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机的一生

我是一台老式电话机,一直安放在主人的家里,我不常被使用。我的主人都已经年过六旬,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田间劳作。儿女们都搬出去了,谁会愿意整天守着一座空荡荡的房子呢?在我被使用的时间里,我常能听到这样对话:

“妈,爸,你们最近好吗?你们自己住在那里会不会太辛苦了?”

“别这么费心。对啦,三月十五,你们回来吗?”

“三月十五,抱歉啊妈,那天我们有点事…”

“好吧…你们去忙吧…”

女主人就沮丧地挂了电话。我想起了主人的小儿子去海南读书的之前,女主人在老跟在小儿子身旁念叨着: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饭不好吃不要委屈自己…到了离开的那个早晨,主人的小儿子红着眼眶,握住母亲龟裂的双手,说:

“我这一走,您和爸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辛苦了…”

“等我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和爸…”

主人的小儿子说着说着就埋在女主人的怀里哭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像个小姑娘一样在母亲怀里埋头大哭。女主人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背,不舍地看着他。男主人把嘴里的烟吐到了垃圾桶,背挺得笔直。他望着家门口的路,然后看似漠然地说:“时间要到了。”小儿子擦了擦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直到现在,我仍记得主人小儿子那句承诺。老主人的儿女们都很有威望,因为他们很讲诚信,从不欺骗别人。但到了家里,他们却违背了自己要孝顺父母的承诺。

“等我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和爸!”

“妈,这次生完孩子我就回来,好好孝顺您和爸。”

如此的承诺我听得太多了,可却都没能兑现。我好歹也跟了他们那么久,则么会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呢?两位老主人希望的,无非就是能在这座屋子里看见自己的儿女。我突然觉得我有了些盼头—我希望主人的儿女能回家看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了令我欣喜的声音:

“爸!妈!我回来了!”

然后,我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在临死前,我回忆了我的一生。我发现,我的一生对于电话机来说,是可悲的,因为我没有被过多的使用;而我的一生,又是有价值的——我见证了一个承诺的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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