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中童年

走在山径上,阳光懒懒地从树叶间隙穿过,斑驳地照在石砖上。听着溪水的奏乐,慢慢踱着步。今天虽有些热,但在深山中仍很凉快。

迎面走来一中年男子,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右手上提着一个水桶。依稀可见有鱼在水桶中游动,不多,只有几条半巴掌大的小鱼,青黑色的。小女孩长得挺可爱,手上拿着一张绿色的捕蝶网,想来是小女孩用这一张小网捕鱼吧。小女孩笑着问:“爸爸,回去把鱼养在鱼缸里,好不?”爸爸回应:“好啊,这样可以每天陪伴你。”两人笑着,从我身旁穿过。

曾经,我也有一张捕蝶网,同她的一模一样,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的第一张“捕蝶网”是母亲亲手给我做的。夏末的傍晚,稻子几尽成熟了,都挂上了沉甸甸的稻穗,弯得直不起腰。在傍晚夕阳余辉中,一群蜻蜓在稻田上空盘旋,舞蹈。它们是自然的精灵,是那么无忧无虑。稻田的水面上也有一群精灵,精灵小蜻蜓在稻梗上常常见到。小蜻蜓喜欢六脚抱住稻梗,优雅地停在稻梗上,像跳芭蕾舞似的踮起脚尖,翅膀直直地立着。我与母亲常喜欢晚饭后在这儿散步,自然每天都会看到这群小精灵。那种稻梗上的小蜻蜓很好抓,蹲下身子,微微向前倾,出手要快,抓得住小蜻蜓直立的双翅,便大功告成了。有青蓝色、橙色、绿色、黑色的小蜻蜓,但我还不满意,我想要的,是飞舞在稻田上空的大蜻蜓。

可是这种蜻蜓常常在空中飞旋,不肯轻易下来,即使停下来也只在稻子上稍作停留,警惕性强,不好抓,刚蹑手蹑脚走过去,它的复眼就已经察觉,还没碰到,就已飞走了,很有灵性。

回到家,母亲给我做了一个捕蝶网,也不能说是一个正经的捕蝶网。母亲找了一根木棍,细细轻轻的,再用铁丝箍成圆圈,对折剪了几下的塑料袋穿在铁圈上,铁圈用绳子牢固绑在木棍上,就算大功告成了。捕蝶网纯手工制作,蕴藏着母亲的爱。当时我很激动,视为珍宝,恨不得马上去抓蜻蜓。

期待的傍晚终于来临。母亲陪我来到稻田中,果然有许多蜻蜓在飞。我挥舞着双臂摆动着捕蝶网,但蜻蜓是有灵性的啊!只记得当时夕阳逐渐落下,周围逐渐暗了下来,蜻蜓也都散了,也不记得当时有没有抓到蜻蜓,应该是有吧。

我的第二张捕蝶网是“正规的”,是在文具店买的。路过文具店看到门前水桶中斜斜地插着出售的捕蝶网,马上吸引了我的注意。它在我的眼中那么完美,绿色且错落有序的六边形蝶网。一把比我还高的长柄,外面用绿色的纸包着,闪闪发光。

妈妈笑语:“为何要买绿色的呢?”

我噘着嘴回道:“绿色不好看吗?而且绿色不是可以迷惑蜻蜓吗?”当时的我还在为这个天真的想法得意。

由于家附近就有田地,蜻蜓有不少。于是,在夏天的每一个午后,人们都会看见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比她还高的绿色捕蝶网,欢喜地冲进田野中……

欢喜皆是缘于捕蝶网,终于可以抓到我酷爱的那种像鹤立鸡群的大蜻蜓了,有绿蜻蜓、蓝蜻蜓、红蜻蜓。可我更念想能抓到黑色的超大蜻蜓,据说此蜻蜓很凶,会咬人,更是增加它的神秘感,让我迷恋。终于在一个午后,我遇见了它。真的很漂亮,一身乌黑,翅膀像女生喜欢的蕾丝裙,轻盈又透亮。在红黄的蜻蜓群中格外显眼。它停在水池的草上,我轻轻地迈开脚步,踩在干草上,似乎被觉察到了,忽而展翅飞远了。我顿感懊恼,但是它也没飞多远,飞到了土坡坑里,我又朝着它的方向去。

夏日的烈焰使人汗流夹背,而我浑然不知。我又要接近它时,扶着土坡向下走,看清蜻蜓就停在土疙瘩上,心中狂喜,用手举起捕蝶网,靠近时捕蝶网猛地往下盖,盖紧,抓到了!窃喜,细细一看,一抬头,蜻蜓又飘飘然飞到了水池边。

那个阳光尽情挥洒的午后,女孩不断地往返于水池和土坡之间,不知疲倦。就这样,我的童年在嘘唏声,叹息声,欢笑声中长大了,捕蝶网早已破损不知去向,网住的蜻蜓后来也放生了,而童年就像那蜻蜓,忽远忽近地总在我脑海里呈现。

夏天,蜻蜓依旧如故,飞旋于空旷田野之上,只不过,再也看不到一个小女孩,举着一根比她还高的捕蝶网,冲进稻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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