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
作者:张子怡 时间:2021-03-28 18:18:18 我要投稿!
“住在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在拉萨的街头流浪,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题记
凡尘有菩提,明月映禅心。
你着一袭白衣青衫,从那雪域之巅走来,足踏莲花,吟唱着那古老的情诗……
伟大的五世达赖喇嘛法寂的那一年,你出生在美丽的情歌之乡门隅。你自小便很聪明,阿爸教你的诗歌,你听一遍便能背下。你渴望知识如同饿极的老鹰渴望猎物一般。只是在西藏,大部分的书籍是被收藏在寺院里的。于是在一次僧人扩招中,你含泪告别阿妈,踏上了学经的旅程。你怎么想到,这一走,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所谓的僧人扩招不过为掩人耳目,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你——阿旺嘉措。
一箪食,一豆羹,一朵水莲,一弹指,拈花一笑万山横。青灯黄卷,古佛僧衣,自有外人不可参悟的魅力。几年的时间,你读遍了寺中所有的佛文诗书。你有着菩萨心肠,屠夫的儿子,肮脏的乞丐,你也与之为友。或许从这个角度讲,你的确是个好僧人。然而你的骨子里却又渗透着与生俱来的浪漫情怀。因此你注定不会成为普通的僧人,不会安于这种暮鼓晨钟的清寂。
曲往轻摇,桃花烂漫。在那遍地“道是杏花不是,道是梨花不是”的山谷里,你与美丽的琼洁姑娘相会。你开始作诗,以她为诗。你为她挂上祈福的幡,请求那看守柳树的阿哥,别将它们砸下。
也就是那一年,五世达赖喇嘛逝世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被世人知晓,你莫名其妙地被带走,莫名其妙地受戒、坐床。
踏进气势恢宏的布达拉官的那一刻,你才明白,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布达拉官的主人——六世达赖喇嘛,法号仓央嘉措。你万万没想到,出生红教的你,竟会成为黄教的领袖。可是黄教的僧人,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你终于还是要告别心爱的姑娘。后来你才知道,与你青梅竹马的姑娘,即使被迫嫁人了,可为了再见你一面,不惜削发为尼,只为能在拉萨朝圣时再见你一面。那时你的心,一定如雪山崩塌般痛苦吧?
站在布达拉宫上,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你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不是近在咫尺的太阳太明亮太耀眼,而是千里之外的人们,三步九叩地前来朝拜你,就连资深的老者也在你面前弯腰俯首。这不是你想要的,你倒宁愿在拉萨的街头流浪。被尊称为活佛又怎样?要真是活佛,能普渡众生,那倒也罢,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的,你什么都做不了,权杖你不曾触摸过,政事你不曾商议过,你还年轻,一切政务有第巴主持。你很清楚,自己不过是第巴手中的一颗棋,这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官也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它出现时,你便只管欣赏,它消失时,你也只能承受。于是你又蓄起了长发,偷偷跑下山去。你在拉萨街头,寻访奇街深巷;你到闹市酒店,与人把酒作诗。你写道:“别怪高座上人,多情风流浪荡。他的所欲所求,与凡人没什么两样。”
你又遇到了一位姑娘,美丽又有过人的才学已属罕见,而且她还懂你,懂你的诗。是在何时何地,你第一次见到这美丽的姑娘?是她在八廓街上转经的时候,还是她走进你常去的那家酒店的那一刻?
正好那时,你不在布达拉的山上,不是至尊佛爷,你只是一天涯浪子,人间的最美情郎。你可知道,你们曾经约会的地方,如今用着和她相同的名字?物依旧,人已非。可当年的花前月下,把酒言诗却成一段佳话,永远地流传了下来。
可你毕竟是佛爷呀,如雪莲般高贵的你,身边怎能有女子存在?这事终于被第巴知道了,你被软禁起来。“岩石伙同风暴,散乱了鹰的羽毛。”你这只欲图展翅高飞的雄鹰,却被禁锢了双翅。其实你早该明白,你当了达赖,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主宰了。这件事被蒙古拉藏汗当作攻击你的把柄,你被诬陷为假达赖,一纸呈上,康熙皇帝龙颜大怒,你被押解进京。出发的那天,几乎所有的'拉萨藏民都来为你送行,吟诵着你的诗歌。你怕是历史上第一个如此风光的囚徒吧。
队伍行至青海湖畔,你被告知,你可以离开了,你不明所以,却还是下了马车。你走到湖边,皓月当空,“秋水共长天一色”,风踩着草地吹过来,沙沙作响,好一个不宁静的静夜啊!此去经年,你便可以不受拘束,放浪形骸,逍遥自在。你张开双臂,贪婪地吮吸着自由的空气。不料,背后突然有一道力,你应声跌落湖里。 从此,那个被藏民拥戴的活佛诗人仓央嘉措,便以暴病途中的名义不复存在了。可你不知道的是,那位你挚爱的姑娘已尾随而来,只差一刻便可叫住你,却终是来晚了一步。她走到你落水的地方,纵身一跃,毅然而决绝,夜空中只留下一句:“仓——央——嘉——措!”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可你终究还是负了如来又负了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