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之血》全文阅读_作者:石田衣良

一、造化弄人

(玄二的信)

绿子妹妹,感谢来信。

哥哥虽然过了一月有余的孤单生活,但确实没有因为独自在外生活而倍感寂寞。

在我拆开信封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感到将会逢上不幸之事。怎料自己的第六感竟是如此准确,父亲去世的噩耗被绿子妹妹用稚嫩的字体传达给我,当时的感觉就有如晴天霹雳,在我临走前还教我如何为人处世的慈祥父亲竟会遭此劫难。

我发现信上有些许被散开的墨迹,脑中立刻浮现出绿子妹妹一边哭着一边写信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刚做完脑膜炎手术的我,躺在病床上实在无法回去和妹妹一同分担这份痛苦,只能每天诅咒着这悲哀渺小的命运。每每回想到正值大好青春时光、犹如名字一般纯洁无邪的绿子妹妹必须承受丧失双亲的苦痛时,头便感到被重击一般隐隐作痛。

躺在病床上的我,看着窗外一层不变的凄凉景色,越发能体会到母亲在病床上那深知自己命不久矣时的哀怨眼神,也能体会到那时站在白桦树下的你含着泪问我:“妈妈真的没救了吗?”的心情,丧失亲人已经成为绿子妹妹不可承受之痛了,我更不能屈服于命运之神,发誓必须恢复健康,回去照顾妹妹0

于是你便担忧我在收到信后是否会因为逢上这不幸之事而让我伤心,抑或是因为自己太过苦痛,忘了正受病痛折磨的我的感受而感到后悔。

不过真的没有关系。

有绿子妹妹的关爱,我又有何变故呢?治疗脑膜炎的新医疗效果相当好,情形乐观。只是一时间颇为消瘦,没准绿子妹妹真的可以抱起我,说不定还会感觉如羽毛一般轻呢。

但不要紧的,你千万别担心我。我果真承受不了痛苦,怕是会活不下去了吧,然而我每日都在想,终究会有和绿子妹妹重逢的一天,我又怎能死去呢?

当我再次手执这封信阅读时,仍旧会被妹妹无邪的想法所感动。上面写道:“神明给了母亲和哥哥疾病与苦痛,却要我和他们患难与共,所以将他们都赐予了我。他们的痛苦也就是我的痛苦啊!神明一定是为了让我们一道承受苦痛走完人生之旅,而来考验我们的吧。”

但我不愿再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了,与我们犹如陌生之人的亮一和雄三,就好比同空气一般存在于嘉木家,我一直怀疑我们和他们俩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戚”。现在在这个家里除了父亲之外,唯一对我们好的反倒是福永阿姨,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在她身上看到母亲般的慈爱,每当看到借着口吃而取笑她的亮一和雄三,愤怒的拳头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挥舞过去。

福永阿姨对我们的关爱是无法回报的,所以父亲不在的时候,绿子妹妹必须和福永阿姨相依为命,只要病情有康复的兆头,哥哥一定立即回去与你们见面。

所以绿子妹妹,你一定要坚强,即使面对你的两位兄长的挑衅,也一定要坚强,我明白你身在阴暗的家庭是何种处境,思及此处,不由得恨起这相隔的距离来了……不过,当你正承受挫折时,想起除了你之外还有福永阿姨和玄二哥哥始终和你站在一起,所以即使相隔千里,也毋怕不堪的折磨吧。

你在信上提起父亲之死的奇异之处,望你能具体告知。父亲惨死于血泊之中,这不是和母亲在梦呓中吼出的话语如出一辙吗?

哥哥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究竟,有时还幻想着,或许能用承担刑警工作这不顶用的脑袋,为妹妹解除疑惑,分担苦痛呢。

妹妹,盼详复。

玄二哥哥

二、惨遭割脉的父亲

(绿子的信)

哥哥,你真的不需要为我感到担心,我已经十七岁了,也应该学着哥哥与母亲那种独自承受痛苦的能力。

在这求不到任何回报的世上,没有神佛,没有血泪,就像连绿洲都追求不到的沙漠一样……在这干涸的诡异空间里,唯一笃定的只有相信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只是,父亲的死法何其怪异让人毛骨悚然,正如哥哥所说的,一切正向母亲梦呓中的话语发展。

最近在梦中时常遇见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上的母亲,她就像个失去魂魄的傀儡,嘴里始终吐出那句战栗的梦呓。

这几天若不是有福永阿姨的悉心照料,我恐怕早已成为失魂落魄之人了吧,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并非父亲离去带来的悲伤,而是那有如恶鬼附身的死法。看了哥哥的信,为了让你安心,也为了让我感到些许释怀,我将所有的事实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四天前的清早,当福永阿姨试图叫醒沉睡中的父亲时,没料到看到的竟是父亲摊倒在地的景象。平时对我们虽然严厉却不乏深沉慈爱的父亲,右手握着手术用的刀子,左手动脉处像是张开的红唇一样,让鲜血毫无保留地喷涌在地,眉头上的皱纹、圆睁的双瞳,仿佛让我看到祭典节目中的那张阿修罗面具。

对了,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哥哥经常诟病的石子警官,记得哥哥只要一喝多都会骂骂咧咧地说道:“像他这种人迟早败坏警界的风气!”因此我对这个警官不怀好感,甚至还有一定的敌意,他的调查只是触及皮毛,略略地询问福永阿姨当时的情景。

案发时,屋内的窗户都关上了,福永阿姨每天睡前都会仔细检查这方面的问题,从未有过疏失。父亲去世的当天也未见有被外人侵入的痕迹,所以石子刑警便排除外部犯的可能性,最后以父亲的自杀草草结案。

可我心中依旧有种骨鲠时痛楚,父亲并非脆弱之人,为何要匆匆离我们而去?加上梦境中母亲像是坏掉的傀儡,重复着梦呓,让我越发觉得以父亲自杀而死结案无非会让我们卷入谎言和陷阱的世界里。

一想起这些,整日无法入睡,就像被人喷了古柯碱一样彻夜难眠。警方在现场发现的线索更是让人觉得蹊跷可疑,就连平日里对我们悉心照顾的福永阿姨看起来也不像往常那么亲切。

石子警官的调查结果让我深感意外,首先,划破父亲大动脉的居然是雄三的手术刀,而雄三声称这副手术用具就只有他和哥哥亮一知晓藏放位置;其次,父亲的脖子上有浅浅的一道被粗绳勒过的痕迹,就石子警官推断,这是由于父亲本想采用上吊自杀的方式,但后转念一想,又以手术刀割破动脉这种血腥的方式结束生命;最后,也是最让我难以置信的一点,死去的父亲双眼怒视的方向——屋内摆放的镜子,在那镜子后面居然藏有一张字条!

哥哥的英文比我好,应该知道大写的“STUT”是什么意思吧?

这就是我无法和福永阿姨在困难时刻相依为命的原因,特别是最近,我的神经几乎都要崩溃了,脑子中浮现的净是母亲的梦呓以及本想上吊结束生命的父亲,在母亲鬼魂的牵绊下以如此血腥的方式结束渺小生命的过程,那张宛若修罗面具的脸庞在梦境之中一个个被复制,成百上千,散发着各式各样诉说着凄凉的愁苦。

真的好希望最值得信赖的哥哥能够康复,这样的话,阴暗的心情也会一扫而空。在那之前,我一定尽我所能努力克服一切难关。

哥哥永远是绿子最值得依靠的亲人。

你的绿子

三、尘封的保险箱

(玄二的回复)

亲爱的绿子妹妹,你的苦恼和忧愁是我在相隔千里的病床上所无法感受的。可是,绿子妹妹周围似乎有如夜鸟一样可怖的东西,这封信,倘若没有起伏不定的心情,是绝对无法写出的。

我总盼望着能回到十年前,我们一家人在树林下拍照时露出犹如灿烂向日葵一般笑容时的心情。

可现在物是人非,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为妹妹排忧解难,不让妹妹被可怖的环境所击倒,不要让鬼神搅乱原本安逸的世界。我十分渴望能尽自己所能解救陷入无限惊恐的绿子妹妹。看了妹妹的来信,父亲的死状真的如妹妹所说,宛若在地狱般的场景。但我相信,妹妹并非无人可依,请妹妹正如相信我一样相信身边的福永阿姨吧。

如果我的记忆不差,镜子后面的“STUT”字条,翻译过来应该是“口吃”之意。想必妹妹始终坚信这是父亲的死前信息吧?他告诉我们幕后黑手就是福永阿姨,父亲早已知道福永阿姨必会加害与他,于是在镜后藏着揭发她身份的字条。

也许是因为头脑尚能准确运转的缘故吧,我认为福永阿姨依旧是值得信赖的。

绿子妹妹,你还记得父亲卧室里的那个保险箱吗?父亲曾经得意地对我们说这是国外的朋友赠送与他的,想必小小的保险箱现在依旧和父亲的西洋剑一起保存在父亲的卧室里对吧?

还记得你小时候乱动保险箱的数字锁被父亲痛打一顿的事吗?那时候你还很小,每次都趁父亲不在卧室的时候,就会调弄保险箱的四位数密码,发誓要从0000开始逐一测试过去,当时真佩服你的毅力啊。那天让我印象颇深,可以说是我们一家从向日葵般的生活转向荒芜凄凉的转折点,当你把数字锁调到3100的时候居然被刚巧回房的父亲逮住了,平日里和蔼的父亲那时居然露出像厉鬼一样的表情,将你拖到家外的空地,用藤条暴打一顿,家中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那之后,母亲也变了,她对父亲的神情变得有种说不出的仇恨,亮一与雄三两人也开始和我们产生隔阂,这也是数年来一直困扰我的事情,说不定其中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是,我想这尘封的记忆很快就要呈现在妹妹你的眼前了。不过,绿子妹妹,你必须答应我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请都不要对今后的生活感到沮丧,否则即使在千里之外,我也会感到歉疚无比。

一直困扰你的“STUT”字条,在我看来,并非暗示福永阿姨的“口吃”之意,而指的是数字锁上的密码。父亲的真意是叫我们打开尘封在保险箱里的秘密。

或许你会说,父亲的锁是数字锁,怎么和字母沾上边呢?

绿子妹妹,你不妨试试将这张字条放到桌面上,接着用镜片从中间横向把纸条截断,你会发现呈现在你眼前的就是一串数字——“3101”了,这便是父亲数字锁上的密码,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父亲发现你翻转到3100时会如此一反常态、怒不可遏了。父亲将这张字条放在镜子后面的真意,我想你现在应该能够明白了吧?

切记,不管从保险箱中看到什么,一定要冷静面对。

玄二哥哥

四、父亲诉说的真相

(绿子的回复)

玄二哥哥,我照着你说的去做了,得知字条的本意不是揭发福永阿姨,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家里终于有了我值得完全信赖的人。父亲的保险箱也正如哥哥所料,数字锁上的密码得以破解。保险箱里就只有一封轻飘飘的信,是父亲的笔迹。

我已经预感到这封信将会揭发比父亲的死更具冲击性的事实,所以遵照哥哥的指示,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深怕筑起的心理防线会被这封信带来的冲击力击破。所幸,我还能挺得住,我把父亲隐藏多年的真相附在第二张纸上,希望不要带给哥哥太大的烦恼,毕竟不论怎样,我们始终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啊!

亲爱的玄二:

当你知晓我隐藏在镜后的字条真意时,恐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了。但是无论怎样,我发誓一定要将这天大的秘密隐藏在保险箱中,我深知你那身为刑警的聪明头脑,相信你一定能够破解数字锁的密码。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便因为我的这份自信而倍感荣耀,但也因为下面所要向你和盘托出的事实而感到惶恐不安。不过我认为此时读到这封信的你应该已经到了懂得独自承受挫折、打击的年龄了吧,你也有义务知道这个事实。

在此,我将记述一些恐怖的回忆,一直如同幽灵般在脑中盘旋、让我心有余悸的事实。

昭和五十年(一九七六年),我与你的母亲,当时还叫做天野穗子的女孩结了婚,但因为你母亲正值工作最繁忙的时期,一天到晚几乎就没有休息过,更谈何养育孩子,而我也帮不上她的忙,为此感到十分歉疚,所以到了昭和五十三年,我们才有了孩子,也就是亮一和你,两年之后又有了雄三,再过六年,绿子也出生了。我们家一直过得非常和睦,所以我就更不能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欢乐。

父亲以前不止一次地对你们说,人活在世上就要做到无愧于心。当我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内心也充满羞愧,坦率的说,连我都无法做到的事,又何必要强加于你们呢?所以,我越发觉得没必要让这秘密一直陪着我走向墓地。

那是在昭和五十一年,也就是与你母亲结婚后一年。当时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说家,发表的推理小说完全逆流而行,与当时流行的社会派小说迥然不同,纯粹以解谜为乐,因此常遭人诟病,也从没得过很高的评价。每当你那温柔体贴的母亲为了不让我泄气而在一旁为我加油打气时,一股伤感歉疚之情立即油然而生,甚至还有一次滴下了悔恨的泪水。但当你母亲疑惑地想问个究竟时,我总是缄默不言。

因为在你母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但无法给予她一丝一毫的援助,反而在背地里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昭和五十一年年末,正值你的母亲陷入一年之中最为繁忙的时期,她整整五天没有回家,当然,我不必担心她对我的忠诚,我们彼此信任,从不怀疑对方。但就在那五天中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十八日的深夜,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那时,我因为写作方面遇到了瓶颈而无暇顾及穗子的辛苦工作。

正当时钟指向十二点整时,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窗外的人影就好比漆黑的剪纸一样倒映在雪白的墙上。我顿时吓了一跳,鼓起勇气出去一看才知道,门外蹲着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美丽女子。原来她是因为迷路的关系在附近暂时避雨,我毫不犹豫地把她带进了屋内,心想要是被穗子发现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解释,穗子绝不是那种轻易怀疑丈夫忠诚的小心眼女人。

待她走进屋内,用毛巾擦干身体,再次穿上黑色和服时,我才知道她竟是如此美丽诱人,烛光照耀下的脸庞看上去让我觉得她的年龄大概就只有十八岁左右,细嫩的肌肤再加上她那敞开的裙摆,使得正遇写作瓶颈、烦躁不安的我更加把持不住身为男人的欲念了。

当我将她拥入怀中时,她并没有反抗,反而不断在我耳边做出哀求般的呢喃。老实说,我是个对妻子忠贞不二的男人,但那时候的我也不认为男子和别的女人有染是多么羞耻的事。在这之后,她甚至还向我致谢,并哀求不要开灯,以免被邻居发现,让我的妻子担心。我们摸黑穿好衣服之后,雨也渐渐小了下来,离去时她还叫我忘了她,绝不要对他人提起此事。

就这样,她偷偷摸摸溜出了大门。待我逐渐清醒之后,越发有种被狐狸精迷惑的感觉,莫非她并非来躲雨,而是个出卖色相的女骗子?在这之后的数日,我每天都是惶恐不安地度过,所幸过度劳累的穗子并没有发现我隐藏在心中的忧虑,心想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还是能够冲散埋藏于心底的焦虑的。

到了昭和五十三年,穗子终于同时产下了两个孩子,为此我和她都欣喜不已。但是,他们在出生后的第二天便早早夭折,为了不让本就深陷繁忙工作带来的痛苦中的穗子再受折磨,我决定暂时向他保密,等她休养几日,恢复精神后再向她阐明一切。

就在孩子夭折的第二天,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她手里捧着两个婴儿,哭着哀求我养育他们。她说这两个婴儿是三天前才出生的,因为她的父母早已双亡,一个人无依无靠,因为生育住院已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积蓄,所以请求我能够养育这两个孩子。

这真是个无理的请求!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孩子只比穗子生下的,已经夭折的孩子早一天出生,而且都是男孩,为了不让穗子再受那承当不起的打击,我决定收下这两个婴儿,另外又把我积攒下来的大部分积蓄都给了那个女子。她大为感动,连声道谢后便溜出了大门,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身影。

在这之后,我买通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向他们禀明了情况。当然,我刻意夸大了事实,声称穗子换上了重度焦虑症,对于挫折的打击比常人倍加敏感,已经再也经受不起如此重创了。负责照料婴儿的护士和医生在我的苦苦哀求和金钱收买下答应不将事实告知于穗子。在这之后的八年,穗子又相继生下了雄三和绿子,让我自责无比的内心多少有了些许的宽慰。

玄二,看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事实上你和亮一的母亲并非穗子,但看到你们如此和睦地在一起,便再也不想多说什么,让秘密就这样埋藏心底吧。上次的血型检查真是吓了我一跳,我承认考虑得不够细致,完全没料想血型会带来破绽,幸好,你和亮一都遗传了我的B型,而雄三和绿子则是穗子的A型,报告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坐过山车般心惊胆颤,没想到粗心大意的我竟能逃此一劫。

如果这封信被穗子看到了,我只能说声对不起,我实在不希望我们平日里幸福的生活因此被打破,就让这秘密一直保守到拆开信封的那天吧。

你的父亲 嘉木 广治

五、玄二诉说的真相

(玄二的回复)

亲爱的绿子妹妹,说实话,我看到这封信后并不会觉得太过吃惊,所以你无须担心我的脑膜炎会加剧,事实上再过不久便可以顺利康复了。

其实,在我以前看到我们之间外貌特征不甚相符,以及血型检查报告结果公布前父亲慌张的模样便已经能猜知一二了。也许,当你那天被父亲狠狠教训一番的时候,早已对此有所猜疑的母亲已经潜入父亲的房间,把第四位的数字转成“1”了,保险箱坚固的大门随即敞开。这也难怪母亲在那之后就时常闷闷不乐,甚至还在深夜发出诅咒般的梦呓。

得知这件事的妹妹,现在还会烦恼吗?也许你会觉得父亲是因此太过自责而选择自我了断吧?或许这样,你就能够释怀了吧。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你的烦恼也需要得到净化,否则心灵就难以保持纯洁。

另外,我在医院里也胡思乱想了一番,自认为已经知晓了父亲之死的全貌。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臆测,如果绿子妹妹不想再被烦恼缠身的话,大可不必顾忌我这多疑的猜测。

父亲脖子上的勒痕,根据那只会马虎了事的石子刑警推断,是由于父亲临时改变了自杀方式。这恐怕是石子刑警在我有限的认知范围内最理性的一次推理了。但这样的情况,确实印证了母亲那句梦呓,绿子妹妹也因为这个而惊恐不已,彻夜难眠,为此我深感心痛。但我认为事实并非如此,这现象其实暗含了某种本质。

要说我认为的犯案步骤,首先父亲是死于他杀,而并非自杀,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妹妹的推断,父亲圆睁的双瞳也令我坚信他绝不是自杀的,凶手正隐藏在我们家中。其次,我推断那名凶手半夜行凶,他本想用粗绳勒死父亲,但由于某种原因,改用他备在身上以防万一的手术刀行凶。就这样,我确信这一推断的正确性。

如果我就这样搁笔,想必绿子妹妹一定又要追问凶手是谁,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作案手法之类云云了吧。

我认为当夜,凶手潜进父亲的房间,用粗绳套在熟睡父亲的脖颈上之后用力拉紧,但是在这时候,父亲珍藏的西洋剑在冥冥之中帮了父亲一把。凶手在拉扯的过程中,一个踉跄,皮肤被那西洋剑划破了一个小口,血滴顺势滴落到地上。他一定在想,这样下去父亲在房间里被勒死,皮肤上并没有伤口。而现场滴落血迹,即使再糊涂的石子刑警也该怀疑这是血迹是来自于凶手本人的。所以,凶手灵机一动,抑或受到恶魔的驱使,让它拥有了恶魔的智慧。他选择了更残酷的手段来掩饰——用手术刀划破父亲的大动脉!这不仅掩盖了自己的罪恶之血,还能完美地吻合了母亲梦境中的梦呓。

此时父亲因为被凶手的粗绳勒住而昏了过去,于是凶手便掏出手术刀,瞄准父亲左手手腕的大动脉划下一道伤口……就这样,血喷涌而出,覆盖了原先的血滴,留下这般悲惨局面。

事已至此,绿子妹妹一定会怀疑这是就读医科大学的雄三所为吧?但是,事实不是这样,妹妹你必须知道凶手隐藏血迹的真正用意,如果他的血型和父亲的血型不同,那这样岂不功亏一篑?

是的,凶手就是和父亲同一血型的亮一。也许是他从母亲那得知了父亲的秘密,并将母亲之死归结于她知晓父亲罪恶之后的悲愤。母亲去世后,亮一总是受到杀害父亲这一恐怖观念威胁着,于是他痛下决心为深爱的母亲报仇,将父亲精心营造的假象毫不留情地砸碎、毁坏,用自己的行动与这崩离析的家庭抗争……

事情的全部经过只是如此而已。

向绿子妹妹诉说这些经过只是为了让妹妹安心,这样妹妹的梦境中就不会出现那番梦呓了吧。总之,无论妹妹认定事实的真相究竟为何,只要你能够摆脱烦恼恐惧的束缚,就是哥哥我最大的心愿了。

终于写到此了,还是让我们一起为父亲祈祷吧。

相信等我回去后又能见到以前那朝气蓬勃的妹妹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将所有的期待都转化成与病痛的抗争力量。

妹妹也要努力摆脱烦恼哦。

好吧,那我就此搁笔了。

玄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