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那月那人

“你找谁?”校长略显不耐烦的话打断了同学们的高谈阔论。顿时,几十双眼睛齐齐地望向门外,我也随着同学们的眼光望过去,心猛地一沉……

“找她!”

那是一张黝黑又略显疲惫的脸。在一瞬间,从那稍显无神的眼瞳里投出兴奋的光芒,使整张脸在黑夜里显得熠熠生辉。

他就是我的父亲。在我认出他的同时,他也在人群里看到了我。面对同学们的眼光,我已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脸很烫。在同学们的注视下,我低着头,跟着他走了出去,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夜很黑,就像私藏在我心底的那份深深的卑微。我埋怨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放学自己回去吗?”父亲怔了一下,“接你回去吃饭,你最喜欢的。”

又是一路沉默。忽然,父亲开了口:“你们怎么在那儿上课呢?我找遍了校园所有亮着灯的教室,挨个儿敲门……很久之后才有人告诉我,你在那儿上课。”父亲像在对我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或是想打破这一路的寂静与尴尬。

我鼻子酸了,头上像是被谁狠狠地敲了一棒子。就在前一刻,我还在心里嘴里埋怨他让我当众丢脸,还在想该如何面对同学们的询问,如何让他下次不要再来找我……刹那间,我觉得自己错了,很离谱的错了。

其实,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个脾气暴躁、不太讲理又特别爱面子的人。至今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父亲的皮带,每当我调皮时他就会揍我,毫不留情。

然而,今天……

父亲平日干的活很重很脏,但是他的衣服总是保持得干净整齐,腰总是挺得很直,像一座挺拔的山。我不敢想像父亲在挨班询问时,表情该有多么不自然,腰会弯吗?别人又会怎么看他呢?鄙夷、不屑或是厌恶……

在自责中我不知不觉到了家。饭菜真的很好,家里虽然来了一位客人,然而饭菜却都是我最爱吃的。我到了才开始吃饭。父亲慈爱地笑着,还不时地给我夹菜。那一刻,我忽然体会到父亲原来是那么爱我,而我却从未关心或从心底里理解并尊重他,反而觉得他很丢我的脸,他的身份、地位、收入都是我不能在同学面前炫耀的……

那天,我夜不成寐。天上的月亮很大很亮,似在嘲笑我可叹的自卑,又似在诉说父亲那深深的可照亮夜晚的爱……窗外如水的月光缓缓流入我的心里,滋润着我心中那颗叫做感恩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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