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收费站

在去省城的路上,有一个收费站,小车5元,大车10元。最近收费标准有所调整,小车10元,大车15元至20元不等。许多车辆为省过路费,宁可绕个远,多走十里八里三里五里。这一绕,就绕出了个民间收费站。

这个民间收费站最初是由刘家爻村村民三趔子发起的。绕收费站而过的那条乡间土路,有一段临着三趔子的责任田。有天,三趔子在田里锄草。疯长的莠子苗把麦黄玉米都吃了。三趔子顶着炎炎夏日,黝黑的脊梁晒得乌明发亮。三趔子口渴得厉害,将锄头往土里一扎,钻出来透透凉意。这时候,一辆红昌河蹦蹦哒哒开过来。走到三趔子面前,红昌河给三趔子鸣了鸣号。三趔子见是村里运输户骡子。以前骡子从没正眼瞧过三趔子,甚至乘乘车都不容易,今儿竟给他鸣了号。三趔子心里很受用,得意得像个省长。红昌河荡起的尘埃,飞了一头一脸,三趔子也不抹一抹,头上肩上浮了一层,极像冬瓜皮上的面屑。骡子的红昌河七拐八拐,最终拐上通往省城的柏油公路。三趔子猛然明白什么,汪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来,呆愣了半晌,之后钻进玉米地,将锄头“嚯”地拔出来,咬咬牙,气哼哼坐在地边上“守株待兔”。

整整一上午,土路上过了六七辆车。三趔子每辆收2元“过路费”。开始车主不愿掏,三趔子锄头一横,一副不掏别想过的无赖架势。司机们最金贵的是时间,何况绕绕远为的是省钱,即使花费两元也还是合算的,谁让咱走人家的地界呢。

那天,三趔子午饭、晚饭顾不得回家去吃,直到波娘打着手电寻到田头,三趔子才觉得两眼发绿。

一连好多天,三趔子没明没夜守在路口。谁若跟他理论,他就指着被车轮轧凹的两道车辙说:我们好端端的路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我们不该收点维修费?国家还收费还贷呢。

但绕道而行的大部分是熟悉路线的本地车,外地过路车很少绕行。为了扩大财源,三趔子让波娘守在“入口处”,专为不知路线的车辆向导。

三趔子这样一搞,邻邦群众也红了眼,横一根木头把守在各自的地头0如此一来,出现了重复收费现象。你2元我2元他2元,绕来绕去还不如走收费站。司机们怨声载道,绕的车越来越少。三趔子觉得不是办法,可自己又处理不了,只好把问题反映给村长。村长一听就发了脾气:简直是胡去的哥——胡来!每寸土地都属国有,过路费理应由村里统一管理统一收。

刘家爻村是有名的贫困村,收过路费是一项不用投资即可立马见效的致富项目,村干部作为大事给矛研究,最后决定:本着互惠互利、薄利广收原则,收费标准每车次统定2元,将所经自然村闲散劳动力组织起来,轮流上岗值班。为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采取“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以及“上不封顶,下不保底,奖勤罚懒”等激励措施,村里按比例收取30%管理费,并将此纳入扩修农业生产路规划目标。为防不测,这项工作由趔子牵头,就称作啥——村道管理所所长吧。一旦上面追究啥责任,明里三趔子顶缸,暗由村委“坐庄”,村里另外给三趔子一些岗位津贴。做梦都想当官的三趔子自然乐此不疲,恪守职责,每天按时查班查岗,并不断召开“工作会议”,要求大家“主动热情”、“微笑服务”,甚至还在“入口处”设立了“茶水免费供应站”(实为“路托儿”),把个“收费站”搞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使很多外地车相互介绍绕此而行。

这个“刘家爻民间收费站”营运了两年多,后来上级抓“优化”查“三乱”,才发现、取缔了这个“三乱”窝点,新闻单位还派记者进行了调查。

在记者的调查报告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据“刘家爻村道管理所所长”三趔子统计,该“收费站”两个多来,所经车辆全部都是出租车或个体货运车,没有一辆是公车和政府车。

三趔子显得很无辜,对记者说:我们这个收费站,没占国家一分钱便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