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能谋杀》全文阅读_作者:孙魇
张小凡的日记:
2008年10月8日 阴 挣扎
我的名字是张小凡,平凡的名字,平凡的长相,平凡的人生,这个世界60亿人中的最平凡的那个。
我想死。
对于我来说,活着,远比死亡更可怕。
我希望用生命谱写出的死亡,能够成为我这一生中最华丽的演出。对这个世界,我要说出最大的谎言。
我喜欢推理,但我策划自己的死亡也不算是向自己所爱的推理致敬0仅仅是用自己最后的智慧与力量,呈现一场我一生中最伟大的推理作品!它一定要是最天衣无缝的表演。为此我愿意赌上了我的全部,甚至是我平凡的生命!
随手翻翻身边的推理小说,都是一些不可能犯罪,我感到了有些倦意。清高提醒着我,不能再踏上平凡的老路。我绝对不让我的作品也是这样的平淡无奇,它是独一无二的!
在推理的世界里,最热门的不可能犯罪大多是作者创造的让人以为除了自杀,不可能有人可以做到的案件。而我的作品,要颠覆这个思维。我要创造出可以误导世人,真相看似显而易见,无论是谁都可能都有条件办到,却只能排除了死者的自杀可能的犯罪行为。
我称它为,最可能犯罪!
2008年10月13日 阴 高兴
无聊的美术课。我拿着排笔将调色板里的油彩一笔一笔狠狠地向画布上挥洒。那些鲜明、灰暗、反差巨大的色彩不停的自画面方上流下。我陷入自杀策划的狂想,不但没有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反而对我即将到来的华丽表演而兴奋不已。
“哎,小凡你这乱七八糟画的什么呀?”
“扭曲的梵谷。”又是一笔浓重的色彩绽放在画布上。
宣传部活动室开会,部长废话连篇的栝噪,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好像是什么活动室的布置。一想到我即将用我的死欺骗这个世界,就不禁全身血脉喷张。可是,现在还是没有一个真正可以实施的高明手法。
哎?墙角的这个柜子(如图)难道就是我在找的魔术的道具?
谁?好像有谁的目光扫了我一下,后背传来一阵阵冰冷入骨的感觉。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到了斜靠在长椅旁,专心舔着可爱多的那个人。我的发小,金灵,人称金大仙。
仙儿这个人,绝对闻名校内外的传奇人物。刁蛮、毒舌、冷静,特别是她那神鬼莫测的推理能力。学生会开会,敢吃冰淇淋,戴着耳机听林肯公园的也只可能是她了。
以前的会长训过她一次,结果她将会长如何用不正当手段当选的过程全盘推理并且大肆宣扬,第二天会长就辞职了。从此之后,全校再没人敢跟她对着干。毕竟人性还是丑陋的。
“我喜欢去揭露丑陋与罪恶,并不是受什么正义感驱使。我喜欢欣赏这些的人原型毕露时的丑态,这是我最大的爱好。”她如是说。
不行!我绝不能让她发现我的反常,我要镇静。
会开完了,所有人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蹲在这个柜子前仔细检查。这甲、乙、丁柜的柜门的锁是最普通的锁(如图)
丙柜的锁坏了,现在只挂了一只大锁。这个四个柜门的钥匙只有我们的正副部长,其他部部长和本楼楼下看楼老头有。当然我也悄悄配过一副。
渐渐的,一个独特的死亡表演脚本在我脑海中浮现,清晰、奇异而又疯狂。
一群乌鸦驮着泣血的夕阳向西方归去。金黄的余辉撒进了房间,我蹲在阳光无法延伸到的黑暗墙角,肆虐的笑开了。
2008年10月23日 阴 抓狂
一夜没睡,我终于彻底完成了这最可能犯罪的构思。
我必须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要完美的滴水不漏,不然岂不浪费了我完美的智慧结晶。
为什么我会到世界,现在终于懂了,这一场死亡表演就是我存在的真正意义。
这一个星期,我开始对每个老师、同学、朋友甚至是仇人都露出了我开心的笑脸。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我对生活无比的热爱。我是一个多么积极向上充满朝气的好孩子。
我活着的日子不多了,那就认真学习吧。我专心地听任何的课程。而且,我在我的床头最显眼的位置贴上了完整的本学期“张小凡学习计划”。
一星期一次的宣传部例会又开始了。一改以往懒散的作风,我认真做会议笔记,还提出了活动室该造的意见。“我认为,咱们的活动室应该具有丰富的创意性和色彩性。我提议枫色幻想为主题,将活动室装饰以暖色调红黄为主,要突出秋之美。”
大家相视之后“嗯,好像不错啊。”部长如是说道。
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完成了对活动室的设计构想。买一些暖色的保利垄纸和布,大家把这些做成枫叶和果实的工艺品装点在室内。两块金黄色的桌布剪好我们特色的后铺在桌上,用红色的布条缠绕好自己雕刻的“枫色幻想”四个字的泡沫,悬挂在墙上,并在墙角的四联柜上放上一瓶插满稻穗和菊花的花瓶。
假面具般的笑脸,踏实而荒诞的学习生活计划,颜色诡异的案发现场,这全是我的设计。布置的全都那么顺利,那么真实。一切都在我的计划进行中。
2008年10月31日 晴 喜悦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和彩虹这些光明的事物,好像也曾出现在我的世界,不过已经很久都感受不到了,它们早已遗弃了我。现在我的脑海里只充斥着我那充满智慧与血腥的作品,这伟大的演出时刻快点来临吧!
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
这所有过程和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伟大而奇异的艺术!
这个杰出的表演必须要观众的见证。我不需要太多,只希望观众能够看得懂。只能是她,仙儿。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样可以赢她的事。事实上,也很少有人赢过她。各个方面,无论做什么,只要告诉她规则,她都能战无不胜。这就是她大仙之名的由来。最后的死亡表演,我希望由她来见证。
仙儿,我终就还是要赢你一次。
事情将会发生在明天,2008年11月1日。
在活动室,我会用上我的道具。我希望能利用这个柜子创造亘古不变的王牌——密室。获得与不可能犯罪截然相反的效果。
多数布置的密室都是除了死者外,任何人都不可以出入的密闭空间。而我的密室,只是对于死者我一人封闭的。
我的计谋是——让人发现被锁在柜子里的死者。
而我的魔术就是让这一切都成为最可能的现实!
早晨9点,我和仙儿会一起去整理和打扫办公楼五楼的活动室,办公室和杂物间。像她那种好逸恶劳还有洁癖的人只会在办公室敲着二郎腿喝茶。我告诉她,我先会清整活动室,可能灰尘很大。这样我就可以啥都不说了,打死她也不会过来打扰我。
我先找出我藏在工具箱里的折叠匕首。然后用钥匙打开甲柜和丙柜。我要在自己的手上划一刀,留下一些血迹在丙柜里外的边缘处。做好伪装之后,关上丙柜的门,让那些血像是从柜子里流出来的。之后,我自己钻进甲柜,把柜门从里面关上。在柜子里面,我拿出匕首,将锁头的挡板的螺丝钉拧下,然后将挡板拿下来。这我是试了很多次,已经可以很熟练了。保持锁头内部伸出的状态之后,拿下钥匙,把柜门完全关过来。从内部安上挡板,拧紧螺丝。这样,我就完全把自己锁在甲柜里了。
密室完成了?远远不够。这充其量也就是个机械性密室。我最伟大的最可能犯罪艺术怎么能只有这个?而且这样也不能完全排除我自杀的可能性。
表演才拉开序幕。
“救我!!”我用力的叫。虽然仙儿是那种极品的没心没肺,但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把她喊进活动室,我的舞台。
她会发现屋子里没有人,而墙角关着的丙柜淌出了一摊血。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把甲乙丙丁四个柜子都用力拉一遍,以防我会恶整她。当她发现所有的柜子都被锁上后,她就会着急:“你在里面吗?”
“是,我被一个蒙面歹徒划伤了,还流了好多血啊。他还把我关在下面这个柜子里。”我会用非常虚弱的语气对她说,然后敲敲柜子底部。以当时的我营造的紧张气氛,她很可能听不清楚声音到底是那里发出来的。我说话的内容和丙柜边缘的血迹一定会给她听觉和视觉上的错觉,认为我被关在了挂着锁的丙柜里。仙儿听后,本能的是会冲下五楼守楼老头那里拿钥匙。其实之前我偷偷把老头的钥匙丢到河里去了,反正他也不怎么用,丢了也不知道。
她走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拧开螺丝,离开甲柜然后用钥匙关上。我拿下了墙上“枫色幻想”的“幻”左下角那一点。将缠在这一点的红布解下,包裹在里面的泡沫早被我刨了个小洞,刚好能装进那把匕首。让凶器在现场消失了,更可以增加我最可能犯罪的迷惑筹码。这些泡沫字过不了多久就会堆进杂物室,然后放个十几年。所以我不用担心藏这里面的秘密会对我的作品造成什么影响。
死神已经在我对面微笑了,我却像老朋友一样希冀这和他的相逢。站在柜子旁,没有一丝犹豫,我拿起匕首向自己的腹部刺下去。这我查过的,不会马上就死,但是很痛。管它的,我连死都不怕了。我小心拔出匕首,装进抠了洞的泡沫了,再缠上布条,最后将这一点挂回原位。好了,我钻进开着门的丙柜。魔法完成了。
不知道在哪里找到钥匙的仙儿回来了。她会看见,丙柜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装的是我的尸体。而现场和方圆百里都找不到凶器。
最后,仙儿会在警察局做出这样的笔录:
“我和张小凡去打扫。我在办公室,她在活动室。我们分开了20分钟后,我听到了她的尖叫。我跑进去,看见没人,只见墙角的左下那个柜子在往外淌血。我开始以为她开我玩笑,我把每个柜子都狠狠地拉了一边,才意识到他被人锁起来了。他告诉我她被歹徒刺伤后关了那个柜子,还用地力拍。我马上下楼找钥匙,终于找到了钥匙回来后,发现那个柜子已经打开了,里面就是……”
我甚至幻想她会哭出来。对不起啊,仙儿。不是有意利用欺骗你的。
“小凡不会结这么大的仇啊。她人那么聪明懂事,把时间都安排在刻苦学习上。”“她每天笑得多灿烂啊,这么可爱阳光的孩子。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那些感受到我的热情的微笑,积极的生活态度的老师、同学、朋友、仇人们都会对警察那样描述我。
最可能犯罪,那就一定是一个谁都可能办到的,但自己得绝对排除嫌疑的死法。谁会想到,死者会为杀自己的凶手作出这么多的伪装。
现在,不论条件或逻辑上,谁不可能怀疑得到扮演双重身份的我。一切都那么自然。而且也没有人会背上这个罪名,天知道那个流窜的蒙面匪徒在哪里。这样我用生命完成的迷成功了,华丽的拉下这出最可能犯罪的闭幕。
窗外,戳破夜幕的枯树枝,伴随着青绿色的月光轻轻摇晃着。像地狱的使者,招手呼唤我的早日到来。
我的日记,就到今天为止了。我会将这本日记埋在后山,亲手种的芙蓉花下。
明天会是我人生中最神圣的一天。
2008年11月1日 雷电交加 发疯
老天啊,为何要这样耍我!为什么我连死都死不成!
我又跑到后山,挖出了这本日记。
今天发生的事,绝对足够让我铭记个三辈子。
早晨9点,“凡人,快点。虽说是排到我们两个清理打扫。但你是知道的啊,本仙人可不沾脏东西。”
“是,我来做你休息,谁让你是大仙呢!”我心想:“这够狗腿了吧。算了,等会肯定要吓死你,让你听几句好话补偿将要对你造成的伤害吧。”
“仙儿,你喝不喝饮料?”我拿出一瓶可乐给她。我心里默默的想:“你先压压惊。”
仙儿悠悠然地打开了饮料,抬起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别傻了!”
“啊”你在说什么?
“你等会想自杀吧?居然在我面前干这种事。”她停住了脚步,依旧随口的说出这番话,不过却没有了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瞬间,我的脑袋被几道闪电劈中。“你,你说什么?”我真的被惊吓到了,就像是看见了外星人来到地球吃臭豆腐。她怎么会知道了!她有特异功能?怎么可能!我肯定不能再展示我的表演了!
“昨天我在辅导员那里帮你请好假了,这星期你回家去吧。”她随手摸出一张名片,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从容却非常有压力:“回去找我的心理庸医老爸谈谈吧,对你有帮助的。你那点破事我还不了解,很快就会好。”
说完,她径直走向办公楼,把完全目瞪口呆的我扔在大路中央。她的背影远远地飘来一句话:“今天的脏活本仙人帮你清理,不过这恩德你回来之后可给我十倍还回来啊。”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才用手把已经完全脱落的下巴安了回去。
“什……么……呀?我那伟大的……最可能犯罪艺术,我谋划了那么久。还没开演啊,我一句话没说就被一脚踹下了舞台。金大仙,你……你这个恶魔!”
金大仙的日记:
2008年11月1日 晴 烦
事终于解决了,把张小凡弄回家了。这个永远不让我省心凡人哪,一点事就在那里要死要活的,还异想天开要利用我!想死,没那么容易!
张小凡,自打我认识你,什么时候笑成过那样,像只抽筋的猴子。对着你以前说最恶心的人,现在都能笑成朵花。我一开始还以为你疯了。你为什么想给这些你从前蔑视的人阳光灿烂,积极向上的印象?
后来我看到了你贴在床头的那个什么玩意儿,“张小凡学习计划”?才让我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了。我本想把它当笑话看,后来才发现好像只有在11月前的那些课程是你认真安排过的,还真的在照着做的。11月以后的学习计划绝对就是完全对前面的重复了。老师早就说过这门课14周就结束,你还原封不动的照着以前的计划安排到20周,而且这样的错误还不少。看来好像11月以后你就并没有真的想照着这张学习计划做什么。那这张表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只是让人看到你有安排未来的计划?你也太欲盖弥彰了。
我太多疑了?那天在例会上,一贯只会打瞌睡照别人要求做事的你,居然提出了布置活动室的建议。活动室还真的完全按照你怪异的要求布置了。你到底是在想布置什么?
想起了十几天以前,你凝视着那个大柜子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我到了活动室,看到了柜子里面挡板的松动,还有螺丝的新的刮痕。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到了,你想利用柜子的把戏营造密室。如果你真的在策划将自杀伪装成他杀的阴谋,消除凶器上你的指纹是个大问题。弄不好就会留下刻意消除的痕迹。所以对你来说让凶器在现场甚至世上消失可能最好的处理方法。那几个“枫色幻想”立体字是你极力推荐的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打算把凶器藏在里面。果不其然,我看到了那个泡沫里的凹槽。你这个人的人生也太好蒙了吧。
直到昨天,你通知我部长安排我们清整活动室,办公室和杂物间。哼哼,这么大的工程,怎么可能就让我们两个女生去干?以前光整理一间杂物室就必须派两个男生。我问过部长他说,安排的三个男生全闹肚子进了校医院,你就马上主动要求我们两去完成任务。我一听就知道,绝对是你干的好事。你向来就爱玩阴招。白痴,想不到你居然想在我面前演这出戏啊?你也太低估我了。
昨天你做贼似的跑到后山埋了日记本。你做什么都是偷偷摸摸的,想我不注意你都挺难。放心,那本日记我一个字都懒得看,猜都知道是些什么。你这么多的不寻常串起来,这时候我还能不了解你打算干什么了?
今天早上,看到你穿着一身红衣黄裙加桔色鞋子,我差一点晕厥。我的天!你把活动室布置成那样的色调。原来,就是为了满足你满身鲜血的时候对布景和服装色彩的偏执搭配?疯子!
懒得跟你解释什么,先把你弄回去听我爸念经。
其实你这猪脑花想个招儿也挺不容易的。要是平常别的事,我肯定可以给你个机会,你知道我就爱看耍猴。可这次你就直接挂了啊,那绝对不行。我以后要折磨谁去?大不了这场蹩脚戏我不看了,可一定得救你。
我知道你在那边咒骂我是恶魔。
我承认,我是……
张小凡的日记:
2008年11月8日 晴 乐
用新的日记本了。以前那本就陪伴着那时黑暗扭曲的回忆永远离开了吧。
春风化冻。我抬起头,又看到了刺目却温暖的阳光和飞翔的翅膀在天空中划过的痕迹。它们一直都在啊,只是我自己蒙住了眺望的双眼。
虽然这个最可能犯罪最终没有实现,不过我准备将它修改成纸上的铅字文章。它一定会是一篇非常轰动的推理小说。
今天回到学校,看见仙儿一个月没洗的衣物床单和运动鞋堆在我床上。
这是我的荣幸。仙儿,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聪明如你,怎会不知道,我多么有把握你会把我踹下那个罪恶而可笑的舞台?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在我表演开始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