味的[〔30〕]。有些莫名其妙,对不?把墓地一词加进去,当然是为了匀称[〔31〕]。
当他戴上那顶大礼帽时,我本该说声谢谢。我应该扯一扯旧帽子什么的。可不,我本来可以这么说。看上去还跟新的一样哩。倒想看看他脸上会有什么反应。
吱。第一部印刷机那最下一面的平台把拨纸器吱的一声推了出来,上面托着第一沓对折的报纸。它就这样吱的一声来引起注意,差不多像个活人了。它竭尽全力来说着话。连那扇门也吱吱响着,在招呼人把它关上。每样东西都用各自的方式说话。吱。
着名的神职人员不定期的撰稿者
工长突如其来地把一毛一样递过来说:
——等一下。大主教的信在哪儿呢?还得在《电讯报》上重登一遍。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人在哪儿?
他朝周围那一部部只顾轰鸣却毫无反响的机器望了望。
——先生,是蒙克斯[〔32〕]吗?铸字间一个声音问道。
——嗯。蒙克斯在哪儿?
——蒙克斯!
布卢姆先生拿起他那份剪报。该走了。
——那么,我把图案弄来,南尼蒂先生,他说。我知道你准会给它安排个好位置。
——蒙克斯!
——哦,先生。
每隔三个月,续订一次合同。我先得去吸口新鲜空气。好歹试试看吧。八月见报吧。是个好主意:在巴尔斯布里奇举办马匹展示会[〔33〕]的月份。旅游者会前来参加展示会的。
排字房的老领班
穿过排字房时,他从一个戴眼镜、系了围裙的驼背老人身边走过。那就是排字房的老领班蒙克斯。他这辈子想必亲手排了许多五花八门的消息:讣告、酒店广告、讲演、离婚诉讼、打捞到溺死者。如今,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我敢说,这是个处世稳重、一丝不苟的人,银行里多少总有些积蓄。老婆做得一手好菜,衣服洗得干净。闺女在客厅里踩着缝纫机。相貌平庸的简,从不惹是生非。
逾越节 [〔34〕]到了
他停下脚步,望着一个排字工人利利索索地分字模。先得倒过来读。他读起来快得很。这功夫是练出来的。穆纳格迪·克里特帕。可怜的爸爸曾经拿着《哈加达》书[〔35〕],用手指倒指着念给我听。逾越节[〔36〕]。明年在耶路撒冷。唷,哎呀!经过漫长的岁月,吃尽了苦头。我们终于被领出埃及的土地,进入了为奴之家[〔37〕]。哈利路亚[〔38〕]。以一色一列人哪,你们要留心听!上主是我们的上帝[〔39〕]。不,那是另一档子事。还有那十二个弟兄,雅各的儿子们[〔40〕]。再就是羔羊[〔41〕]、猫、狗、杖[〔42〕]、水[〔43〕]和屠夫。然后,死亡的天使杀了屠夫,屠夫杀了公牛,狗杀了猫[〔44〕]。乍一听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其实再探究一下就会明白,这意味着正义:大家都在相互你吃我,我吃你。这毕竟就是人生。这活儿他干得多快啊。熟能生巧。他像在用指头读着原稿似的。
布卢姆先生从那咣当咣当的噪音中踱出,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平台。现在我打算一路搭电车前往。也许能找到他吧。不如先给他挂个电话。号码呢?跟西特伦家的门牌号码一样。二八。二八四四。
只再挪一次,那块肥皂
他走下露天的楼梯。是哪个讨厌鬼用火柴在墙上乱涂一气?看上去仿佛是为了打赌而干的。这些厂房里总是弥漫着浓烈的油脂气味。当我呆在汤姆[〔45〕]隔壁的时候,就老是闻到这种温吞吞的鳔胶气味。
他掏出手绢来搌了搌鼻孔。香橼柠檬?啊,我还在那儿放了块肥皂呢。在那个兜儿里会弄丢的。他放回手绢时取出肥皂,然后把它塞一进一裤一后兜,扣上纽扣。
你太太使用哪一种香水?我还来得及乘电车回家一趟。借口说忘了点儿东西。在她换衣服之前,瞧上一眼。不。这儿。不。
一抽一冷子从《电讯晚报》的编辑部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声。我知道那是谁。怎么啦?溜进去一会儿,打个电话吧。那是一内一德·兰伯特。
他踅了进去。
一爱一琳[〔46〕],银海上的绿宝石
——幽灵走来了[〔47〕],麦克休教授嘴里塞满饼干,朝那积着尘埃的窗玻璃低声咕哝。
迪达勒斯先生从空洞一洞的壁炉旁朝一内一德·兰伯特那张泛着冷笑的脸望去,尖酸地问:
——真够呛,这会不会使你的屁一股感到烟熏火燎呢?
一内一德·兰伯特坐在桌子上,继续读下去:
——再则,请注意那打着漩涡蜿蜒曲折地哗哗淌去的汩一汩溪流与拦住去路的岩石搏斗,在一习一习一西风轻拂下,冲向海神所支配的波涛汹涌的蔚蓝领国;沿途,水面上荡漾着灿烂的一陽一光,两边的堤岸爬满青苔,森林中的巨树那架成拱形的繁叶[〔48〕],将一陰一影投射于溪流那忧郁多思的一胸一脯上。怎么样,西蒙?他从报纸的上端望着问。挺出一色一吧?
——他调着样儿喝酒,迪达勒斯先生说。
一内一德·兰伯特边笑边用报纸拍着自己的膝盖,重复着:
——忧郁多思的一胸一脯和蒙在屁一股上的繁叶。真够绝的了!
——一色一诺芬[〔49〕]俯瞰马拉松[〔50〕],迪达勒斯先生说,他又瞧了瞧壁炉和窗户,马拉松濒临大海[〔51〕]。
——行啦,麦克休教授从窗旁大声说。我再也不想听那套啦。
他把啃成月牙形的薄脆饼干吃掉,还觉得饿,正准备再去啃拿在另一只手里的饼干。
咬文嚼字的玩意儿。吹牛皮,空空洞一洞。依我看,一内一德·兰伯特准备请一天假。每逢举行葬礼,这一天就整个儿被打乱了。人家说,他有势力。大学副校长,老查特顿[〔52〕]是他的伯祖父或曾伯祖父。据说眼看就九旬了。也许报馆为这位副校长的噩耗所写的短评老早就准备好了。他简直就是为了刁难他们才活得这么长。说不定他自己倒会先死哩。约翰尼,替你伯父让路吧[〔53〕]。赫奇斯·艾尔·查特顿阁下。每逢该交租金的日子,老人就用他那颤巍巍的手给他签上一两张字迹古怪的支票。老人一旦踹了一腿一,他就可以发一笔横财。哈利路亚。
——又一阵发作吧,一内一德·兰伯特说。
——什么呀?布卢姆先生说。
——新近发现的西塞罗[〔54〕]断简残篇,麦克休教授煞有介事地回答说。我们美丽的国土。
简单然而扼要
——谁的国土?布卢姆先生简捷地问。
——问得再中肯不过了,教授边咀嚼着边说。并且在谁的上加重了语气。
——丹·道森[〔55〕]的国土,迪达勒斯先生说。
——指的是他昨天晚上的演说吗?布卢姆先生问。
一内一德·兰伯特点了点头。
——且听听这个,他说。
这当儿,门被推开了,球形的门把手碰着了布卢姆先生的腰部。
——对不起,杰·杰·奥莫洛伊边走进来边说。
布卢姆先生敏捷地往旁边一闪。
——不客气,他说。
——你好,杰克。
——请进,请进。
——你好。
——你好吗,迪达勒斯?
——蛮好。你呢?
杰·杰·奥莫洛伊摇了摇头。
伤 心
在年轻一辈的律师中间他曾经是最一精一明强干的一位。如今患了肺病,可怜的伙计。从他脸上那病态的潮一红看,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究竟是怎么回事?为金钱发愁吧。
——或者,倘若我们攀登重岩叠嶂的峰巅。
——你的气一色一异常地好。
——能见见主编吗?杰·杰·奥莫洛伊边往里屋瞅边问。
——当然可以,麦克休教授说。可以见他并且谈谈。他正在自己屋里跟利一内一翰[〔56〕]在一起。
杰·杰·奥莫洛伊踱到办公室里那张斜面写字台前,从后往前翻看着用浅粉一色一纸印刷的报纸合订本。
本来或许可以有所成就的,可是业务荒疏了,灰心丧气,贪起赌来。弄得债台高筑。播下风,收割的是暴风[〔57〕]。过去,狄与托·菲茨杰拉德[〔58〕]事务所常常付给他优厚的预约辩护费。他们是为了显示智力而戴假发的。就像是坐落于葛拉斯涅文的塑像似的,炫耀着自己的头脑。他想必是跟加布里埃尔·康罗伊一道为《快报》[〔59〕]撰写一些文章。此人博学。迈尔斯·克劳福德是以在《独立报》[〔60〕]上写文章起家的。那些报人只要一听说哪儿有空子可钻,马上就见风使舵,煞是可笑。风信鸡。嘴里一会儿吹热气,一会儿又吹冷风[〔61〕]!不知道该相信哪个好了。听到第二个故事之前,觉得头一个也蛮好。在报上彼此猛烈地开笔仗,然后一切都被淡忘。一转眼就又握手言欢。
——喂,请你们务必听听吧,一内一德·兰伯特央求说。或者,倘若我们攀登重岩叠嶂的峰巅……
——言过其实!教授暴躁地插嘴说,这种夸夸其谈的空话已经听够啦!
一内一德·兰伯特继续读下去:
——峰巅,巍然耸立。我们的灵魂恍若沐浴于……
——还不如沐浴一下他的嘴巴呢,迪达勒斯先生说,永恒的上帝,难道他还能从中得到些报酬吗?
——沐浴于一爱一尔兰全景那无与伦比的风光中。论美,尽管在其他以秀丽见称的宝地也能找到被人广为称颂的典型,然而我们温柔、神秘的一爱一尔兰在黄昏中那无可比拟的半透明光辉,照耀着郁郁葱葱的森林,绵延起伏的田野,和煦芬芳的绿一色一牧场。所有这些,真是举世无双的……
——月亮,麦克休教授说。他忘记了《哈姆莱特》[〔62〕]。
他家乡的土话
——黄昏辽远而广阔地笼罩着这片景一色一,直到月亮那皎洁的球体喷薄欲出,闪烁出它那银一色一的光辉……
——哦!迪达勒斯先生绝望地呻一吟着,大声说。狗屁不值!足够啦,一内一德,人一生时光有限啊!
他摘下大礼帽,不耐烦地吹着他那浓密的口髭,把手指扎煞开来,活像一把威尔士梳子[〔63〕],梳理着头发。
一内一德·兰伯特把报纸甩到一旁,高兴地暗自笑着。过了一会儿,麦克休教授那架着黑框眼镜、胡子拉碴的脸上,也漾起刺耳的哄笑。
——夹生傻瓜[〔64〕]!他大声说。
韦瑟厄普[〔65〕]如是说
此文如今白纸黑字已经印了出来,自然尽可以挖苦它一通,可是这类货一色一就像刚出锅的热饼一样脍炙人口哩。他干过面包糕点这一行,对吧?所以大家才管他叫作夹生傻瓜。反正他也已经赚足了。闺女跟一内一地税务署的那个拥有小轿车的家伙订了婚。乖一巧地让他上了钩,还大张宴席,应酬款待。韦瑟厄普一向说:用酒肉把他们置于掌心。
里屋的门猛地开了,一张有着鹰钩鼻子的红脸膛伸了进来,头上是一撮羽一毛一似的头发,活像个鸡冠。一双蓝一色一、盛气凌人的眼睛环视着他们,并且粗声粗气地问:
——什么事?
——冒牌乡绅[〔66〕]亲自光临!麦克休教授堂哉皇哉地说。
——去你的吧,你这该死的老教书匠!主编说,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来,一内一德,迪达勒斯先生边戴帽子边说。这事完了之后[〔67〕],我非得去喝上一盅不可啦。
——喝酒!主编大声说。望弥撒之前,什么也别想喝。
——说得蛮对,迪达勒斯先生说着就往外走。来呀,一内一德。
一内一德·兰伯特贴着桌边哧溜了下来。主编的一双蓝眼睛朝着布卢姆先生那张隐隐含一着一丝笑意的脸上瞟去。
——你也跟我们一道来吗,迈尔斯?一内一德·兰伯特问。
回顾难忘的战役
——北科克义勇军!主编跨着大步走到壁炉台跟前,大声嚷着。咱们连战连胜!北科克和西班牙军官们!
——是在哪儿呀,迈尔斯?一内一德·兰伯特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的鞋尖问。
——在俄亥俄!主编吼道。
——可不是嘛,没错儿,一内一德·兰伯特表示同意。
他一面往外走,一面跟杰·杰·奥莫洛伊打耳喳说:
——酒一精一中毒,真可悲。
——俄亥俄!主编仰起红脸膛儿,用尖锐的最高音嚷道。我的俄亥俄[〔68〕]!
——地地道道的扬抑扬音步!教授说。长,短,长。
哦,风鸣琴[〔69〕]!
他从背心兜里掏出一卷清除牙缝的拉线[〔70〕],扯下一截,灵巧地用它在那未刷过的两对牙齿之间奏出声来。
——乒乒,乓乓。
布卢姆先生看见时机正好,就走向里屋。
——借光,克劳福德先生,他说。为了一件广告的事,我想打个电话。
他走了进去。
——今天晚上那篇社论怎么样?麦克休教授问。他走到主编跟前,一只手牢牢地按在他的肩头。
——那样就行啦。迈尔斯·克劳福德较为平静地说。喂,杰克,不用着急。那样就可以啦。
——你好,迈尔斯,杰·杰·奥莫洛伊说,他手一松,合订本的几页报纸就又软塌塌地滑回去了。加拿大诈骗案[〔71〕]今天登出来了吗?
里屋电话铃在丁零零响着。
——二八……不,二○……四四……对。
看准赢家
利一内一翰拿着《体育》[〔72〕]的一毛一样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谁想知道哪匹马准能得金杯奖?他问,就是奥马登所骑的那匹“权杖”。
他把一毛一样朝桌上一掼。
打赤脚沿着过道跑来的报童的尖一叫一声忽然挨近了,门猛地被推开。
——安静点儿,利一内一翰说。我听到脚步声啦。
麦克休教授跨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那个战战兢兢的少年的脖领,旁的孩子们赶紧沿着过道往外逃,冲下楼梯。那些一毛一样被穿堂风刮得沙沙响,蓝一色一的潦草字迹在空中飘荡,然后落到桌子底下。
——不是我,先生。是我背后那个大个子猛推了我一下,先生。
——把他赶出去,关上门,主编说,正在刮飓风哪。
利一内一翰开始从地板上抓起一毛一样,两次蹲下去时全嘟嘟囔囔的。
我们在等赛一马特辑哪,先生,报童说。帕特·法雷尔猛推了我一把,先生。
他指了指从门框后面窥伺着的两张脸。
——就是他,先生。
——快给我滚,麦克休教授粗一暴地说。
他把少年胡乱搡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杰·杰·奥莫洛伊沙沙地翻着那合订本,边咕哝边查找:
——下接第六页第四栏。
——对,这里是《电讯晚报》,布卢姆先生在里间办公室里打着电话,老板呢?……是的,《电讯》……到哪儿去啦?噢!哪家拍卖行?……啊!我明白啦。好的,我一定能找到他。
接着是一次相撞
他刚挂上电话,那铃又丁零一声响了。他赶忙走进外屋,恰好跟又一次捡起一毛一样正在直起腰来的利一内一翰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先生[〔73〕],利一内一翰说,他紧紧一抓了布卢姆先生一把,做了个鬼脸。
——都怪我,布卢姆先生说,他听任对方抓住自己。没伤着你吗?都怪我太急啦。
——我的膝盖,利一内一翰说。
他做出一副滑稽相,边一揉一着膝盖边哼哼唧唧地说:
——年岁[〔74〕]不饶人啊。
——对不起,布卢姆先生说。
他走到门边,把门推开一半,又停下来了。杰·杰·奥莫洛伊还在翻看着那沉甸甸的纸页。两个蹲在大门外台阶上的报童发出的尖声喊叫和一只口琴吹奏出的音响,在空洞一洞的过道里回荡着:
我们是韦克斯福德的男子汉,
凭着胆量和双臂酣战 [〔75〕]。
布卢姆退场
——我要跑一趟巴切勒步道,布卢姆先生说,张罗一下凯斯这则广告。想把它定下来。听说他正在狄龙拍卖行那儿哪。
他望着他们的脸,迟疑了片刻。主编一手支着头,倚着壁炉架,突然将一只臂往前一伸。
——走吧!他说。世界在你前面呢[〔76〕]。
——一会儿就回来,布卢姆边说边匆匆往外走。
杰·杰·奥莫洛伊从利一内一翰手里接过一毛一样来读。他轻轻地把它们一页页地吹开,不加评论。
——他准能拉到那宗广告,他透过黑框眼镜,从半截儿窗帘上端眺望着说。瞧那帮小无赖跟在他后面呢。
——让我瞧瞧。在哪儿?利一内一翰喊叫着,跑到窗前。
街头行列
他们两个人面泛微笑,从半截儿窗帘上端眺望那些跳跳蹦蹦地尾随着布卢姆先生的报童们。最后一个少年在和风中放着一只尾巴由一串白一色一蝴蝶结组成的风筝,像是嘲弄一般在东倒西歪地摆来摆去。
——瞧那一群一流一浪一儿跟在他后面大喊大叫,利一内一翰说,真逗!快把人笑死了。喔,肋骨都笑拧了!学他那扁平足的走法。多么乖一巧。逮得着云雀。
他以矫捷而滑稽的玛祖卡舞步从壁炉前滑过,来到杰·杰·奥莫洛伊跟前。奥莫洛伊把一毛一样递到他那摊开来的手里。
——怎么啦?迈尔斯·克劳福德吃惊地说。另外两位哪儿去啦?
——谁?教授转过身来说。他们到椭圆酒家[〔77〕]喝点儿什么去了。帕迪·胡珀[〔78〕]和杰克·霍尔[〔79〕]也在那儿。是昨天晚上来的。
——那就走吧,迈尔斯·克劳福德说。我的帽子呢?
他趔趔趄趄地走进后面的办公室,撩一起背心后面的衩口,丁零当啷地从后兜里掏出钥匙。钥匙又在半空中响了一下,当他锁书桌一抽一屉时,它们碰在木桌上又响了。
——他的病情不轻哪,麦克休教授低声说。
——看来是这样,杰·杰·奥莫洛伊说。他掏出个香烟盒,若有所思地念叨着,然而也未必如此。谁的火柴最多?
和平的旱烟袋 [〔80〕]
他敬一支烟给教授,自己也拿了一支。利一内一翰赶紧划了根火柴,依次为他们点燃了香烟。杰·杰·奥莫洛伊又打开烟盒来让。
——谢喽你[〔81〕],利一内一翰说着,拿了一支。
主编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草帽歪戴在额头上。他凛然地指着麦克休教授,背诵了两句歌词:
地位名声将你蛊惑,
使你醉心的是帝国[〔82〕]。
教授那长嘴唇抿得紧紧的,嬉笑着。
——呃?你这暴戾的老罗马帝国?迈尔斯·克劳福德说。
他从开着盖儿的烟盒里取了一支香烟。利一内一翰立刻殷勤地为他点上,并且说:
——静一静,听听我这崭新的谜语!
——罗马帝国[〔83〕]呗。杰·杰·奥莫洛伊安详地说。听上去要比不列颠的或布里克斯顿[〔84〕]文雅一些。这个词儿不知怎地使人想到火里的脂肪。
迈尔斯·克劳福德噗的一声猛地朝天花板喷一出第一口烟。
——对呀,他说。咱们是脂肪。你和我就是火里的脂肪。咱们的处境甚至还不如地狱里的雪球呢。
罗马往昔的辉煌 [〔85〕]
——且慢,麦克休教授从从容容地举起瘦削得像爪子一样的两只手说。咱们可不能被词藻,被词藻的音调牵着鼻子走。咱们心目中的罗马是帝国的,强制的,专横的[〔86〕]。
稍顿了顿,他又以雄辩家的派头,摊开那双从又脏又破的衬衫袖口里伸出的胳膊:
——他们的文明是什么?庞大的,我承认:然而是粗鄙的。厕所[〔87〕]:下水道。犹太人在荒野里以及山顶上说:这是个适当的地方,我们为耶和华筑一座圣坛吧。罗马人,正如跟他亦步亦趋的英格兰人一样,每当踏上新岸(他从未踏上过我们的岸边),就一味地执着于修厕所。身穿宽大长袍的他,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然后说:这是个适当的地方,我们装个一抽一水马桶吧。
——他们这么说,也就这么做了,利一内一翰说。据《吉尼斯》第一章[〔88〕],咱们古老的祖先对流水曾有过偏一爱一。
——他们生来就是绅士,杰·杰·奥莫洛伊咕哝道。然而,咱们也有《罗马法》[〔89〕]。
——而庞修斯·彼拉多[〔90〕]是那部法典的先知,麦克休教授回答说。
——你晓得税务法庭庭长帕利斯[〔91〕]那档子事吗?杰·杰·奥莫洛伊问。那是在王家大学[〔92〕]的宴会上。一切都进行得顺顺当当……
——先听我的谜语吧,利一内一翰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身着宽松的多尼戈尔[〔93〕]灰一色一花呢衣服、个子高高的奥马登·伯克[〔94〕]先生从过道里走了进来。斯蒂芬·迪达勒斯跟在他后面,边进屋边摘下帽子。
——请进,小伙子们[〔95〕]!利一内一翰大声说。
——我是前来护送一个求情者的,奥马登·伯克先生悦耳的声调说。这位青年在饱有经验者的引导下,来拜访一名声名狼藉者了。
——你好吗?主编说着,伸出一只手来。请进。你家老爷子刚走。
利一内一翰对大家说:
——静一静!哪一出歌剧跟铁路线相似?考虑,沉思,默想,解决了再回答我。斯蒂芬一面把打字信稿递过去,一面指着标题和署名。
——谁?主编问。
撕掉了一个角儿。
——加勒特·迪希先生,斯蒂芬说。
——又是那个矫情鬼,主编说。这是谁撕的?他忽然想解手了吗?
扬起火焰般的帆,
从南方的风暴中乘快船,
他来了,苍白的吸血鬼,
跟我嘴对嘴地亲一吻 [〔96〕]。
——你好,斯蒂芬,教授说,他凑过来,隔着他们的肩膀望去。口蹄疫?你改行了吗?……
Yan牛之友派“大诗人”[〔97〕]呗。
在一家着名餐馆里闹起的纠纷
——您好,先生,斯蒂芬涨红了脸回答说。这封信不是我写的。加勒特·迪希先生托我……
——哦,我认识他,迈尔斯·克劳福德说,我也认识他老婆。是个举世无双的凶悍老泼妇。天哪,她准是害上了口蹄疫!那天晚上,她在金星嘉德饭店里,把一盆汤全泼到侍者脸上啦。哎呀!
一个女人把罪恶带到人世间。为了墨涅拉俄斯那个跟人私奔了的妻子海伦,希腊人竟足足打了十年仗。布雷夫尼大公奥鲁尔克[〔98〕]。
——他是个鳏夫吗?斯蒂芬问。
——啊,跟老婆分居着哪,迈尔斯·克劳福德边浏览着打字信稿边说。御一用马一群一。哈布斯堡[〔99〕]。一个一爱一尔兰人在维也纳的城堡跟前救了皇帝一命。可不要忘记!一爱一尔兰的封蒂尔柯涅尔伯爵马克西米连·卡尔·奥唐奈[〔100〕]。为了封国王作奥地利陆军元帅,而今把他的嗣子派了来[〔101〕]。那儿迟早总有一天会出事。“野鹅”[〔102〕]。啊,是的,每一次都是这样。可不要忘记这一点!
——关键在于他忘没忘记,杰·杰·奥莫洛伊把马蹄形的镇纸翻了个过儿,安详地说。拯救了王侯,也不过赢得一声道谢而已。
麦克休教授朝他转过身来。
——不然的话呢?他说。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吧,迈尔斯·克劳福德开口说。有一天,一个匈牙利人[〔103〕]……
失 败 者被提名的高贵的侯爵
——我们一向忠于失败者[〔104〕],教授说。对我们来说,成功乃是智慧与想像力的灭亡。我们从来不曾效忠于成功者。只不过侍奉他们就是了。我教的是刺耳的拉丁文。我讲的是这样一个民族的语言,他们的智力的顶点乃是一寸光一陰一一寸金这么一条格言。物质占支配地位。主啊![〔105〕]主啊!这句话的灵一性一何在?主耶稣还是索尔兹伯里勋爵[〔106〕]?伦敦西区一家俱乐部里的沙发[〔107〕]。然而希腊文却不同!
主啊,怜悯我们吧! [〔108〕]
开朗的微笑使他那戴着黑框眼镜的两眼炯炯有神,长嘴唇咧得更长了。
——希腊文!他又说。主[〔109〕]!辉煌的字眼!闪米特族和撒克逊族都不晓得的母音[〔110〕]。主啊[〔111〕]!智慧的光辉。我应该教希腊文,教这心灵的语言。主啊,怜悯我们吧[〔112〕]!修厕所的和挖下水道的[〔113〕]永远不能成为我们一精一神上的主宰。我们是溃败于特拉法尔加[〔114〕]的欧洲天主教骑士一精一神的忠实仆从,又是在伊哥斯波塔米随着雅典舰队一道沉没了的一精一神帝国[〔115〕]——而不是统治权[〔116〕]——的忠实仆从。对,对,他们沉没了。皮勒斯被神谕所哄骗[〔117〕],孤注一掷,试图挽回希腊的命运。这是对于失败者的效忠啊。
他离开了他们,跨着大步走向窗口。
——他们开赴战场,奥马登·伯克先生用一陰一郁的口吻说,然而总吃败仗[〔118〕]。
——呜呜!利一内一翰低声哭泣着,演出[〔119〕]快要结束的时候,竟被一片瓦击中[〔120〕]。可怜的、可怜的、可怜的皮勒斯!
然后,他跟斯蒂芬打起耳喳来。
利一内一翰的五行打油诗
学究麦克休好气派,
黑框眼镜成天戴,
醉得瞧啥皆双影,
何必费事把它戴?
我看不出这有啥可笑[〔121〕],你呢?
穆利根说,这是为了悼念萨卢斯特[〔122〕]。他母亲死得叫人恶心[〔123〕]。
迈尔斯·克劳福德把那几张信稿塞一进侧兜里。
——这样就可以啦,他说,回头我再读其余的部分。这样就可以啦。
利一内一翰摊开双手表示抗议。
——还有我的谜语呢!他说,哪一出歌剧跟铁路线相似?
——歌剧?奥马登·伯克先生那张斯芬克斯般的脸把谜语重复了一遍。
利一内一翰欢欢喜喜地宣布说:
——《卡斯蒂利亚的玫瑰》。你懂得它俏皮在什么地方吗?谜底是:并排的铸铁。嘻嘻嘻[〔124〕]。
他轻轻戳了一下奥马登·伯克先生的侧腹。奥马登·伯克先生假装连气儿都透不过来了,手拄一陽一伞,风度优雅地朝后一仰。
——帮我一把!他叹了口气。我虚弱得很。
利一内一翰踮起脚尖,赶紧用一毛一样沙沙沙地搧了搧他的脸。
教授沿着合订本的架子往回走的时候,用手掠了一下斯蒂芬和奥莫洛伊先生那系得稀松的领带。
——过去和现在的巴黎,他说。你们活像是巴黎公社社员。
——像是炸掉巴士底狱的家伙[〔125〕],杰·杰·奥莫洛伊用安详的口吻挖苦说。要不然,芬兰总督就是你们暗杀的吧?看上去你们仿佛干了这档子事——干掉了博布里科夫将军[〔126〕]。
——我们仅仅有过这样的念头罢了,斯蒂芬说。
万紫千红[〔127〕]
——这里人材济济,迈尔斯·克劳福德先生说。法律方面啦,古典方面啦……
——赛一马啦,利一内一翰插嘴道。
——文学,新闻界。
——要是布卢姆在场的话,教授说。还有广告这高雅的一行哩。
——还有布卢姆夫人,奥马登·伯克先生加上一句。声乐女神。都柏林的首席歌星。
利一内一翰大咳一声。
——啊嗨!他用极其细柔的嗓音说。哎,缺口新鲜空气!我在公园里感冒了。大门是敞着的。
“你能胜任!”
主编将一只手神经质地搭在斯蒂芬的肩上。
——我想请你写点东西,他说。带点刺儿的。你能胜任。一看你的脸就知道。青春的词汇里[〔128〕]……
从你的脸上就看得出来。从你的眼神里也看得出来。你是个懒散、吊儿郎当的小调皮鬼[〔129〕]。
——口蹄疫!主编用轻蔑口吻谩骂道。民族主义一党一在勃里斯——因——奥索里召开大会[〔130〕]。真荒唐!威胁民众!得刺他们两下!把我们统统写进去,让灵魂见鬼去吧。圣父圣子和圣灵,还有茅坑杰克·麦卡锡[〔131〕]。
——咱们都能提一供一精一神食粮,奥马登·伯克先生说。
斯蒂芬抬起两眼,目光与那大胆而鲁莽的视线相遇。
——他[〔132〕]要把你拉进记者帮呢!杰·杰·奥莫洛伊说。
了不起的加拉赫[〔133〕]
——你能胜任,迈尔斯·克劳福德为了加强语气,还攥起拳头,又说了一遍。等着瞧吧,咱们会使欧洲大吃一惊。还是伊格一内一修斯·加拉赫丢一了差事之后,在克拉伦斯[〔134〕]当台球记分员时经常说的。加拉赫才算得上是个新闻记者呢。那才叫做笔杆子。你晓得他是怎样一举成名的吗?我告诉你吧。那可是报界有史以来最一精一彩的一篇特讯哩。八一年[〔135〕]五月六日,常胜军时期,凤凰公园发生了暗杀事件[〔136〕]。你那时大概还没有出生[〔137〕]呢。我找给你看看。
他推开人们,踱向报纸合订本。
——喂,瞧瞧,他回过头来说。《纽约世界报》[〔138〕]拍了封海底电报来约一篇特稿。你还记得当时的事吗?
麦克休教授点了点头。
——《纽约世界报》哩,主编兴奋地把草帽往后推了推说。案件发生的地点。蒂姆·凯里,我的意思是说,还有卡瓦纳、乔·布雷迪[〔139〕]和其他那些人。剥山羊皮[〔140〕]赶马车经过的路程。写明整个路程,明白吧?
——剥山羊皮,奥马登·伯克先生说,就是菲茨哈里斯。听说他在巴特桥那儿经营着一座马车夫棚[〔141〕]。是霍罗翰告诉我的。你认识霍罗翰吗?
——那个一瘸一拐的吧?迈尔斯·克劳福德说。
——他告诉我说,可怜的冈穆利也在那儿,替市政一府照看石料,守夜的。
斯蒂芬惊愕地回过头来。
——冈穆利?他说。真的吗?那不是家父的一个朋友吗?
——不必管什么冈穆利了!迈尔斯·克劳福德气愤地大声说,就让冈穆利去守着他那石头吧,免得它们跑掉。瞧这个。依纳爵·加拉赫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凭着天才和灵感,他马上就拍了海底电报。你有三月十七号的《自一由人周刊》吗?对,翻到了吗?
他把合订本胡乱往回翻着,将手指戳在一个地方。
——掀到第四版,请看布朗森[〔142〕]的咖啡广告。找到了吗?对。
电话铃响了。
远方的声音
——我去接,教授边走向里屋,边说。
——B代表公园大门[〔143〕]。对。
他的手指颤悠悠地跳跃着,从一个点戳到另一个点上。
——T代表总督府。C是行凶地点。K是诺克马龙大门[〔144〕]。
他颈部那松一弛的筋一肉像公鸡的垂肉般颤悠着。没有浆好的衬衫假前一胸一一下子翘了起来,他猛地将它掖回背心里面。
——喂?是《电讯晚报》。喂?……哪一位?……是的……是的……是的。
——F至P是剥山羊皮为了证明他们当时不在犯罪现场而赶车走过的路线。英奇科尔、圆镇、风亭、帕默斯顿公园、拉尼拉。符号是F.A.B.P.。懂了吧?X是上利森街的戴维酒吧[〔145〕]。
教授出现在里屋门口。
——是布卢姆打来的,他说。
——叫他下地狱去吧,主编立刻说。X戴维酒吧,晓得了吧?
伶俐极了
——伶俐,利一内一翰说,极了。
——趁热给他们端上来,迈尔斯·克劳福德说,血淋淋地和盘托出。
你永远不会从这场噩梦中苏醒过来[〔146〕]。
——我瞧见了,主编自豪地说。我刚好在场。迪克·亚当斯[〔147〕]是天主把生命的气吹进去[〔148〕]的科克人当中心地最他一妈一善良的一位。他和我本人都在场。
利一内一翰朝空中的身影鞠了一躬,宣布说:
——太太,我是亚当。在见到夏娃之前曾经是亚伯[〔149〕]。
——历史!迈尔斯·克劳福德大声说。亲王街的老太婆[〔150〕]打头阵。读了这篇特稿,哀哭并咬牙切齿[〔151〕]。特稿是插在广告里的。格雷戈尔·格雷[〔152〕]设计的图案。他从此就扶摇直上。后来帕迪·胡珀在托·鲍面前替他说项,托·鲍就把他拉进了《星报》[〔153〕]。如今他和布卢门菲尔德[〔154〕]打得火热。这才叫报业呢!这才叫天才呢!派亚特[〔155〕]!他简直就是大家的老爹!
——黄一色一报纸的老爹,利一内一翰加以证实说,又是克里斯·卡利南[〔156〕]的姻亲。
——喂?听得见吗?嗯,他还在这儿哪。你自己过来吧。
——如今晚儿,你可到哪儿去找这样的新闻记者呀,呃?主编大声说。
他呼啦一下把合订本合上了。
——很得鬼[〔157〕],利一内一翰对奥马登·伯克先生说。
——非常一精一明,奥马登·伯克先生说。
麦克休教授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说起常胜军,他说,你们晓得吗,一些小贩被市记录法官[〔158〕]传了去……
——可不是嘛,杰·杰·奥莫洛伊热切地说。达德利夫人[〔159〕]为了瞧瞧被去年那场旋风[〔160〕]刮倒了的树,穿过公园走回家去。她打算买一张都柏林市一览图。原来那竟是纪念乔·布雷迪或是老大哥[〔161〕]或是剥山羊皮的明信片。而且就在总督府大门外出一售着哩,想想看!
——如今晚儿这帮家伙净抓些鸡一毛一蒜皮,迈尔斯·克劳福德说。呸!报业和律师业都是这样!现在吃律师这碗饭的,哪里还有像怀特赛德[〔162〕]、像伊萨克·巴特[〔163〕]、像口才流利的奥黑根[〔164〕]那样的人呢?呃?哎,真是荒唐透顶!呸!只不过是撮堆儿卖的货一色一!
他没再说下去,嘴唇却一个劲儿地一抽一搐着,显示出神经质的嘲讽。
难道会有人愿意跟那么个嘴唇接一吻吗?你怎么知道呢?那么你为什么又把这写下来呢?
韵一律与理一性一
冒斯,扫斯。冒斯和扫斯之间多少有些关联吧?要么,难道扫斯就是一种冒斯吗?准是有点儿什么。扫斯,泡特,奥特,少特,芝欧斯[〔165〕]。押韵:两个人身穿一样的衣服,长得一模一样,并立着[〔166〕]。
……给你太平日子,
……听你喜悦的话语,
趁现在风平一浪一静的一刻 [〔167〕]。
但丁瞥见少女们三个三个地走了过来。着绿一色一、玫瑰一色一、枯叶一色一的衣服,相互搂着;穿过了这样幽暗的地方[〔168〕],身着紫红一色一、紫一色一的衣服,打着那和平的金光旗[〔169〕],使人更加恳切地注视[〔170〕]的金光灿烂的军旗,走了过来。可我瞧见的却是一些年迈的男人,在暗夜中,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拖着铅一般沉重的脚步:冒斯、扫斯;拖姆、卧姆[〔171〕]。
——说说你的高见吧,奥马登·伯克先生说。
一天应付一天的就够了……
杰·杰·奥莫洛伊那苍白的脸上泛着微笑,应战了。
——亲一爱一的迈尔斯,他说,一边丢掉纸烟,你曲解了我的话。就我目前掌握的情况而言,我并不认为第三种职业[〔172〕]这整个行当都是值得辩护的。然而你的科克一腿一[〔173〕]被感情驱使着哪。为什么不把亨利·格拉顿[〔174〕]和弗勒德[〔175〕],以及狄一靡一西尼[〔176〕]和埃德蒙·伯克[〔177〕]也抬出来呢?我们全都晓得伊格一内一修斯·加拉赫,还有他那个老板,在查佩利佐德出版小报的哈姆斯沃思[〔178〕];再有就是他那个出版鲍厄里通俗报纸的美国堂弟[〔179〕]。《珀迪·凯利要闻汇编》、《皮尤纪事》以及我们那反应敏捷的朋友《斯基勃林之鹰》[〔180〕],就更不用说了。何必扯到怀特赛德这么个法庭辩论场上的雄辩家呢?编报纸,一天应付一天的就够了[〔181〕]。
同往昔岁月的联系
——格拉顿和弗勒德都为这家报纸撰过稿,主编朝着他嚷道。一爱一尔兰义勇军[〔182〕]。你们如今都哪儿去啦?一七六三年创刊的。卢卡斯大夫。像约翰·菲尔波特·柯伦[〔183〕]这样的人,如今上哪儿去找呀?呸!
——喏,杰·杰·奥莫洛伊说,比方说,英国皇家法律顾问布什[〔184〕]。
——布什?主编说。啊,对。布什,对。他有这方面的气质。肯德尔·布什[〔185〕];我指的是西摩·布什。
——他老早就该升任法官了,教授说,要不是……唉,算啦。
杰·杰·奥莫洛伊转向斯蒂芬,安详而慢腾腾地说:
——在我听到过的申辩演说中,最一精一彩的正是出自西摩·布什之口。那是在审理杀兄事件——蔡尔兹凶杀案。布什替他辩护来着。
注入我的耳腔之一内一[〔186〕]。
顺便问一下,是怎样发觉的呢?他是正在睡着的时候死的呀。还有另外那个双背禽一兽[〔187〕]的故事呢?
——演说的一内一容是什么?教授问。
意大利,艺术女教师[〔188〕]
——他谈的是《罗马法》的证据法,杰·杰·奥莫洛伊说,把它拿来跟古老的《摩西法典》——也就是说,跟《同态复仇法》[〔189〕]——相对照。于是,他就举出安置于罗马教廷的米开朗琪罗的雕塑“摩西”做例证。
——嗬。
——讲几句恰当的话,利一内一翰做了开场白。请肃静!
静场。杰·杰·奥莫洛伊掏出他的香烟盒。
虚妄的肃静。其实不过是些老生常谈。
那位致开场白的取出他的火柴盒,若有所思地点上一支香烟。
从此,我[〔190〕]经常回顾那奇怪的辰光,并发现,划火柴本身固然是很小的一个动作,它却决定了我们两个人那以后的生涯。
千锤百炼的掉尾句
杰·杰·奥莫洛伊字斟句酌地说下去:
——他是这么说的:那座堪称为冻结的音乐 [〔191〕]的石像,那个长了犄角的可怕的半神半人的形象 [〔192〕],那智慧与预言的永恒象征。倘若雕刻家凭着想像力和技艺,用大理石雕成的那些净化了的灵魂和正在净化着的灵魂的化身,作为艺术品有永垂不朽的价值的话,它是当之无愧的。
他挥了挥细长的手,给词句的韵一律和抑扬平添了一番优雅。
——很好!迈尔斯·克劳福德立刻说。
——非凡的灵感,奥马登·伯克说。
——你喜欢吗?杰·杰·奥莫洛伊问斯蒂芬。
那些词藻和手势的优美使得斯蒂芬从血液里受到感染。他涨红了脸,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杰·杰·奥莫洛伊把那烟盒伸向迈尔斯·克劳福德。利一内一翰像刚才那样为大家点燃香烟,自己也当作战利品似的拿了一支,并且说:
——多多谢谢嘞。
高风亮节之士
——马吉尼斯教授[〔193〕]跟我谈到过你,杰·杰·奥莫洛伊对斯蒂芬说。对于那些神秘主义者[〔194〕],一乳一白一色一的、沉寂的[〔195〕]诗人们以及神秘主义大师A.E.[〔196〕],你真正的看法是怎样的?这是那个姓勃拉瓦茨基[〔197〕]的女人搞起来的。她是个惯于耍花招的老婆子。A.E.曾跟前来采访的美国记者[〔198〕]说,你曾在凌晨去看他,向他打听过心理意识的层次。马吉尼斯认为你是在嘲弄A.E.。马吉尼斯可是一位高风亮节之士哩。
谈到了我。他说了些什么?他说了些什么?他是怎样谈论我的?不要去问。
——不一抽一,谢谢,麦克休教授边推开香烟盒边说。且慢,我只说说一件事。我平生听到的最一精一彩的一次演说,是约翰·弗·泰勒[〔199〕]在学院的史学会上发表的[〔200〕]。法官菲茨吉本[〔201〕]先生——现任上诉法庭庭长——刚刚讲完。所要讨论的论文(当时还是蛮新鲜的)是提倡复兴一爱一尔兰语[〔202〕]。
他转过身来对迈尔斯·克劳福德说:
——你认识杰拉尔德·菲茨吉本。那么你就不难想像出他演说的格调了。
——听说眼下他正跟蒂姆·希利[〔203〕]一道,杰·杰·奥莫洛伊说,在三一学院担任财产管理委一员会委一员哪。
——他正跟一个穿长罩衫的乖娃儿[〔204〕]在一起哪。迈尔斯·克劳福德说,讲下去吧,呃?
——那篇讲演嘛,你们注意听着,教授说,是雄辩家完美的演说词。既彬彬有礼,又奔放豪迈,用语洗练而流畅。对于新兴的运动虽然还说不上是把惩戒的愤怒倾泄一出来[〔205〕],但总归是倾注了高傲者的侮辱。当时那还是个崭新的运动呢。咱们是软弱的,因而是微不足道的。
他那长长的薄嘴唇闭了一下。但他急于说下去,就将一只扎煞开来的手举到眼镜那儿,用颤巍巍的拇指和无名指轻轻扶了一下黑一色一镜框,使眼镜对准新的焦点。
即席演说
他恢复了平素的口吻,对杰·杰·奥莫洛伊说:
——你应该知道,泰勒是带病前往的。我不相信他预先准备过演说词,因为会场上连一个速记员都没有。他那黝一黑瘦削的脸上,胡子拉碴,肮里肮脏的。松松地系着一条白绸领巾,整个来说,看上去像个行将就木之人(尽管并不是这样)。
此刻他的视线徐徐地从杰·杰·奥莫洛伊的脸上转向斯蒂芬,然后垂向地面,仿佛若有所寻。他那没有浆洗过的亚麻布领子从弯下去的脖颈后面露了出来,领子已被枯草般的头发蹭脏了。他继续搜寻着,并且说:
——菲茨吉本的演说结束后,约翰·弗·泰勒站起来反驳他。据我的回忆,大致是这么说的。
他坚毅地抬起头。眼睛里又露出沉思的神一色一。迟钝的贝壳在厚实的镜片中游来游去,在寻找着出口。
他说:
——主一席先生,诸位女士们,先生们:刚才听到我那位学识渊博的朋友对一爱一尔兰青年所发表的演说,佩服之至。我仿佛被送到离这个国家很远的一个国家,来到离本时代很远的一个时代;我仿佛站在古代埃及的大地上,聆听着那里的某位祭司长对年轻的摩西训话。
听众指间一动也不动地夹一着香烟,聆听着。细微的轻烟徐徐上升,和演说一道绽开了花。让香烟袅袅上升[〔206〕]。这就要说出崇高的言词来了。请注意。你自己想不想尝试一下呢?
——我好像听见那位埃及祭司长把声音提高了,带有自豪而傲慢的腔调。我听见了他的话语,并且领悟了他所启迪的含义。
教父[〔207〕]们所示
我受到的启迪是:这些事物固然美好,却难免受到腐蚀;只有无比美好的事物,抑或并不美好的事物,才不可能被腐蚀[〔208〕]。啊,笨蛋!这是圣奥古斯丁的话哩。
——你们这些犹太人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宗教和我们的语言?你们不过是一介牧民,我们却是强大的民族。你们没有城市,更没有财富。我们的都市里,人一群一熙攘;有着三至四层桨的大帆船[〔209〕],满载着各式各样的商品,驶入全世界各个已知的海洋。你们刚刚脱离原始状态,而我们却拥有文学、僧侣、悠久的历史和政一治组织[〔210〕]。
尼罗河。
娃娃,大人,偶像[〔211〕]。
婴儿的一奶一妈一们跪在尼罗河畔[〔212〕]。用宽叶香蒲编的摇篮。格斗起来矫健敏捷[〔213〕]的男子。长着一对石角[〔214〕],一副石须,一颗石心。
——你们向本地那无名的偶像[〔215〕]祷告。我们的寺院却宏伟而神秘,居住着伊希斯和俄赛里斯,何露斯和阿蒙——瑞[〔216〕]。你们信仰奴役、畏惧与谦卑;我们信仰雷和海洋。以一色一列人是孱弱的,子孙很少;埃及人口众多,武力令人生畏。你们被称做流一浪一者和打零工的;世界听到我们的名字就吓得发一抖。
演说到此顿了一下,他悄悄地打了个饿嗝,接着又气势澎湃地扬起了嗓门:
——可是,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倘若年轻的摩西聆听并接受这样的人生观;倘若他在如此妄自尊大的训诫面前俯首屈从,一精一神萎顿,那么他就永远也不会领着选民离开他们被奴役的地方了[〔217〕],更不会白天跟着云柱走[〔218〕]。他决不会在雷电交加中在西奈山顶与永生的天主交谈[〔219〕]。更永远不会脸上焕发着灵感之光走下山来,双手捧着十诫的法版,而那是用亡命徒的语言镌刻的。
他住了口,望着他们,欣赏着这片寂静。
不祥之兆——对他而言!
杰·杰·奥莫洛伊不无遗憾地说:
——然而,他还没进入应许给他们的土地就去世啦[〔220〕]。
——当时——来得——突然——不过——这病——拖延——已久——早就——频频——预期到会因吐血症——致死的[〔221〕],利一内一翰说。他本来是会有锦绣前程的。
传来了一一群一赤足者奔过走廊,并吧哒吧哒地上楼梯的声音。
——那才是雄辩之才呢,教授说。没有一个人反驳得了。
随风飘去[〔222〕]。位于马勒麻斯特和塔拉那诸王的军队。连绵数英里的柱廊,侧耳聆听。保民官怒吼着,他的话语随风向四方飘去。人们隐蔽在他的嗓音里[〔223〕]。业已消逝了的音波。阿卡沙秘录[〔224〕]——它记载着古往今来在任何地方发生过的一切。一爱一戴并称赞他。不要再提我。
我有钱[〔225〕]。
——先生们,斯蒂芬说。作为下一项议程,我可不可以提议议会立即休会?
——你叫我吃了一惊。这该不会是法国式的恭维[〔226〕]吧?奥马登·伯克先生问道。打个比喻吧,我认为现在正是古老客栈里的那只酒瓮使人觉得无比惬意的时刻哩。
——那么,就明确地加以表决。凡是同意的,请说是,利一内一翰宣布说。不同意的,就说不。一致通过。到哪家酒馆去呢?……我投穆尼[〔227〕]一票!
他领头走着,并告诫说:
——咱们是不是要断然拒绝喝烈一性一酒呢?对,咱们不喝。无论如何也不。
奥马登·伯克先生紧跟在他后面,用雨伞戳了他一下,以表示是同伙,并且说:
——来,麦克德夫[〔228〕]!
——跟你老子长得一模一样!主编大声说着,拍了拍斯蒂芬的肩膀。咱们走吧。那串讨厌的钥匙哪儿去啦?
他在兜里一摸一索着,拽出那几页一揉一皱了的打字信稿。
——口蹄疫。我晓得。那能行吧。登得上的。钥匙哪儿去了呢?有啦。
他把信稿塞回兜里,走进了里间办公室。
寄予希望
杰·杰·奥莫洛伊正要跟他往里走,却先悄悄地对斯蒂芬说:
——我希望你能活到它刊登出来的那一天。迈尔斯,等一下。
他走进里间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
——来吧,斯蒂芬,教授说。挺好的,对吧?颇有预言家的远见。特洛伊不复存在[〔229〕]!对多风的特洛伊[〔230〕]大举掠夺。世上的万国。地中海的主人们而今已沦落为农奴[〔231〕]。
走在顶前面的那个报童紧跟在他们后面。吧哒吧哒地冲下楼梯,奔上街头,吆喝着:
——赛一马号外!
都柏林。我还有许许多多要学的。
他们沿着阿贝街向左拐去。
——我也有我的远见,斯蒂芬说。
——呃?教授说,为了赶上斯蒂芬的步伐,他双脚跳动着,克劳福德会跟上来的。
另一个报童一个箭步从他们身旁蹿了过去,边跑边吆喝着:
——赛一马号外!
可一爱一而肮脏的都柏林[〔232〕]
都柏林人。
——两位都柏林的维斯太[〔233〕],斯蒂芬说,曾经住在凡巴利小巷[〔234〕]里。一个是五十岁,另一个五十三。
——在什么地方?教授问。
——在黑坑[〔235〕]口外,斯蒂芬说。
一湿一漉漉的夜晚,飘来生面一团一气味,引人发馋。倚着墙壁。她那粗斜纹布围巾下一面,闪烁着一张苍白的脸。狂乱的心。阿卡沙秘录。快点儿呀,乖乖[〔236〕]!
讲出来吧,果敢地。要有生命[〔237〕]。
——她们想从纳尔逊纪念柱顶上眺望都柏林的景一色一。她们在红锡做的信箱形攒钱罐里存起了三先令十便士。从罐里摇出几枚三便士和一枚六便士的小银币,又用刀刃拨出些铜币。两先令三便士是银币,一先令七便士是铜币。然后戴上软帽,穿上最好的衣服,还拿了雨伞,防备下雨。
——聪明的处一女们[〔238〕],麦克休教授说。
粗鄙的生活
——她们在马尔巴勒的北城食堂,从老板一娘一凯特·科林斯手里买了一先令四便士的腌野猪肉和四片面包。在纳尔逊纪念柱脚下,又从一个姑一娘一手里买了二十四个熟李子,为了吃完咸肉好解渴。她们付给把守旋转栅门的人两枚三便士银币,然后打着趔趄,慢慢腾腾地沿着那螺旋梯攀登,一路咕哝着,气喘吁吁,都害怕黑暗,相互鼓着劲儿。这个问那个带没带上咸肉,并赞颂着天主和童贞圣母玛利亚。忽而说什么干脆下去算了,忽而又隔着通气口往外瞧。荣耀归于天主。她们再也没想到纪念柱会有这么高。
——有一个叫安妮·基恩斯,另一个叫弗萝伦斯·麦凯布[〔239〕]。安妮·基恩斯患腰肌病,擦着一位太太分给她的路德圣水——一位受难会[〔240〕]神父送给那位太太一整瓶。弗萝伦斯·麦凯布每逢星期六晚饭时吃一只猪蹄子,干一瓶双X牌啤酒[〔241〕]。
——正好相反,教授点了两下头说。维斯太贞女们。我仿佛能够看见她们。咱们的朋友在磨蹭什么哪?
他回过头去。
一一群一报童连蹦带跳地冲下台阶,吆喝着朝四面八方散去,呼扇呼扇地挥着白一色一报纸。紧接着,迈尔斯·克劳福德出现在台阶上,帽子像一道光环,镶着他那张红脸。他正在跟杰·杰·奥莫洛伊谈着话。
——来吧,教授挥臂大声嚷道。
他又和斯蒂芬并肩而行。
——是啊,他说。我仿佛看得见她们。
布卢姆归来
在《一爱一尔兰天主教报》和《都柏林小报》[〔242〕]的公事房附近,布卢姆先生被卷进粗野的报童们的漩涡里,气儿都透不过来了。他招呼道:
——克劳福德先生!等一等!
——《电讯报》!赛一马号外!
——什么呀?迈尔斯·克劳福德退后一步说。
一个报童冲着布卢姆的脸嚷道:
鲁思迈因斯的大惨剧!风箱叼一住了娃娃!
会见主编
——就是这份广告的事儿,布卢姆先生推开报童们,呼哧呼哧地挤向台阶,并从兜里掏出剪报说。我刚刚跟凯斯先生谈过。他说,他要继续刊登两个月广告,以后再说。然而他还想在星期六的《电讯报》上登一则花边广告,好引人注目。要是来得及的话,他想把《基尔肯尼民众报》[〔243〕]的图案描摹下来。这,我已经告诉南尼蒂参议员了。我可以从国立图书馆弄到这图案。钥匙议院,你明白吧。他姓凯斯。刚好谐音[〔244〕]。然而他实际上已经答应续登了。不过,他要求给弄得花哨一点。你有什么话要我捎给他吗,克劳福德先生?
吻我的屁一股[〔245〕]
——请你告诉他“吻我的屁一股”好吗?迈尔斯·克劳福德边说边摊开胳膊,加强了语气,马上去告诉他这是条直接来自马房的消息。
怪心烦的。留神着点狂风。相互挽着胳膊,大家一道出去喝酒。头戴水手帽的利一内一翰也跟在后面,想捞上一盅。他像往常一样拍马屁。令人纳闷的是,竟然由小迪达勒斯带头。今天他穿了双好靴子。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连脚后跟都露出来了。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蹚过烂泥。这小子就是这么大大咧咧。他在一爱一尔兰区干什么来着?
——喏,布卢姆先生把视线移回来说。要是我能够把图案弄到手,我认为是值得为它写上一段的。他想必会刊登广告。我要对他说……
吻我高贵的一爱一尔兰屁一股[〔246〕]
——他可以吻我高贵的一爱一尔兰屁一股,迈尔斯·克劳福德回过头来大声嚷道。告诉他吧,随便什么时候来都行。
正当布卢姆先生站在那儿琢磨着该怎样回答才好并正要泛出笑容的当儿,对方已跨着大步一颠一颠地走掉了。
筹 款
——囊空如洗[〔247〕],杰克,他把手举到下巴颏那儿说。水已经淹到我这儿啦。我自己也是穷得一筹莫展。上礼拜我还在找个人出面在我的借据上签字担保呢!对不起,杰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请你务必体谅我这苦衷。要是好歹能够筹到钱,我一定乐意帮你忙。
杰·杰·奥莫洛伊把脸一耷一拉,默默地继续踱着步。他们追上前面的人,和他们并肩而行。
——当她们吃完腌肉和面包,用包面包的纸把二十个指头擦干净之后,就靠近了栅栏。
——你听了会开心的,教授向迈尔斯·克劳福德解释道。两个都柏林老妪爬到纳尔逊纪念柱顶上去啦。
了不起的圆柱!——蹒跚走路者如是说
——这可是挺新鲜,迈尔斯·克劳福德说。够得上是条新闻素材。简直就像是到达格尔[〔248〕]去参加皮匠的野餐会。两个刁婆子,后来呢?
——可是她们都害怕柱子会倒下来,斯蒂芬接下去说。她们眺望着那些屋顶,议论着哪座教堂在哪儿:拉思曼斯的蓝一色一拱顶[〔249〕],亚当与夏娃教堂[〔250〕],圣劳伦斯·奥图尔教堂[〔251〕]。瞧着瞧着,她们发晕了。于是,撩一起了裙子……
有点无法无天的妇女
——大家安静下来!迈尔斯·克劳福德说。谁作诗也不许破格。如今咱们是在大主教的辖区里哪。
——她们垫着条纹衬裙坐了下去,仰望着独臂一奸一夫[〔252〕]的那座铜像。
——独臂一奸一夫!教授大声说。我喜欢这种说法。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据信,二位女士赠予都柏林市民高速陨石及催长粒肥
——后来她们的脖子引起了痉一挛,斯蒂芬说。累得既不能抬头,也不能低头或说话。她们把那袋李子放在中间,一枚接一枚地掏出来吃。用手绢擦掉从嘴里淌下的汁子,慢悠悠地将核儿吐到栅栏之间[〔253〕]。
他猛地发出青春的朗笑声,把故事结束了。利一内一翰和奥马登·伯克先生闻声回过头来,招招手,带头向穆尼酒馆走去。
——完了吗?迈尔斯·克劳福德说。只要她们没干出更越轨的事就好。
智者派[〔254〕]使傲慢的海伦丢丑斯巴达人咬牙切齿伊大嘉人断言潘奈洛佩[〔255〕]乃天下第一美人
——你使我联想到安提西尼[〔256〕],教授说。智者派高尔吉亚[〔257〕]的门徒。据说,谁也弄不清他究竟是对旁人还是对自己更加怨恨。他是一位贵族同一个女奴所生之子。他写过一本书,其中从阿凯人[〔258〕]海伦那儿夺走了美的棕榈枝,将它交给了可怜的潘奈洛佩。
贫穷的潘奈洛佩。潘奈洛佩·里奇[〔259〕]。
他们准备横穿过奥康一内一尔街。
喂,喂,总站!
八条轨道上,这儿那儿停着多辆电车,触轮一动也不动。有往外开的,也有开回来的。拉思曼斯、拉思法纳姆[〔260〕]、黑岩国王镇,以及多基、沙丘草地、林森德;还有沙丘塔、唐尼布鲁克[〔261〕]、帕默斯顿公园,以及上拉思曼斯,全都纹丝不动。由于电流短路的缘故,开不出去了。出租马车、街头揽座儿的马车、送货马车、邮件马车、私人的四轮轿式马车,以及一瓶瓶的矿泉汽水在板条箱里咣当咣当响的平台货车,全都由蹄子丸丸响的马儿拉着,咯哒咯哒地疾驰而去。
叫什么?——还有——在哪儿?
——然而,你管它叫什么?迈尔斯·克劳福德问道。她们是在哪儿买到李子的?
老师说要维吉尔风格的,大学生[〔262〕]为摩西老人投一票
——管它叫作——且慢,教授张大了他那长长的嘴唇,左思右想,管它叫做——让我想想。管它叫做:《神赐与我们安宁》[〔263〕]怎么样?
——不,斯蒂芬说。我要管它叫《登比斯迦眺望巴勒斯坦[〔264〕]》,要么就叫它《李子寓言[〔265〕]》。
——我明白了,教授说。
他朗声笑了。
——我明白啦,他带着新的喜悦重复了一遍。摩西和神许诺给他们的土地。他对杰·杰·奥莫洛伊又补了一句:这还是咱们启发他的呢。
在这个明媚的六月日子里,霍雷肖[〔266〕]在众目睽睽之下
杰·杰·奥莫洛伊疲惫地斜睨了铜像一眼,默不作声。
——我明白啦,教授说。
他在竖有约翰·格雷爵士[〔267〕]的街心岛上停下脚步,布满皱纹的脸上泛着苦笑,仰望那高一耸的纳尔逊。
对轻佻的老妪来说,缺指头简直太逗乐了。安妮钻孔。弗萝[〔268〕]遮遮掩掩然而,你能责备她们吗?
——独臂一奸一夫,他狞笑着说。不能不说是挺逗乐的。
——要是能让人们晓得全能的天主的真理的话,迈尔斯·克劳福德说。两位老太婆也觉得挺逗乐的。
●第七章 注 释
[1] 希勃尼亚是拉丁文中对一爱一尔兰的称谓,多用于文学作品中。
[2] E.R.是Edwardus Rex(一爱一德华王的拉丁文称呼)的首字。
[3] 这是坐落在北亲王街十七号的一家货栈。
[4] 红一毛一穆雷是约翰·穆雷的绰号,系乔伊斯以他那个在《自一由人报》会计科工作的同名二舅为原型而塑造的人物。参看艾尔曼的《詹姆斯·乔伊斯》(第19页)。
[5] 戴维·斯蒂芬斯是作者根据都柏林一个同名的报亭老板塑造的形象。当一爱一德华七世于一九○三年访问一爱一尔兰时,他曾和国王打过交道,从那以后便以国王的信使自居。
[6] 威廉·布雷登(1865——1933),一爱一尔兰律师,《自一由人报》主编(1892——1916)。
[7] 指威廉·布雷登。
[8] 吉尼斯啤酒,参看第5章注〔44〕。
[9] 乔万尼·马蒂乌·马里奥(1810——1883),意大利歌手,出身贵族家庭,一八七一年最后一次演出。当时布卢姆才五岁。
[10] 《玛尔塔》(1847)是法国歌剧作曲家弗里德里希·弗赖赫尔封·弗洛托(1812——1883)用德文写的五幕轻歌剧,后译成意大利文。写英国安妮女王宫廷里的宫女哈丽特装扮成村女,化名玛尔塔,来到里奇蒙集市,遇到富裕农场主莱昂一内一尔并相一爱一。玛尔塔一度逃跑,致使莱昂一内一尔神经失常,直到把集市上初次相见的情景扮演给他看,他才恢复理智,于是有情一人终成眷属。
[11] 这两行摘自《玛尔塔》第4幕中莱昂一内一尔的咏叹调。
[12] 艾尔曼在《詹姆斯·乔伊斯》一书(第288页)中说,这里的主教大人指都柏林大主教威廉·J.沃尔什(1841——1921)。一八八九年他曾带头谴责巴涅尔(参看第2章注〔81〕),因而惹怒了支持巴涅尔的《自一由人报》发行人托马斯·塞克斯顿。多年来,他的报纸处处贬低沃尔什。沃尔什经常提出抗议。“打了两次电话”即指此事。牧杖见第3章注〔27〕。
[13] 约瑟夫·帕特利克·南尼蒂(1851——1915),在一爱一尔兰出生的意大利人,当时在自一由人报社担任排字房工长。他又是英国议会下院议员兼都柏林市政委一员(1900——1906)。
[14] 他指南尼蒂。
[15] 学院草地是位于都柏林市中心的一区。南尼蒂常说,他并不是个职业政一治家,而是个从事政一治活动的工人。
[16] 官方公报指每星期二、五出版的《都柏林公报》。它是经英国政一府文书局印刷和发行的。
[17] 英国女王安妮于一七一四年逝世的消息早已家喻户晓后,英国散文家约瑟夫·艾迪生(1672——1719)所办刊物《旁观者》才报道说:“安妮女王驾崩。”从此,这个句子遂成为“过时消息”的代用语。
[18] 廷纳欣奇男爵领地位于都柏林市东南十二英里处。一七九七年,一爱一尔兰议会把它奖给了亨利·格拉顿(1746——1820)。他曾于一七八二年领导斗争,迫使英国准许一爱一尔兰立法独立。
[19] 巴利纳是一爱一尔兰马尤郡的一座小商埠。《自一由人周刊》辟有“市场新闻”专栏。
[20] 《自一由人周刊》有一栏题为“园艺琐记”,专门探讨农业及畜牧业方面的问题。
[21] 指《自一由人周刊》所编的“我们的漫画”专辑。通常刊登的并非讽刺画,而是政一治讽刺诗。
[22] 《人物》是托马斯·鲍尔·奥康纳(1848——1929)主编的每册一便士、逢星期三出版的周刊。奥康纳是个一爱一尔兰新闻记者、报刊经营者及政一治家,另外还在伦敦主编《太一陽一》、《星报》、《星周刊》等报刊。
[23] 大多是照片,指的是本世纪初《自一由人周刊·国民新闻》照相感光制版副刊。
[24] 文森特·卡普拉尼在《詹姆斯·乔伊斯与我的祖父》(1982)一文中说,本世纪初他的祖父文森特·梅诺蒂·卡普拉尼(约1869——1932)参加了《自一由人报》印刷工会。他和胞弟曾与一对奥康纳姐妹同时举行婚礼。
[25] 一九○六年,南尼蒂任都柏林市市一长。
[26] 高个儿约翰指范宁。他是小说中虚构的都柏林市副行政长官。《都柏林人》中的《纪念日,在委一员会办公室》里就曾提到他。另一篇《恩宠》中,说他是“注册经纪人,市一长竞选的幕后决策者”。
[27] 原文作House of Key( e)s。曼岛(参看第6章注〔50〕)下议院的院徽图案由两把十字交叉的钥匙构成,故有House of Keys之称。
[28] Keyes(凯斯)与keys发音相近。亚历山大·凯斯所开的店叫House of Keyes(凯斯商行),所以他把下议院的这个徽记用在店铺的广告中了。
[29] 这是意大利文,意思是“要”。参看第4章注〔52〕。
[30] “看一个……味的”:这里,作者把原文拆开,插一进一些说明。
[31] 英语中,墓地(cemetery)与匀称(symmetry)发音相近。
[32] 关于蒙克斯,在第16章有续笔(见该章注〔194〕及有关正文)。
[33] 巴尔斯布里奇位于都柏林东南郊。自一七三一年起,每年在这里举办马匹展示会,吸引世界各地的马匹一爱一好者。一九○四年是在八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六日举行的。
[34] 逾越节是犹太民族的主要节期,约在一陰一历三、四月间。犹太人以此节为一年的开始。据《出埃及记》第12章,天主叫犹太人宰羊把血涂在门楣上,天使击杀埃及人的头生子和头生的牲畜时,见有血迹的人家即越门而过,称为“逾越”。随后,摩西率领犹太人离开埃及,摆脱了奴役。
[35] 《哈加达》书是犹太教法典中的传说部分,载有《出埃及记》故事及礼仪。
[36] 原文为希伯来文。按希伯来文是自右至左写,所以说是“倒指着”。
[37] 《出埃及记》第13章第3节有“从埃及为奴之家出来的这一天”之句。第14节又有“将我们从埃及为奴之家领出来”之句。与这里的意思刚好相反。
[38] 原文为希伯来文,系犹太教和基督教的欢呼用语,赞美神的意思。
[39] 原文为希伯来文,系赞美歌,见《旧约·申命记》第6章第4节。
[40] 雅各(以一色一列人的祖先)的十二个儿子的名字见《出埃及记》第1章。
[41] 羊羔,见《出埃及记》第12章第3节。
[42] 杖,见《出埃及记》第7至8章。写亚伦用手中的杖一击地,就使埃及遍地的灰尘都变成虱子。
[43] 水,见《出埃及记》第17章第6节。以上均指《出埃及记》中的故事。
[44] 语摘自逾越节中唱的《查德·加迪亚》(希伯来语,意思是《一只小羚羊》)。此歌以弱肉强食为主题,而排在末位、受害最深的小羚羊象征着以一色一列老百姓。
[45] 指亚历山大·汤姆印刷出版公司。《自一由人报》社与该公司之间仅相隔一座楼。
[46] 一爱一琳(Erin)是一爱一尔兰古称,由盖尔语一爱一利(Eire)演变而来。至今仍用作富有诗意的称呼。
[47] 《电讯晚报》的出纳员名叫拉特利奇。每逢发薪日,他就到各间办公室去转一趟,亲自把工资发到每个人手里。人们戏称他为“幽灵走来了”。乔伊斯借麦克休教授之口把此事写了进去。(见艾尔曼的《詹姆斯·乔伊斯》第289页。)
[48] 架成拱形,原文作overarching。兰伯特故意把它读成相近的overarsing。按over含有“蒙在……上面”之意,而arsing则是他杜撰的,系将名词arse(屁一股)写成了进行式。
[49] 一色一诺芬(参看第1章注〔14〕)是苏格拉底的弟子,出生于阿提卡一个雅典人家庭。苏格拉底于公元前三九九年被处死后,一色一诺芬曾参加斯巴达国王阿格西劳斯二世所指挥的部队,他们在科罗尼亚战役中打败了希腊联军。
[50] 马拉松是希腊东南部阿提卡东北岸的一片平原。这里是古战场,公元前四九○年,雅典军队曾在此击败前来进犯的波斯大军。
[51] 这里套用拜伦的长诗《唐璜》(1818——1823)第3章的诗句。原诗作:“一群一山俯瞰马拉松,马拉松濒临大海。”
[52] 赫奇斯·艾尔·查特顿(1820——1910),都柏林大学副校长,历任副检察长(1866)、首席检察官(1867)等职。
[53] 这里套用十九世纪末叶流行的一首歌曲,只是把原歌中的“汤米”改成了“约翰尼”。
[54] 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公元前106——前43),罗马政一治家、律师、古典学者、作家。他的演说辞一内一容充实,说服力强,讲究层次和对称。教授为了讽刺丹·道森那篇演说词一内一容空虚,故意把它说成是西塞罗的文章。
[55] 查理·丹·道森(参看第6章注〔20〕)是都柏林面包公司老板,曾任都柏林市市一长(1882——1883),一九○四年任都柏林市政一府收税官。
[56] 利一内一翰是曾出现在《都柏林人·两个一浪一子》中的一个人物,系一浪一子之一,既没有正当职业,也未成家。
[57] 语出自《旧约·何西阿书》第8章第7节。意思是种下恶行,必收十倍的恶报。
[58] 当时都柏林确实有个叫做托马斯·菲茨杰拉德的律师,与狄·菲茨杰拉德一共一同开办一家律师事务所。
[59] 加布里埃尔·康罗伊是《都柏林人·死者》中的一个人物,经常为《每日快报》撰写文艺评论,就像乔伊斯本人在现实生活中所作的那样。《快报》为《每日快报》(1851——1921)的简称。这是一爱一尔兰的一家立场保守的报纸,不鼓励民族独立。
[60] 《一爱一尔兰独立日报》的简称。这是巴涅尔垮台后创办的报纸,但他逝世后两个月(即1891年12月18日)才出版。不久就由反对巴涅尔的人们接管,开始持极端保守的立场。一九○○年落入威廉·马丁·墨菲(1844——1921)之手。墨菲是个铁路承包商,一度被选入议会(1885——1892),一八九○年与巴涅尔反目。
[61] 语出自《伊索寓言·人和羊人》。羊人是希腊神话中一种山野小神。他和一个人交朋友,看见此人把手放在嘴上呵气取暖,又嫌食物太烫,用嘴把它吹凉。羊人认为他反复无常,便说了这句话,遂和他绝了交。
[62] 在《哈姆莱特》一剧第1幕第1场中,霍拉旭说:“支配潮汐的月亮……”后来又说:“可是瞧,清晨披着赤褐一色一的外衣,已经踏着那边东方高山上的露水走过来了。”丹·道森这篇文章只描述了月夜的一爱一尔兰,并没有像霍拉旭那样继续写迎来曙光的一爱一尔兰,所以麦克休说“他忘记了《哈姆莱特》”。
[63] 威尔士梳子指五个手指。这是对威尔士人的贬语,说他们粗野,不整洁,用手代替梳子。
[64] 原文作Doughy Daw。Doughy的意思是夹生。Daw可作傻瓜解。这里,教授故意用与文章作者丹·道森(Dan Dawson)的姓名相近的这样两个词来挖苦他。
[65] 韦瑟厄普,见第6章注〔153〕。
[66] 冒牌乡绅原是弗朗西斯·希金斯(1746——1802)的绰号,这里以此戏称《自一由人报》主编。希金斯本是都柏林市的一名公务一员,冒充乡绅,与一个有地位的年轻女子结婚。接着又以开赌一场起家,当上了《自一由人报》老板,并利用报纸版面诽谤一爱一尔兰一爱一国志士。他还把一爱一德华·菲茨杰拉德(参看第10章注〔143〕)躲藏的地方向当局告了密,获得一千英镑奖赏。
[67] 指参加葬礼之后。
[68] 主编所提到的北科克义勇军,在一七九八年的一爱一尔兰反英起义中曾站在英军一边。他们接连吃败仗。这支军队跟北美洲的俄亥俄风马牛不相及。一七五五年,英国倒是曾派一爱一德华·布雷多克少将(1695——1755)赴弗吉尼亚,任驻北美的英军指挥官。为了将法国人逐出俄亥俄盆地,他率兵远征迪凯纳堡(即今匹兹堡)的法国据点。但中途遭法军及其印第安盟军的突袭,远征遂以失败告终。
[69] 风鸣琴是靠风力鸣响的一种弦乐器。原文作Harp Eolian,也作“风神的竖琴”解。凯尔特吟游诗人喜奏竖琴,它是一爱一尔兰这个国家的象征。在土话中,“竖琴”也指一爱一尔兰天主教徒。
[70] 清除留在牙缝中的食物碎屑用的细棉线。
[71] 加拿大诈骗案指当时有个化名萨菲诺·沃特的人,被控以替扎列斯基等人购买赴加拿大的船票为名,诈骗钱财。
[72] 《体育》是《自一由人报》社逢星期六发行的售价一便士的小报,专载每周所有的体育消息。这一期是赛一马特辑。
[73] 原文为法语。
[74] 原文作A.D.,为拉丁文Anno Domini(吾主之年)的简称。原指纪元后,口语中,有时亦指“老年”、“衰龄”。
[75] 韦克斯福德是一爱一尔兰东南端伦斯特省一郡,也指该郡海湾和首府。这两句歌词出自一爱一尔兰民谣《韦克斯福德的男子汉》(1798)。这首民谣描述了在一七九八年爆发的民众起义中,韦克斯福德的男子汉们怎样在奥拉尔特镇击溃北科克义勇军(参看本章注〔68〕)。
[76] 这里套用约翰·弥尔顿(1608——1674)的长诗《失乐园》(1667)中描述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的诗句:“整个世界在他们前面。”
[77] 椭圆酒家坐落在《自一由人报》社南边。
[78] 帕迪·胡珀是都柏林一记者,在《自一由人报》担任新闻通讯员。
[79] 杰克·霍尔是都柏林一记者,以善于讲轶事掌故着称。
[80] 原文作calumet,系印第安人谈判时使用的一种长杆旱烟袋,象征着和平。
[81] 原文为法语。
[82] 语出自《卡斯蒂利亚的玫瑰》(1857)第3幕中化装成赶骡人的卡斯蒂利亚国王曼纽尔唱给“卡斯蒂利亚的玫瑰”艾尔微拉听的咏叹调。这部歌剧的作者为英裔一爱一尔兰歌唱家、作曲家迈克尔·威廉·巴尔夫(1808——1870)。
[83] 原文为拉丁文。
[84] 布里克斯顿位于伦敦西南部兰姆贝斯区。在本世纪初,此地曾被认为是枯燥乏味的工业化地区的典型。
[85] 语出自美国诗人、小说家埃德加·一爱一伦·坡(1809——1849)的《献给海伦》(1831、1845)一诗的第2段。
[86] 英文中,帝国的(imperial)、专横的(imperious)、强制的(imperative)这三个形容词的语根都是imper。
[87] 原文为拉丁文。
[88] 原文作the first chapter of Guinness。这是双关语。英文里,《创世记》作Genesis,而吉尼斯(参看本章注〔8〕)作Guinness,发音相近。直译就是:《吉尼斯》第1章。暗指一爱一尔兰人热衷于喝吉尼斯公司所酿造的烈一性一黑啤酒。
[89] 《罗马法》是罗马奴隶制国家的法律总称。其中最早的是公元前五世纪中叶颁布的《十二表法》,系一部保护私有制反映商品生产最完备、最典型的古代法律,对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民法有较大影响。
[90] 庞修斯·彼拉多,公元一世纪罗马帝国驻犹太地方的总督(约26——36在职)。据《新约》记载,耶稣是由他判决钉死在十字架上的。
[91] 指克里斯托弗·帕利斯(1831——1920),一爱一尔兰律师,税务法庭(于1873年归并高等法院)庭长。
[92] 王家大学是一八八○年创立于都柏林的一个审核并认可学位的机构。
[93] 多尼戈尔是一爱一尔兰多尼戈尔郡的海港和商业城镇,生产手织花呢。
[94] 奥马登·伯克这个人物曾出现在《都柏林人·母亲》中。
[95] 原文为法语。
[96] “扬起……亲一吻”:这四句诗系斯蒂芬根据《我的忧愁在海上》(参看第3章注〔169〕)一诗的末段润一色一加工而成。
[97] 参看第2章注〔85〕。
[98] 奥鲁尔克,参看第2章注〔80〕。
[99] 指哈布斯堡王朝(1020——1919),即奥地利帝国,系欧洲最大的王朝之一。
[100] 封蒂尔柯涅尔伯爵马克西米连·卡尔·奥唐奈是个一爱一尔兰移民之子,一八一二年生在奥地利,任奥地利皇帝(1867年奥匈帝国成立,兼匈牙利国王)弗兰西斯·约瑟夫一世(1848——1916在位)的侍从武官。一八五三年他陪皇帝沿着维也纳周围的堡垒散步。一天,他及时击倒了一个刺伤皇帝的匈牙利裁缝,皇帝说他救了自己一命。
[101] 大不列颠和一爱一尔兰国王一爱一德华七世于一九○三年对奥匈帝国作国事访问时,在维也纳将英国陆军元帅头衔授与皇帝弗兰西斯·约瑟夫一世。一九○四年六月九日,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奥地利大公弗兰茨·斐迪南(1863——1914)对英国作国事访问时,回赠给一爱一德华七世一根奥地利陆军元帅官杖。
[102] “野鹅”,参看第3章注〔68〕。
[103] 指对奥地利皇帝行刺的匈牙利裁缝,参看本章注〔100〕。
[104] 创造了真正的文化的希腊却败在罗马手下。克劳福德作为英国的属国一爱一尔兰的一个公民,这里把英国比做罗马。
[105] 原文为拉丁文。
[106] 英文中,勋爵和主(指耶稣、天主)均为Lord。罗伯特·塞西尔·索尔兹伯里勋爵(1830——1903)是英国保守一党一领袖,曾三次出任首相。他主张不对一爱一尔兰作任何让步。
[107] 伦敦西区是繁华地带,有上层人士的俱乐部。此处指索尔兹伯里等人坐在那里舒适的沙发上行使对一爱一尔兰的统治权。
[108] 原文为希腊文。天主教和希腊正教用做弥撒的起始语。
[109] 原文为希腊文。
[110] 闪米特族是分布在亚洲西南部的大种族,古代包括希伯来人、亚述人、腓尼基人、阿拉伯人、巴比伦人等。撒克逊族是日耳曼民族的一支,古时居住在今石勒苏益格地区和波罗的海沿岸。这里指盎格鲁——撒克逊族。闪米特族和撒克逊族都不晓得的母音,即希腊文第二十个字母upsilon,这是希伯来字母和英文字母中所没有的。英文中用u和y来代替。
[111]原文为希腊文。
[112]原文为希腊文。
[113] 修厕所的暗指罗马,挖下水道的暗指英国。
[114] 特拉法尔加是加的斯和直布罗陀海峡之间的一个海角。一八○五年,法、西舰队在此溃败于纳尔逊麾下的英国舰队,损失了约二十艘舰船。
[115] 伊哥斯波塔米是古代一色一雷斯的一条河流,它注入赫勒斯潘海峡。公元前四○五年,来山得率领的斯巴达舰队偷袭雅典海军的停泊地,使其几乎全军覆没,次年雅典被迫投降。一精一神帝国即指希腊。
[116] 原文为拉丁文。
[117] 皮勒斯(参看第2章注〔1〕)曾出兵攻打马其顿,把雅典从德米特里的包围中解救出来,又忍受惨重伤亡,打败罗马军队。后来在梦中接受神谕,误以为必胜无疑,就去大举进攻斯巴达,结果死于阿尔戈斯巷战中。
[118] “他们开赴战场,然而总吃败仗”一语出自马修·阿诺德的讲演稿《论凯尔特文学研究》(1867)的引言。叶芝曾用此语作为收在《玫瑰集》(1893)中一首诗的标题。
[119] 原文为法语。
[120] 参看第2章注〔15〕。
[121] 可笑,原作乔·米勒。此人是英王乔治一世(1714——1727在位)时代享有盛名的喜剧演员。在十九世纪,他的笑话集多次再版,从而使他的名字在俚语中即成为“笑话”的代名词。
[122] 即盖乌斯·萨卢斯特·克里斯普斯(公元前86——公元前35),罗马政一治家和历史学家。穆利根的话含有挖苦意,因萨卢斯特结束政一治生涯后虽在历史着作中揭露了罗马政一治的腐败,但他本人从政期间(他曾任保民官、行政官、行省总督)也曾巧取豪夺。
[123] 这是穆利根说过的话,参看第1章注〔37〕及有关正文。
[124] 《卡斯蒂利亚的玫瑰》,见本章注〔82〕。原文中,“The Rose of Castile”这一剧名与“Rows of caststeel”(“并排的铸铁”)读音相近。
[125] 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巴黎一群一众攻占了关押政一治犯的巴士底狱,革命政一府下令将它拆毁。
[126] 尼古拉·博布里科夫(1839——1904)原为俄国陆军将官,一八九八年任俄国驻芬兰大公国总督。由于他大肆镇压芬兰人的消极抵抗,一九○四年六月十六日上午(都柏林时间为清晨)被反对俄国的芬兰人所刺杀。
[127] 原文为拉丁文。
[128] 语出自英国小说家、戏剧家一爱一德华·布尔沃——利顿(1803——1873)的戏剧《黎塞留》(1838)第3幕第1场中的台词,下半句是:“没有失败一词。”
[129] 在《艺术家年轻时的写照》一书第1章中,斯蒂芬因打碎了眼镜,无法完成作业。教导主任多兰神父对他说:“懒惰的小捣蛋鬼。我从你的脸上就看得出你是个捣蛋鬼。懒散、吊儿郎当的小调皮鬼!”
[130] 勃里斯——因——奥索里是一爱一尔兰王后郡的市镇,位于都柏林西南六十六英里处。一八四三年,一爱一尔兰民族独立运动领袖奥康一内一尔曾在此举行大规模的一群一众集会。一爱一尔兰民族主义一党一领袖约翰·雷德蒙(1856——1918)曾于一九○四年试图恢复奥康一内一尔当年举办的那种轰轰烈烈的一群一众集会,然而毕竟要逊一色一多了。
[131] 杰克·麦卡锡是《自一由人报》一记者。杰克(Jack)与茅坑(jakes)发音相近。
[132] 他指主编迈尔斯·克劳福德。
[133] 加拉赫,参看第6章注〔8〕。
[134] 指都柏林的克拉伦斯商业饭店。
[135] 这里,克劳福德把年份搞错了。按照史实,应作一八八二年。转年二月十日,常胜军成员之一的彼得·凯里在法庭上作证,供述了所有参与作案的人。
[136] 暗杀事件,参看第2章注〔81〕。
[137] 本书第十七章中说,斯蒂芬出生于一八八二年。乔伊斯本人也出生于一八八二年的二月二日。
[138] 《纽约世界报》是美国金融家杰伊·古尔德在一八七六年创办的日报。一八八二年五月七、八两日,用了不少篇幅来报道凤凰公园暗杀案。
[139] 以上三个人都是“常胜军”成员。据法庭上的证词,乔·布雷迪为主凶,他将两个被害人刺倒在地。蒂姆·凯里割断了他们的喉咙。作案者乘的出租马车是迈克尔·卡瓦纳驾驭的。
[140] 剥山羊皮即杰姆斯·菲茨哈里斯的外号。他曾宰掉一只心一爱一的山羊以卖皮偿还酒债,遂有此绰号。参与凤凰公园暗杀案后,他赶一辆用以迷惑一警一方的出租马车,取直道从公园来到都柏林。他被判无期徒刑,一九○二年假释出狱。
[141] 在一九○四年,巴特桥是都柏林架在利菲河上的桥梁中尽东头的一座。实际上剥山羊皮并不是那个马车夫棚的老板,他像下文中提到的冈穆利(一个穷困落魄的中产户)那样,也为都柏林市政一府看管石料。
[142] 布朗森是伦敦的一家股份有限公司。
[143] 公园大门指凤凰公园东南距都柏林中心区最近的大门。
[144] 诺克马龙大门是凤凰公园尽西头的大门。
[145] 这些作案的常胜军曾在都柏林郊外的戴维酒吧停下来喝酒。
[146] 参看第2章注〔76〕。
[147] 迪克·亚当斯(生于1846年),先后任《科克观察报》和《自一由人报》记者。一八七三年成为一爱一尔兰律师一团一的一名成员。在凤凰公园暗杀案中,他曾大力为杰姆斯·菲茨哈里斯等人辩护。
[148] 这里套用《创世记》第2章第7节:“后来,天主……把生命的气吹进他的鼻孔,他就成为有生命的人。”
[149] 这是文字游戏。原文作:“Madam, I’m Adam. And Able was I ere I saw Elba.这两个短句子,从哪头念都一样,中间用“and”相连接。Eva(夏娃)与Elba读音相近,亚当与夏娃所生的第二个儿子亚伯(Abel)又与Able读音相近,所以可读作:“我是亚当,在见到夏娃之前曾是亚伯。”另一种读法是,由于拿破仑曾说过他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一词,他失败后被流放到厄尔巴(Elba)岛上,同时他又是个一陽一痿者,把这几种因素糅在一起,将前面的短句重新组合成:Madam,Im adam.(疯了,我疯了。)后面的短句则理解成:“在见到厄尔巴之前,我是不知道不可能一词的。”Able语意双关。既可理解为:“能够做到”,也可理解为:“并非一陽一痿”。
[150] 亲王街的老太婆是《自一由人报》的绰号。
[151] “哀哭并咬牙切齿”一语出自《马太福音》第8章第12节。
[152] 格雷戈尔·格雷是当时都柏林一美术家。
[153] 托·鲍是托马斯·鲍尔·奥康纳(见本章注〔22〕)的简称。《星报》是他于一八八八年创办的,他本人主编了两年。
[154] 拉尔夫·D.布卢门菲尔德(1864——1948),生在美国的报人,一九○四年成为伦敦《每日快报》编辑。
[155] 费利克斯·派亚特(1810——1889),法国的一个社会革命家、新闻记者。一八七一年被卷入巴黎公社起义的漩涡中,后逃往伦敦,为几家报纸撰稿,并主编了几种革命刊物。
[156] 克里斯·卡利南是都柏林一记者。
[157] 这是文字游戏。利一内一翰把“Damn clever”(鬼得很)一词的首字互相调换,变成“Clamn dever”。
[158] 按一九○四年六月九日的《自一由人报》报道说,尽管自一九○三年十一月以来,一警一察当局三令五申,予以禁止,小贩们仍热衷于出一售有关凤凰公园暗杀案的明信片和纪念品。记录法官是季审法院中最初在审判时担任记录、以后对提交季审法院的刑事案件负责单独预审者。
[159] 当时的一爱一尔兰总督达德利伯爵(1866——1932)的夫人。
[160] 指一九○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刮的一场都柏林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台风。
[161] “老大哥”是帕特里克·泰南的绰号。他是新闻记者,曾于一九○四年创办《一爱一尔兰常胜军及其时代》报,支持民族主义秘密一团一体常胜军。
[162] 詹姆斯·怀特赛德(1804——1876),一爱一尔兰高级律师,以雄辩和为丹尼尔·奥康一内一尔(1844)以及斯密斯·奥布赖恩(1848)辩护闻名于世。一八六六年成为一爱一尔兰高等法院院长。
[163] 伊萨克·巴特(1813——1879),一爱一尔兰高级律师,政一治家,也是雄辩家,曾为史密斯·奥布赖恩(1848)和芬尼社社员们(1865——1866)进行辩护。
[164] 托马斯·奥黑根(1812——1885),一爱一尔兰高级律师,法律专家,是头一个被委任为一爱一尔兰大一法官(1868——1874,1880——1881)的天主教徒。因在一八八一年通过《一爱一尔兰土地法案》时,为一爱一尔兰热烈辩护而名声大噪。
[165] 这里,作者是在语音上作文章。冒斯(mouth,嘴)、扫斯(South,南)、泡特(pout,噘嘴)、奥特(out,向外)、少特(shout,呼喊)、芝欧斯(drouth,干旱)均为英语叠韵单词的译音。
[166] 参看《神曲·净界》第29篇:“我看见两个老人,衣服式样不同,但是在态度上是同样庄重而可敬的。”
[167] “给你太平……的一刻”,原文为意大利语。出自《神曲·地狱》第5篇。
[168] “穿过……幽暗的地方”,原文为意大利语,出自《神曲·地狱》第5篇。
[169] “打着……金光旗”,原文为意大利语,出自《神曲·天堂》第31篇。金光旗是天使加百列赐给古时法兰西王的军旗,金地烈火图案。据认为打着此旗,无往而不胜。
[170] “更加……注视”,原文为意大利语,出自《神曲·天堂》第31篇。
[171] 拖姆(tomb,坟墓)、卧姆(womb,子一宫)为英语叠韵单词的译音。
[172] 第三种职业指律师、文人、记者、政论家等着述家;第一、二种为神职人员和医务人员。
[173] 克劳福德是科克人,这里把他和关于科克一腿一的阿尔斯特歌谣拉扯在一起。科克(Cork)是双关语,既是地名,又作“软木”解。该歌谣的大意是:有个荷兰商人抬脚去踢个穷亲戚,却踢到一只小木桶上,把一腿一弄断了,只得装一条软木假一腿一,结果跑个不停,使他不得安宁。
[174] 亨利·格拉顿(1746——1820),早年为律师。一七七五年进入一爱一尔兰议会,不久即以卓越的口才成为一爱一尔兰民族主义运动领袖。一七八二年迫使英国给予一爱一尔兰立法独立。
[175] 亨利·弗勒德(1732——1791),一爱一尔兰政一治家,有演说天才。他是英国议会和一爱一尔兰议会议员,曾协助格拉顿迫使英国政一府放弃对一爱一尔兰贸易的种种限制(1779)。
[176] 狄一靡一西尼(公元前384——前322),古代希腊政一治家,伟大的雄辩家,长期为人撰写状纸。他的演说《金冠辞》被认为是历史上雄辩术的杰作。
[177] 埃德蒙·伯克(1729——1797),英国政一治家,生于都柏林。他善于辞令,一七七四年当选为议会议员,极力主张英国放宽对一爱一尔兰的经济控制,并允许一爱一尔兰在立法上的独立。
[178] 艾尔弗雷德·C.哈姆斯沃思(1865——1922),英国编辑、出版家。他出生在都柏林西边的查佩利佐德。
[179] 指美国出版家约瑟夫·普利策(1847——1911)。他不是哈姆斯沃思的堂弟,而是朋友。这里套用汤姆·泰勒(1817——1880)所写的《我们的美国堂弟》(1858)一戏的剧名。普利策于一八八三年接手《纽约世界报》(参看本章注〔138〕),他对报馆人员说,今后要面向鲍厄里(纽约市下曼哈顿区的一个街区。1880年后变成了贫民窟所在地)。
[180] 《珀迪·凯利要闻汇编》是都柏林的一本幽默周刊(1832——1834)。《皮尤纪事》(1700——约1750)是都柏林最早的一份日报。《斯基勃林之鹰》(约1840——1930)是一张周报,在一九○四年,易名《科克郡之鹰》。
[181] 这里套用《马太福音》第6章第34节: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182] 一爱一尔兰义勇军是一七七八年为了防备法军入侵而组织起来的。一七八二年曾支援格拉顿争取一爱一尔兰议会独立的斗争。
[183] 查尔斯·卢卡斯(1713——1771),一爱一尔兰医生,一爱一国主义者,经常为《自一由人报》撰稿。约翰·菲尔波特·柯伦(1750——1817),一爱一尔兰律师、政一治家。一爱一尔兰争取自一由的重要鼓吹者和拥护者。一爱一尔兰一爱一国志士亨利·格拉顿的朋友和同盟者。
[184] 指西摩·布什(1853——1922)。他原是高级法庭的一爱一尔兰律师,后与布卢克爵士夫人姘居。爵士以控告布什犯通一奸一罪相威胁,故于一九○一年移居英国。一九○四年任英国王室法律顾问。
[185] 查尔斯·肯德尔·布什(1767——1843),一爱一尔兰律师,雄辩家。亨利·格拉顿的支持者。一八二二年任一爱一尔兰民事法院院长。
[186] 这是哈姆莱特王子之父的亡灵对他说的话。亡灵说,自己的兄弟怎样把毒一药一注入他的耳腔,害死他后娶了王后,见《哈姆莱特》第1幕第5场。
[187] “双背禽一兽”暗喻男一女交一媾(见《奥瑟罗》第1幕第1场)。在《哈姆莱特》第1幕第5场中,亡灵对哈姆莱特王子说,克劳狄斯是个“一奸一婬一的畜生”,而王后只是“外表上装得非常贞淑”。斯蒂芬把亡灵的话理解为:克劳狄斯早在哈姆莱特王在世期间就与王后勾搭成一奸一。
[188] 原文为拉丁文。
[189] 原文为拉丁文。指惩罚暴行要以命偿命,以牙还牙。见《出埃及记》第21章第23至25节。下文中提到的“摩西”,指米开朗琪罗于一五一三年至一五一六年间所雕的石像。都柏林法院的门廊里也有一座“摩西”石像。
[190] “我”指斯蒂芬。
[191] 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谢林(1775——1854)在《艺术哲学》中说:建筑乃是“空间的音乐,犹如冻结的音乐”。
[192] “半神半人的形象”一语出自布莱克的诗集《天真之歌》(1789)中的《神圣的形象》。
[193] 威廉·马吉尼斯实有其人,为都柏林大学教授,乔伊斯曾受教于他。他赏识乔伊斯的才华,并认为乔伊斯是为了嘲弄拉塞尔才与他接近的。(见马文·马加拉一内一尔编集的《詹姆斯·乔伊斯杂录》,1962)
[194] 指二十世纪初叶着迷于神秘主义和通神学的一批文人。拉塞尔是一九○四年经海伦娜·勃拉瓦茨基所认可的通神学会都柏林大白屋支部(又名大雅利安支部)的成员。
[195] “一乳一白一色一的”和“沉寂的”是拉塞尔本人以及受他影响的年轻诗人(如埃拉·扬)在诗中喜用的词句。
[196] A.E.是拉塞尔的笔名,参看第3章注〔109〕。
[197] 海伦娜·佩特罗夫娜·勃拉瓦茨基(1831——1891),俄国女通神学家、着作家,一度嫁给俄国军官勃拉瓦茨基,不久便分手。一八七五年与奥尔科特等人一共一同建立通神学会。一八七九年赴印度,三年后创办该会杂志《通神学家》,自任主编(1879——1888)。她研究神秘主义和招魂术,多年来足迹遍及亚、欧两洲及美国。晚年在伦敦潜心写作。
[198] 美国记者指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科尼利厄斯·韦安特教授。韦安特曾于一九○二年夏访问拉塞尔,并在《一爱一尔兰戏剧与剧作家》(1913)一书中,谈及一个不满二十一岁的少年(即指乔伊斯)夜间在街上等着拉塞尔,向他打招呼,并跟他探讨文学艺术问题。接着,少年懊丧地叹气并断然说:A.E.当不成他的救世主。
[199] 约翰·弗·泰勒(约1850——1902),一爱一尔兰记者,并为出席高等法院的律师。
[200] 指一七七○年创立的三一学院史学会,泰勒是在一九○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发表这个演说的。该史学会一所举行的大学讨论会是一爱一尔兰乃至大不列颠历史最悠久的。
[201] 杰拉尔德·菲茨吉本(1837——1909)于一八七八年任上诉法庭庭长。他虽然是个一爱一尔兰人,在任国民教育督察时,却试图使一爱一尔兰英国化。
[202] 一爱一尔兰语及盖尔语,参看第9章注〔180〕。
[203] 蒂摩西(蒂姆为一爱一称)·迈克尔·希利(1855——1931),一爱一尔兰政一治家,曾当过巴涅尔(见第2章注〔81〕)的助手。然而巴涅尔一失势,他又成为带头将其赶下台的人们中的一个。
[204] 乖娃儿指希利。在十九世纪,三四岁以下的男童多着长罩衣。这里是挖苦希利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来谴责巴涅尔所谓“道德败坏”的罪行。
[205] 这里套用《启示录》第16章第1节语:“把那七碗天主的愤怒倾泄在地上。”
[206] “让……上升”出自辛白林对预言者所讲的话,见莎士比亚的《辛白林》第5幕第5场。
[207] 教父是对早期基督教会领袖的称呼,这里指圣奥古斯丁(354——430)。他曾于三九六至四三○年任罗马帝国非洲领地希波(即今阿尔及利亚境一内一)主教,是当时西方教会最杰出的思想家。
[208] “我受到……腐蚀”,出自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第7卷。下一面的句子是:“因此,倘若把事物中美好的部分统统剥夺掉,它们也就不存在了。因此,只要它们存在,它们就是美好的。因此,凡是存在的东西,就都是美好的。”
[209] 古代由奴隶划桨的单层甲板大帆船。
[210] 这里表现出乔伊斯的民族主义思想。把埃及比做英国,把一爱一尔兰人比做被其奴役的犹太人。
[211] 据《出埃及记》第1至4章,埃及王曾下令将希伯来人的新生男婴统统扔进尼罗河。有一对夫妇用蒲草编了只篮子,将自己的男婴放进去,然后把篮子藏在河边芦苇丛里。娃娃被埃及王的女儿所收养。公主说:“我从水里把这孩子拉上来,就叫他摩西吧。”在希伯来语中,“摩西”与“拉出”,发音相近。摩西长大后,被推崇为犹太人的领袖,成为该民族的偶像般的人物。
[212] 参看《出埃及记》第2章第7至10节。当埃及公主打开篮子,发现里面的男婴后,藏在暗处的婴儿的姐姐走出来,问她:“要不要我去找一个希伯来女人来做他的一奶一妈一?”公主说:“好啊。”于是,那个女孩就把婴儿的生母找来。公主托她把娃娃抚养大。孩子长大后,公主才正式收养他做自己的儿子。
[213] 据《出埃及记》第2章第11至12节,摩西看见一个埃及人杀了希伯来同胞,便下手杀了那埃及人,把一尸一首埋在沙里。
[214] 《出埃及记》第34章第29节有“当摩西带着十诫的法版从西奈山下来的时候,脸上发光”之句,而圣哲罗姆(347——419或420)把《圣经·旧约》从希伯来文译成拉丁文时,却将“发光”误译为“长了犄角”。结果以讹传讹,米开朗琪罗(1396——1472)的雕塑《摩西》以及出自大多数中世纪画家之手的摩西的造型,均长着一对犄角。
[215] 十九世纪末叶西方研究《圣经》的学者一般认为,犹太人的一神教起源于住在西奈山附近、相信这座神圣的山上有位雅赫维神(意即“万有之主”)的那些部族。摩西与其说是一个人物,毋宁说是这些部族的象征一性一代表。
[216] 伊希斯是古埃及主要女神之一,司众生之事,能起死回生。俄赛里斯是古埃及主神之一,他统治死者。何露斯是古埃及宗教所奉之神,其形象似隼,太一陽一和月亮是他的双目。阿蒙——瑞是古埃及的国神,号称众神之王。其像如人,有时生有公羊头,与妻子穆特和养子柯恩苏一共一为底比斯的三神。
[217] 摩西对以一色一列人民说:“要牢记这一天;这一天你们离开了埃及——你们被奴役过的地方。”见《出埃及记》第13章第3节。
[218] 摩西率领以一色一列人离开埃及后,“白天,上主走在他们前面,用云柱指示方向……”参看《出埃及记》第13章第21节。
[219] 参看《出埃及记》第19章第16至22节。
[220] “他”指摩西。据《申命记》第34章,上主让摩西从摩押平原的比斯迦山峰上俯瞰迦南(巴勒斯坦及相毗连的腓尼基一带的古称)全境,并对他说,这就是应许给他后代的土地,“但是你不能进去”。摩西死在摩押地,终生未能进入迦南。
[221] “预期到会致死的——吐血症”,原文作expectorated-demise。这是文字游戏。“Expec-torate”作“吐痰、吐血”解,“demise”作“死亡”解。“Expectorated”一词,语意双关,如果去掉中间的“ora”三个字母,就成了“expected”,作“预期”解。
[222] “随风飘去”一词出自英国颓废派诗人欧一内一斯特·道森(1867——1900)的题名《在好西纳拉的魔力下,我不再是过去的自己》(1896)的诗。
[223] “位于马勒麻斯特……嗓音里”影射奥康一内一尔的活动。奥康一内一尔曾以一爱一尔兰人民的保民官(古罗马各种军事和民政官员的总称。其职责是保护人民,反对行政长官发布的命令)自况。这里还显然把聚集的一群一众比做古代诸王的军队。“人们隐蔽在他的嗓音里”指的是他作为一爱一尔兰律师,能够把法庭当成民族主义的讲坛,以表达人民的心声。奥康一内一尔在全国范围一内一召开一系列大规模一群一众集会,其中声势最浩大的是一八四三年在马勒麻斯特(都柏林西南35英里处的山寨围垣)和塔拉(都柏林西北21英里处的一座矮山,属米斯郡,系一爱一尔兰古都所在地,有王宫遗址)举行的两次集会,号召一爱一尔兰人民一团一结起来争取建立独立的一爱一尔兰议会。柱廊原指希腊思想家、斯多葛哲学派创立者、季蒂昂的芝诺(约公元前335——约前263)讲学的地方(斯多阿·波伊奇列,意即“彩一色一的柱廊”)。此外则指聚在一起听奥康一内一尔讲演的数十万乃至一百万一群一众。
[224] 阿卡沙是神秘学名词。指关于太初以来人间一切事件、活动、思想和感觉的形象记录。据说是印在阿卡沙(即人类所感觉不到的一种星光——液态以太)上。照神秘学的说法,只有少数鬼魂附体者才能感受得到阿卡沙秘录。
[225] 从“随风飘去”到“我有钱”,是斯蒂芬的思想活动。“一爱一戴并赞美他”,套用《辛白林》第5幕第5场中辛白林对预言者所说的“让我们赞美神明”(下一面紧接本章注〔206〕中所引的“让香烟袅袅上升”)。最后的“我有钱”,指当天斯蒂芬领了薪金。
[226] 法国式的恭维——指言而无信。
[227] 穆尼是位于《自一由人报》社以东的一家酒馆。与斯蒂芬原约好中午跟穆利根、海恩斯在那里相聚的“船记”酒馆,相隔仅四个门。
[228] 这是《麦克白》第5幕第8场中,篡夺了王位的麦克白与苏格兰贵族麦克德夫决斗时,麦克白所说的话。
[229] 原文为拉丁文,出自《埃涅阿斯记》第2卷。在迦太基女王狄多的央求下,埃涅阿斯对她诉说攻陷伊利昂城时的情景。
[230] “多风的特洛伊”一语出自丁尼生的《尤利西斯》(1842)一诗。
[231] 指特洛伊城陷落后,希腊人成了地中海的主人,然而在一九○四年,希腊已沦为弱国。
[232] 语出自一爱一尔兰女作家西德尼·摩根夫人(1780——1859)。
[233] 维斯太是古罗马宗教所信奉的女灶神。祭司长从七至十岁的童贞女中选六名,让她们主持对该神的国祭,叫做维斯太贞女。一经选中须供职三十年,其间必须坚守童贞。期满后方可嫁人。此词转义为童贞女或尼姑。
[234]凡巴利小巷和黑坑都位于都柏林的自一由区(参看第3章注〔16〕)。
[235]凡巴利小巷和黑坑都位于都柏林的自一由区(参看第3章注〔16〕)。
[236] 这里,斯蒂芬在回忆自己夜间路遇一妓一女的经历。
[237] 这里模仿《创世记》第1章第3节中的语调。原句是:天主命令:要有光,就有了光。
[238] 典出自耶稣所讲的十个处一女挑着油灯去迎接新郎的比喻。其中五个聪明的另外还带了油,就得以和新郎一起进去赴宴。另外五个笨的因没带够油,未能进去赴宴。见《马太福音》第25章。
[239]第3章曾提到一位来自自一由区的弗萝伦斯·麦凯布。
[240] 耶稣受难会是一七三七年由意大利的保罗·弗朗西斯科·丹一内一(1697——1775)创建的天主教修会。
[241] 吉尼斯啤酒公司酿造的双X牌啤酒是供一内一销的,三X牌则是供出口的。
[242] 《一爱一尔兰天主教报》和《都柏林小报》都是每逢星期四出版的周报。
[243] 《基尔肯尼民众报》是每逢星期六在基尔肯尼出版的周报。
[244] 钥匙(keys)与凯斯(Keyes)谐音。
[245] 原文作:K.M.A.,为kiss my arse的首字。这是门徒们对魔鬼表示恭顺的方式。
[246] 原文作:K.M.R.I.A.,为kiss my royal Irish arse的首字。
[247] 原文为拉丁文。法律用语,指欠债者无财物可变卖抵债或作抵押。按刚才在办公室里,杰·杰·奥莫洛伊曾向克劳福德开口借过钱。
[248] 达格尔是都柏林以南十二英里处的一道风光绮丽的峡谷。
[249] 拉思曼斯是都柏林的准自治市。蓝一色一拱顶指一八五○年建立的圣母堂,距纳尔逊纪念圆柱两英里。
[250] 指距纳尔逊纪念圆柱半英里多的方济各教堂。由于天主教信仰遭到英国统治者的压制,方济各会的神父们于一六一八年在罗斯玛丽巷建立了一座“地下”教堂。教徒们望弥撒时,假装到该巷的一家名叫亚当与夏娃的客栈去。为了纪念这段历史,人们至今仍把附近的一座圣方济各教堂称做亚当与夏娃教堂。
[251] 圣劳伦斯·奥图尔(1132——1180),一爱一尔兰的主保圣人。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座教堂在纪念圆柱附近。
[252] 一奸一夫指纳尔逊。一七九七年在和西班牙舰队进行海战时,他右臂受伤,后截肢。一七九八年,他与英国驻那不勒斯公使威廉·汉密尔顿爵士(1730——1803)之妻艾玛(约1765——1815)发生暧一昧关系,此事成为当时英国政界一大丑闻。
[253] 见《马太福音》第13章第3至9节中耶稣对一群一众所讲撒种的寓言。“有些种一子落在好土壤里,长大结实,收成有一百倍的,有六十倍的,也有三十倍的。”这里把吐李子核儿和撒种一子联系在一起了。
[254] 智者派指公元前五世纪至前四世纪古希腊的一些演说家、作家和教师。后来此词衍成为“强词夺理的诡辩者”的替代语。
[255] 潘奈洛佩是伊大嘉国王奥德修之妻,以贞节着称。
[256] 安提西尼(约公元前445——前365),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创始人。他抨击社会上的蠢事和不平,并号召人们克己自制。此派人生活刻苦,衣食简朴。
[257] 高尔吉亚(活动时期约公元前427——约前399),希腊智者派和雄辩家。
[258] 阿凯人指希腊人。古希腊有几个地区叫做阿凯斯(包括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东部地区)。
[259] 潘奈洛佩·里奇(约1562——1607),英国贵妇人。一五八一年嫁给里奇勋爵,后离婚,改嫁蒙乔伊勋爵。宫廷诗人菲利普·锡德尼爵士(1554——1586)曾与她相一爱一,并为她写了一组十四行诗《一爱一星者和星星》(1582)。“星指的就是她。她为人风一流,与奥德修那个从一而终的妻子形成对照,正如她的姓里奇(Rich,意即“阔绰”)与“贫穷”(poor)形成对照。
[260] 拉思法纳姆是都柏林郊外一村庄,距都柏林中一央区以南三英里。
[261] 唐尼布鲁克是距纪念圆柱东南二英里的村庄。
[262] 原文作Snophomore,即大学二年级学生。
[263] 原文为拉丁文。语出自维吉尔的《牧歌》。
[264] 指摩西从比斯迦山峰上俯瞰迦南一事,参看本章注〔220〕。
[265] 耶稣喜欢用寓言来教导门徒,参看本章注〔253〕。照基督教的说法,李子象征忠诚与独立。
[266] 霍雷肖是纳尔逊的教名。
[267] 约翰·格雷爵士(参看第6章注〔49〕)的雕像坐落在街心岛上。
[268] 弗萝是弗萝伦斯的一爱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