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誓言

我是一棵树,立在城市的马路旁,轻轻抖落一身灰尘,静静地向人们述说着我的故事。

十年,二十年,抑或更久之前,我出生在一座幽深而又静谧的大山里。往事如云烟,早期的记忆已经斑驳,只记得被连根拔起,与大地、深山痛苦分离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做你的事,做一棵树应该做的事,无论你在哪……”声音低沉且饱经沧桑,却唤醒了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一个誓言。那一刻,我听到了周围大朵大朵的鲜花次第开放的美妙声音。

之后,我清醒了,发现自己被种在路旁,与一群同伴一起,成了这城市最平凡不过的行道树。对于曾经生活过的大山,我只能默默地怀念了。城市里的空气是那么污浊,汽车排出的令人作呕的尾气、工厂排出的工业废气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而城里的人又是那么麻木,哦,不也许他们早已习惯或不得不习惯这污浊。我谨记那句话,做一棵树应该做的事,努力净化方寸的空间,即使我不被注目,即使下一刻,这方寸空间又会被重新污染……

夜阑人静,有风从枝叶间掠过。我和同伴们随风摇曳,互相传递着我们的智慧做你的事,做一棵树应该做的事,无论你在哪儿……我们总是带着一身的尘土,努力挺直身躯,拼命维持着属于树的尊严与矜持,沉寂而庄严地迎来一个又一个晨曦。

来往路人的面孔换了又换,时光的长河流了又流,我已记不清在此立了多久。这座越发繁华的都市需要年轻的元素,他们又引进了一批更年轻、名贵的树,我和同伴们被淘汰了。我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含泪向那些幼苗一如当年的我,讲述树的誓言:“做你的事,做一棵树应该做的事,无论你在哪……”

作为长青树种,我发挥了最后的功用挂满霓虹灯与饰物,成为一棵圣诞树立在了中心公园。身为树却被如此轻贱,如玩物一般,丧失尊严,我以为我会羞愤,可我没有!不知怎的,在行人赞叹的目光下,我那未曾平静的心归于了一种奇异的安详因为我履行了曾经的誓言,在脱离大地母亲怀抱的时候,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仍然在做一棵树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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