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妮《抉择》

抉择 

花妮

张三和李四从小就是一个村一起玩尿泥长大的铁哥们儿。他俩长的也很有特征,张三一付敦厚老实的模样,见人三分笑却从不多言语。而李四就有点尖嘴猴腮的模样,个子也比张三矮了小半截,他鬼点子特别的多,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兄弟间的情感。

这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张三腋下夹着个黑色真皮包包沿着宽阔的马路勾着头往前走着。虽是时近中午,老天还是阴着个脸,冰冷的雪花时不时飘落在他的脸上或身上,有点冷嗖嗖的感觉。张三正要竖起带着皮毛领的棉大衣领口,一辆红色的夏利车嘎吱一声停在他身旁。

嗨!驴日的憨子!又在马路找着踩狗屎呢?哈哈哈!李四嬉皮笑脸地将一张白净的瘦脸探出敞开的车门外,这小子最近开上了出租,说话更是无遮无拦的了。

咋个,你小子是不是眼馋了?狗屎运不是谁都能撞上的。张三也毫不示弱,在李四面前,张三的口齿还是很灵活了。

嘁,谁眼馋你啊,整天放着猎豹那么好的车不开,还用两条腿在这量地球,你累不累?真搞不懂你们这些阔老们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李四将一支香烟斜斜地叼在嘴上,自顾自的嘟囔着。

嘿嘿!那俺愿意!有钱难买俺愿意!好了,别再罗嗦了,咱哥俩找个地方喝两盅去。张三做了个摆手的姿势。

喝酒?啷俺不能去,俺可不能和你比,俺们穷老百姓还要为生活拼命地拉人讨生活呐,不过除非你付给俺今天不拉客所有的损失,俺也就再舍命陪君子一次,嘿嘿!李四眨巴着晶亮的小眼睛,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他从来都是毫不含糊的。

哎呀!驴松货!放心地走你的吧,就你挣的那点熊钱全包俺身上了。张三豪气地一口应了下来,他也知道就他俩的关系,即使他真给李四钱那小子也未必要,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至多到最后他张三全部埋单走人。

咱走,那你个驴松咋不上车啊!难不成你就甩着俩膀子,俺开着车给你小子当护卫啊!直到张三钻进温暖的车里,李四的嘴皮子还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

少时,他们跨进了一家装饰豪华的大酒店,挑间向阳的雅座坐了下来。

菜是好菜,酒却是他们一惯喝的二锅头,也不要杯子,一人面前分别摆上几瓶子,碰下瓶子二人就嘴对着瓶口自顾自的灌起来。几口酒灌下去,哥俩的脸都不同程度的泛起了潮红,两人东拉西扯的话就多起来。李四用手掌抹一把沾有酒渍的嘴角,又开始重复他每回必说的开场白。他奶奶的!什么酒都没这二锅头喝起来过瘾,什么茅台、五粮液,白送给俺都不想喝,那叫酒吗?一点味道都没有,与喝白开水有什么两样?这么多年来也就这二锅头能对俺哥俩的口味,还真能喝出家乡高粱红的滋味呢!张三嘿嘿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并从兜里掏出一个精制的金属烟盒,吧嗒打开了,隔着桌子丢给李四一支,自己叼一支于嘴角,点燃了,缓缓地吐出几个烟圈,将自己笼罩在一片飘渺中,再用一种满怀回忆的眼神投向飘着雪花的窗外悠悠然的说,还记得俺俩小时候怎么偷你爹的酒喝吗?现在想想都能把人笑死,哈哈哈!李四也跟着呵呵的笑,记得记得!怎么可以忘记啊?俺们怕翘开酒坛的封口被俺爹发现了打屁股,就拿俺妈衲鞋底用的锥子给木塞上钻个洞洞,那时候哪有现在方便,到处都有塑料吸管。说起来俺们也真够聪明的,抓住院里闲溜着的大花公鸡,硬揪下它尾巴上的几根大毛,撸去上面多余的杂毛,斜斜剪开两端就变成又结实又好用的吸管了!不比现在的塑料吸管强多了?俺们就那么将自制的吸管戳进洞洞里,你吸一口俺吸一口的,吸够了再用指甲或别的什么硬物把软木塞使劲刮几下,那家伙就又恢复原样了。有好多次俺老爹喝酒的时候都纳闷地嘟哝,怎么俺的酒就老见少呢?记得每回都是灌的满满的呐?不会是让老鼠偷喝了吧?也不对呐!封口是没开封过的啊!再说老鼠能喝掉那么多酒吗?它们有那么大本事吗?这就奇怪了!见鬼了!俺老爹把个酒坛子抱着翻来覆去地瞎琢磨,俺就在旁边暗暗地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着。不是那回俺俩贪杯,俺老爹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俺们偷他酒喝的秘密哟。记得那天俺们都多吸了几口,你就指着俺的脑门狂叫,怎么看你长了俩脑壳?四只眼睛!俺也指着你傻笑,你也长了俩脑壳哟!完了,俺们怕是喝醉了!那怎么办?别让俺爹回来捶死俺们啦!于是俺们跑到生产队堆放麦秸的地方,钻进小孩们玩家家时掏的洞穴里睡的那个香呀!整整睡了两天加半个晚上吧?俺爹那时候是村支书,俺娘就俺一颗独苗,以为俺们被人贩子拐卖了,急的没把眼给哭瞎了。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出动了,白天里四下村庄打探消息,晚上点着火把四处搜寻。还是你张三的一泡尿日怪,端端地就透过你的裤子撒在俺脸上,那个骚呀!俺一下就醒了,就听见四下里都是人在呼叫俺们的名字,于是使劲的推你,而你睡的还象死猪一样哩。我朝外面应承几声,俺爹他们才算找到了俺们,结果偷酒喝的事情败露了,俺爹竟然没打俺屁股,还竖着大拇指直夸俺呐,好小子!能喝酒的小子才是真正的爷们呐! 哎哟!那时候的酒才真他娘的够劲,真正的红高粱酒呐!纯粮食的酒呀!现在回味着都都想再睡他三天三夜哟!

来!喝酒!

好!喝酒!

嗨!憨子!你他娘的听说又交上狗屎运了!别人都说你在办什么移民手续,还要到日本鬼子的地方去定居?真的假的啊?

嘿嘿!正想给你说这事呢!你嫂子的一个舅舅在日本有份大产业,但他年龄大了,又无儿孙继承他的财产,所以就想让我们过去帮他打理。你嫂子希望你常去家里坐坐,她说临走前如果能见到你小子抱得美人归就最好了。不过我们就纳闷了,这么多年你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怎么就不见你正而八经地找个媳妇结婚生子呀?不是我说你,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小子别再挑挑拣拣了。

咳——!李四喝下一口闷酒,两眼茫然地长叹一声。

憨子!你是不知道?俺现在对女人基本没什么兴趣,总觉着她们很贱,如果见你衬俩钱,整天花蝴蝶似的围着你团团转,他娘的烦都烦死俺了,俺只和她们上床,谈婚姻的事情门儿都没有!别瞧俺是农村出来的土包子,让俺娶那些女人当媳妇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哟!

张三盯着李四的脸楞了一会儿也灌下一口酒,边用筷子夹起面前的菜送向嘴里边说,咋说你小子好呢?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看不到生活中阳光的一面呢?你看你小子成天都接触的是些啥女人?好女人还是很多很多的,象你嫂子金花她难道就不是好女人吗?

驴凇憨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还说嫂子金花呢?说实话想当初如果俺能稍微把握住机会,也许她就是俺的媳妇儿呢!那所有你遇到的好运气就是俺的啦!

提起这件事情,哥俩的思绪都倒回到十几年前那个隆冬。

那时候的冬天真是冷啊,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同样是个下雪的天,张三陪着李四到三十多里外的一个镇子去帮家里采购春节时要用的一些物品。他们是赶着李四家的老驴车去的,归来时雪已经开始下了,而且越下越大,转眼就没过了脚背。张三基本没买什么,只给多病的老娘买了一点中草药。他家人口多,穷的叮当响,由于母亲常年卧病,家里基本没闲钱买别的东西。很多时候家里连粗粮都不够吃,经常是李四看不过眼偷偷拿来家里的粮食接济点。所以只要李四家有什么事情,交给张三办起来比李四还要尽心。

老驴车在雪地里艰难地挪动着,天渐渐地昏暗下来,突然他们发现路边有一个特别奇怪的人子形雪堆。出于好奇,赶车的张三征求李四的意见,李四捂着厚褥子坐在车上懒得动,只示意张三下去看看。张三让驴车靠路边停了下来,麻利地从车辕上跳下去,他用双手扒开雪堆,一声惊呼就冻结在空气中。

不得了呐!真是个人哟!可能已经冻死了!

什么?李四也吃惊不小!他呼啦一下揭起身上的铺盖,蹭地一下就从车上跳下来,边往前凑边急急地问,男的女的?年轻的吗?

待他赶到跟前仔细看过时,那个失望劲就别提了,见张三还蹲在地上查探死者的鼻息,一把扯住他的脖领子嘟囔开了,快走!快走!真是脑子有病了!没看见是个快入土的死老太太吗?别人遇见这事躲都来不急呢!你还巴巴地往前凑!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留这里给那死老太太当陪葬好了!我可要先走了!

那怎么行?人还有气呢!俺摸着她身上还有热乎气!估计还死不掉!俺们怎能见死不救呢?张三焦急急地分辩。

什么?什么?她死掉死不掉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怪俺没提醒你,假如现在有人过来看见了,你小子想跑都脱不开干系。听俺的话,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李四还慌慌地向四下里张望着!满眼都是茫茫的飘雪!哪有一个人的影子。

不行!俺一定要救下这个老人,否则俺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张三想都没想脱口就这么说。

怎么救?难道你背着她回去吗?即使你能背回去,她要真死了,你知道她是谁家的老太太?你是不是要平白赔上一付棺木?退一万步说,假设你真的找到了她的家人,人家反咬一口说你谋财害命,讹你个狠的,就你那破家,怕是砸锅卖铁都不够赔的。要知道还有十来里的路程呢,天已经黑了,还下这么大雪,你不是发疯了吧?牛车可是俺家的,俺是绝对不会让你拉个死人在上面的,小子!你自己想想清楚。李四有些气急败坏了。

背就背!你赶着你家的破驴车先走好啦,看俺能不能把人背回家。张三梗着脖子牛脾气上来了。

李四气的在雪地里使劲地垛了几下脚!好!牛!你牛!以为俺不敢走似的?俺给你说你小子倒霉在后头呢!再告诉你一次,这人你救不好这辈子你小子就玩完了!别怪兄弟俺没提醒过你。

张三也不理会李四说些什么,自顾自地将雪地里昏死着的老太太背在他宽阔的肩上,大踏步的迎着风雪走去。

李四楞在原地好一会,才讪讪地亲自牵着驴车紧追上去。 

黑暗中背着老太太的张三将积雪踩的咯吱咯吱响,李四也将积雪踩的咯吱咯吱响,夹杂着小毛驴不时发出响亮的喷嚏声。

谁都不愿打破沉默,风雪肆无忌惮地切割着他们的肌肤。

许久,李四才可怜巴巴地连声乞求,憨子!俺算服你了还不行吗?就把你背上的老太太放车上吧!毕竟车上有被褥可以捂着,否则她不被冻死也得给你小子的背颠死了。

张三又沉默地坚持了一会,他是了解李四的,知道这家伙除了心眼多点,心还是蛮善良的,他早就猜到李四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妥协,但他还是寒着脸假装又往前迈出坚毅的步伐。

李四急了,带着哭腔求起来。哎!哎!哎!憨子!俺叫你祖爷爷还不成吗?好歹你将人放下来呀!那老太太死了不要紧,把你累趴下了俺以后再找谁去喝酒啊?

于是由李四搭手将老太太安放在车上,李四还细心地帮老太太掖好了被角,张三接过驴缰绳,李四相跟在左右。哥俩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家的方向奔去。

她醒了。

所有守侯在床边的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阵已是后半夜了。

老太太微睁开眼,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里努力地向围在四周的陌生人辨别一圈,她的神情象个弱智小孩一般,茫然无措,喉管中发出模糊的咕噜声……

俺的亲娘哎!这是在啥地方哟?许久老太太才发出这么一声问询。

大妹子!先别急着讲话,你现在身子太虚,好好歇着,别担心,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有啥事儿赶明再说。张三的母亲端一碗姜汤慈眉善目边说安慰话边坐近老太太躺着的热炕头上,由于自己也是多病之躯,干瘦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然而她还是细心地一勺一勺将放了红塘的姜汤喂进老太太的嘴里。

啊呀!不得了哦!张三昨晚上捡了个老婆子回来了。

真的假的? 在哪捡的?你见了吗?漂亮吗?这小子艳福不浅呀!

就他家穷的那熊样!不捡个老婆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哟!

就是!就是!那俺们都到他家瞧瞧?

走!走!快走!

一大早几个婆姨们就聚在一起眉飞色舞的传播着小道消息,没一盏茶的工夫,整个村里都遍传着张三捡到老婆子的消息。这消息不亚于发生了强八级地震,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这么多年来,人们都生活在这个闭塞贫穷的小村庄里,为吃饱肚子努力的耕耘着,没有多余的奢望。但男婚女嫁总是人生必经的大事吧。农村的人都渴望生个儿子来传宗接代延续自己的香火,生下女儿的为了得到一个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不见儿子不收兵。有了儿子的为了家族的兴旺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在这样的村落,哪家有七朵金花或十个壮男丁不是稀奇事,五六个孩子的家庭更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了。有了男孩的家庭脸面上的确光彩,但他们不长大的时候胡乱拉扯着饿不死就满足了,但长大以后呢?他们也需要娶妻生子,本村的女孩子漂亮点的好多去城里攀龙附凤了,难看点的也挑拣着到富裕的地方嫁为人妻,就连一些残疾女孩都挑肥拣瘦呢!一代一代的闲荒汉都巴望拥有个女人,也有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七凑八凑从外地买回个媳妇,但有这样条件的人家毕竟没有几户。所以老光棍们听到张三平白捡到老婆子的消息都眼馋的要命,姑娘婆姨们都想见识下新来女人的俊与丑,小孩们也想瞧瞧新奇更希望能混到一两颗糖或枣子吃,所以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一窝蜂地涌向张三家的那间破泥坯房 。平时也不觉得村里有多少人,而今天却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张三家的两间破房子挤的满满的,好些稍后赶来的怎么挤也进不去了,于是就爬在张三家那扇狗洞似的小窗上往里使劲瞅,实际上屋里的人更挤的密不透风,窗外扒着的人其实根本瞅不到里面啥情况,但依然推推搡搡的抢占有利地势,将糊在上面的窗户纸捅的大窟窿小眼睛的。

屋里时不时爆出一声惊呼,然后是哈哈哈的怪笑声,就有人陆续地往外挤着离去,外面的人更觉得稀奇了,拽住往外挤的任何一个人都急急打听,那老婆子长的漂亮吗?离去的人都怪声怪气地丢下一句!漂亮!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保证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哈哈哈!笑声消失时人也早溜的没影子了。真有那么漂亮吗?说不上奇丑呢?否则那些老光棍怎么舍得这么轻易就离开啊?以往看见别人娶新媳妇时,即使再难看的他们也猴急地直黏糊!今天这太阳还从西面出来了!真是稀奇!人们还是陆续的往里挤,也有人陆续的离去。直到最后一个村里人也嘟嘟囔囔地丢下一句,半天捡的是这样一个老婆子呀!然后失望的离去。

李四对着张三那个笑呀!把张三笑的一楞一楞的。

原来李四怕张三救回来的老太太最终还是难逃一死的命运,他担心老太太的家人万一找上门来讹诈就不好收拾了,死人又不会讲话,仅凭他俩的几句解释难免把事情闹的更糟。于是他多了个鬼心眼,昨晚他们刚赶回到村子,李四就匆匆赶去了刘快嘴家里,借口给她家的孩子买了几把糖送去,喜的刘快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完全不计较把她从热被窝弄醒的恼怒了。夹着门缝接过几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头发凌乱象个鸡窝的刘快嘴只夸李四是个可人疼的好小伙子。在房门要关没关之即,李四装做很随意地样子说,婶子!求你点事情,张三半道上捡了个冻晕在路旁的老婆子,她正躺在张三家炕上不知道死活,我明天还有点重要的事情必须办,所以想拜托你去他家瞧瞧,看冻晕的老婆子情况怎样了?望着刘快嘴吃惊的样子,李四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农村人都习惯把别人媳妇称为谁谁的老婆子,他故意没表明是个老太太而称呼老婆子,就是想造成别人的误解,让他们报有好奇心,他知道他的目的一定达到了,不出明天早上刘快嘴就会把这个消息散布到全村的旮旯拐角,这样全村老少都会知道张三救人回来的事实,而救的人死了,死人虽不会讲话了,全村人却会讲话呀!这样一来,全村人的正义感无形中凝聚起来,再来多少胡搅蛮缠的外来人他们也就无所担忧了。

李四导演了一出闹剧,几乎全村的人都亲眼看见一个垂死的老太太躺在张三家铺着苇席的火炕上,由张三病恹恹的老母亲伺候着端汤端尿。张三刚上初中的大妹在外间土灶前掂着脚尖为全家人熬一锅稀粥,三个黄皮拉瘦年幼的弟妹望着桌上别人送的几个鸡蛋直淌哈喇子。张三的老父亲蹲在外屋的灶台前边吸闷烟,边往灶膛里续着劈柴,那满脸的愁苦样让人看了揪心。张三本人也没闲着,为好容易请到的郎中递烟倒茶陪着笑脸。

村里大多数的人都说这憨子真是憨到家啦,自己家穷的连床上遮羞的被单都买不起,还救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刘快嘴这时候就急忙尖着嗓子插言,听说那老太太糊涂的连自己家里人姓什么都忘记了,只说她是由小儿子送去镇里大女儿家走亲戚,她在女儿家多住了几日,那小儿子等不急就先赶着车回去了。老太太那天想回家了,说是挂牵家里的几个宝贝孙子,她女儿怎么挽留老太太还是坚持要走,她女儿就将一些钱放在包袱里,还给她搭了辆顺路的老牛车,可走到半道上下起了大雪,那赶车的汉子狠命将老太太推下车,还抢走了她的包袱。

噫唏——!世界上咋有这种坏良心的人哟!

一片叹息声中,村里好些人都忍不住骂起那个黑心肠的赶车人。

哎呀!那老太太哭的好可怜哟!老太太还说她被推下车时一条腿崴了,疼的走不动路,什么时候晕倒在路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了。要不是遇上好心的憨子,她怕是早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啦。哎!你们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就哭着喊着让人扶她起来,一定要亲自跪下给恩人憨子磕几个响头呐!那场面真是感动死个人呐,可惜那老太太真糊涂了,否则找到她的儿子女儿们,说不定要好好感谢一下憨子的救命之恩呐!只可惜那老太太连小儿子在哪个村都记不起来了。说起来还有荒唐的呢,老太太只记得她大女儿小名字叫毛丫,大名字都给她丢到瓜蛙国里去啦,你们说那么大个镇子,叫毛丫的应该有多少人?真寻找起来就如同大海里捞针了啊!

噫唏——!

又是一片唏嘘声。

几天后老太太养好了身体,虽然还是无法想起任何一个儿子女儿的名字,但老太太和这个家庭中所有成员关系处的都很融洽,尤其与张三的娘感情好的就象老姐妹俩,闲时俩人在一起唠嗑,说说笑笑中给几个孩子纳鞋底,做出一双双合脚又舒适的千层底布鞋。老太太还做得一手好饭,家里的任何一样能吃的东西经她的手一摆弄马上就有了别样的滋味。连李四都时常来蹭饭吃呢,连连夸着好吃真好吃,当然李四会把家里的细粮偷出一些来,让老太太做些更好吃的供所有人解谗。

老太太对张三的喜欢程度那可真是赛过亲儿子啦,疼爱的眼神让李四看了都鼻子发酸。张三也索性认老太太做了干娘。张三常安慰干娘,娘!您老就别再想俺哥哥妹妹他们叫什么名字了,免得想着头疼,今后俺一定把您当亲娘一样孝敬,为您养老送终……

每次张三从外面进门叫一声娘两个娘答应,大家心里都热乎乎的。

转眼春节就来临了,大家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热闹的春节。

后来老太太的儿子女儿们不知通过啥途径就真的找到张三的家里来了,一见到失踪几个月的亲娘不但活着,还活的健健康康乐乐呵呵的,那个感激劲就没法用语言形容了。

后来的事情就颇具戏剧性了,照李四的话就是张三从此交上了狗屎运。

老太太有个叫金花的小女儿,模样长的那可是百里挑一,年龄恰巧比张三小上几岁,因为她一直在城里上班,自身条件也优越,所以在选择自己的终身伴侣时不免有些挑剔,但发生救娘事件后,她对张三还真有种脉脉含情的味道。老太太更是一百个乐意。

再后来当然就是好人好报,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菜还是好菜,酒依然是纯正的二锅头,只是喝酒的哥俩都微醉了。

一个人在嘟哝:命呀!驴凇憨子!都是你命好啊!为什么好运气都摊你头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