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泡

气泡被禁锢在水底的石缝中,一动也不能动。

它抬头向上望去。头顶是充满生命的水域——活泼的鱼,好动的虾,扭着躯干的水草,懒洋洋的龟、蟹与螺。最吸引它的还是水面,它时而如夜一般凝重,透着微光,仿佛雨前的天;时而如微风拂过。水面漾起一丝丝波纹,它便从中看见水底外的世界——自己从未见过的,全新的世界。

它看到了蓝天——比湖水更清澈的蓝,上面飘着絮状或团状的白云;看到了鸟儿美丽的身姿摇曳着,歌声似乎能穿透水底;看到绿树粗壮的枝干刻着许多纹路,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看到了孩子手里牵着长长的风筝线,在快乐地奔跑;还看到了纸船在水面上慢慢地滑过……

它紧紧地盯着水面,盯着那时隐时现的世界。它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着石头枷锁,到那自由而美丽的国度去——哪怕一小会儿,它也满足了。可它被牢牢地困住了,只能无奈地叹息。

一日,它如往日般试图挣脱石缝的时候,却突然看见自己的一个小同伴无声地消逝了!它脑子里“轰”的一声:原来等待它的不是实现理想、获得自由,就是无声地消亡!它知道自己要什么,于是更加用力地挣脱,无意中触到了身旁的一个小气泡,顿时与之融为一体。它觉得身子比以往轻盈,束缚也减少了许多。它明白了,只有团结才能挣锐枷锁,获得自由。

它每天奋力地挣脱着束缚,不停地劝说着着周围的气泡加入自己的行列。不时有气泡讥讽它:“哼,就你也想离开这石头?做梦去吧,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我们的生活多快乐呀!每天扭一扭身子和身边的气泡猜猜谜、聊聊天,或是看着鱼儿和贝壳游戏。你呀,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吧。”……

它不为所动,仍然奋斗着。它的身子越来越轻,石头几乎不能阻拦它向上的道路了。它真想呼喊:“我要成功了!我要走向自由了!”它用力一挣,终于离开了石缝,离开了那些依附石缝的气泡,那些沙石,那些水草,那些鱼,蟹……它向上飞去,越来越高,越来越快。它的身体由于速度而变形,水面离它越来越近,它闭上了双眼,感受这光线带来的温暖,享受来到水面那一瞬间的奇妙感觉。

它看着四周,昔日梦寐以求的一切——极蓝的天,絮状的云,粗壮的树干,就在眼前,它倾听着鸟儿吟诵诗篇,欣赏着孩子放飞风筝,感受着纸船在水面轻轻摇晃。“噗”随着的一声轻响,它破碎了。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波纹……

湖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轻声问:“这值得吗?”

它微笑着说:“与其在那黑暗的水底生,我更愿意在自由中死。为了自由,为了我的理想,我甘愿付出一切!”

气泡的灵魂飞向了阳光。它不知道的是,不久以后,它原先所在的那个小湖泊一夜之间忽然干涸了。人们在湖泊的上方看见一朵湛蓝色的云,慢慢地移动着,向着阳光,向着自由,向着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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