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赫邱里?白罗望着这所庄严的乔治式房舍的外观,这地区不久前还是一条老式商镇上的恬静街道。进步快速地吞占了这个地带;好在新建的超级市场、礼品店、玛加丽服饰店、佩克咖啡室与一所宏丽的银行都在克劳福路上选定了地点,而没有侵犯到这条狭窄的高街。
大门上的门环擦得雪亮,白罗心悦地注意到了。他摁了门旁的门铃。
大门几乎立刻就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高大耀眼的女人,一头往上梳的灰发,一付一精一神旺盛的神色。
“白罗先生?你真准时。请进。”
“白德斯贝小一姐?”
“正是。”她将门往后拉开,请白罗进去。她将他的帽子挂在走廊上的衣帽架上之后,引他进入一间可人的屋子,往外看是一个有墙的小花园。
她让了一张椅子给白罗,自己也以一副期待的神情坐了下来。显然,白德斯贝小一姐不是个把时间一浪一费在世俗寒暄上的人。
“我想你是麦田女子学校的前任校长吧?”
“是的。我一年之前退休的。据我了解,你是为了以前一个学生诺玛?芮斯德立克来看我的。”
“对了。”
“在你的信中,”白德斯贝小一姐说:“并没有说明详情。”她又说:“我可以说,我知道你是谁,白罗先生。因此,在我们进一步一交一 谈之前,我希望多知道一点背景。比方说,你是否有意聘用诺玛?芮斯德立克?”
“不,这不是我的来意。”
“基于你的职业,我相信你了解我为什么要知道一些详情。譬如,你有没有诺玛家人给我的介绍信?”
“也没有,”赫邱里?白罗说:“我会向你解释。”
“谢谢。”
“事实上,我是受聘于芮斯德立克小一姐的父亲,安德鲁?芮斯德立克。”
“呵。我相信他是最近才回英国来的,好象离国很久了。”
“的确是的。”
“那么你没有带来他的介绍信吗?”
“我没有跟他索取。”
白德斯贝小一姐质疑地看了他一眼。
“那样他会坚持跟我一起来的,”赫邱里?白罗说:“如此就妨碍了我想要请教你的问题了,因为很可能这些问题的答案会带给他苦痛与烦恼。他目前已经够苦恼的了,我认为没有理由再给他增添苦恼。”
“诺玛出了什么事了吗?”
“但愿没有……不过,却有此种可能。你认识这个女孩子吧,白德斯贝小一姐?”
“我的学生我都认识。我的记忆力很好。再说,麦田也不是个很大的学校,只不过两百个学生。”
“你为什么辞职的,白德斯贝小一姐?”
“怎么?白罗先生,我看不出这与你有任何关系。”
“不是的,我只是表示我的一种自然的好奇。”
“我已经七十岁了。这不算是理由吗?”
“可以这么说,在你来说就不算。我觉得你充满活力,一精一力充沛,少说也能继续胜任校长职位好多年呢。”
“时代不同了,白罗先生。不见得每一个人都喜欢这种改变。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吧,我发觉自己对学生家长愈来愈无法忍耐了。他们为女儿们设下的目标十分短视,坦白说,简直是愚蠢。”
依据白罗查阅她的资历所得,白德斯贝小一姐是位有名的数学家。
“不要以为我成天无所事事,”白德斯贝小一姐说:“我现在生活中的工作给我更多的亲切感,我自己指导高级班的学生。好了,现在可否请你告诉我你对诺玛?芮斯德立克小一姐感兴趣的真正原因何在?”
“这是相当令人焦虑的。她——我直截地告诉你吧,她失踪了。”
白德斯贝小一姐却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
“真的?你所说的‘失踪’,依我想大概是说她没有告诉父母就离家出走了。喔,我知道她母亲死了,所以该说是没有告诉她父亲自己的去处就出走了。这在今天,实在算不得什么不寻常的事,白罗先生。芮斯德立克先生没有报警吗?”
“在这点,他很固执。他坚决反对报警。”
“我可以向你担保我完全不知道这女孩子现在何处。她没跟我联络过。其实,打从她离开麦田之后,我就没有听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因此,我觉得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所要的倒并不纯是那方面的消息。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郎——你怎么形容她。不是她的相貌,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她的人品与个一性一。”
“诺玛,在学校里是个很平凡的女孩子。学业并不十分优异,但功课还过得去。”
“不是神经质的那类吧?”
白德斯贝想了想之后,缓缓地说:“不是,我倒没有这种看法。自她的家庭状况来衡量,绝不到想象中那种地步。”
“你是指她那残弱的母亲吗?”
“是的。她生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父亲是她始终深一爱一的人,却突然与另一个女人出走了,这种事情她母亲自然是深恶痛绝了。她可能毫无忌惮地把一肚子的怨气都不必要地出在女儿身上,令这女孩子更形忧愤。”
“也许我该问你对芮斯德立克夫人的看法,才更切题些吧?”
“你是问我个人的看法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会,回答你的问题我没什么好顾及的。家庭环境对一个女孩子的一生是很重要的,虽然我能得到的资料很少,但是我仍一直尽力地去注意她们的家庭背景。我可以这么说,芮斯德立克太太是个正直且值得尊敬的女人。自以为是,吹一毛一求疵,加上极端愚腐,以致一辈子残缺无能!”
“啊,”白罗颇表欣赏地吐了一个字。
“我看,她也是个病态的幻想者。这种人常夸张自己的病痛,这种女人进出疗养院象家常便饭。这种家庭环境对一个女孩子的确是很不幸,特别是对一个没有明确个一性一的女孩子。诺玛没有显示任何知识方面的志向,没有自信,对她这样的女孩子,我是不会推荐任何职业的。找份普通工作,然后嫁人生孩子,这是我对她唯一的期望。”
“请原谅我再问一次,依你看,她在任何一段时期,都不曾呈现过一精一神不稳定吗?”
“一精一神不稳定?”白德斯贝小一姐说:“无稽之谈!”
“依你说是无稽之谈!而不是神经病?”
“任何一个女孩子,几乎可说任何一个女孩子,特别在少女时期,都可能神经质,尤其是第一次与社会接触的时候。她仍未成熟,首次面临一性一方面的事情时,是需要引导的。女孩子通常对全然不合适,甚至经常带危险一性一的青年最为心动。然而,在今天,几乎没有家长具有一股意志力以拯救面临这种危险的女儿,以致她们总要经历一段令人发狂的苦痛,甚或糊里糊涂结了婚,没多久就走入了离婚的结局。”
“那么诺玛就一点一精一神不稳定的痕迹都没显露过吗?”白罗仍在穷追不舍地问这个问题。
“她是个常闹情绪但是十分正常的女孩子,”白德斯贝小一姐说。
“一精一神不稳定?我刚才就说过了,简直是一胡一说!她说不定跟个年轻人私奔去结婚了,依我看,再也没有比这更正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