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水·莫笑予痴
三生三水
莫笑予痴
在高一军训时我遇到那个叫三水的女子，侧过头偷看她。精致的鼻梁，巴掌脸，桃花眼，是个美人。结果，休息时，她跑到我跟前，你是三生？真巧啊，我是三水，还记得吗？偷窥对象突然来攀熟人，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原来，三水的奶奶是我的姨婆的表姐，我们在两年前有一面之缘。
于是，我在人前被三水介绍成，听着啊，这是我远房表妹，不许欺负她。一副大姐的模样。没有知道人后的三水是多么需要照顾的小孩。“三生，中午吃什么好呢？你打菜吧，挑几样没尝过的。每天吃一样的，烦死了。”“三生，我把笔记本又落在寝室了，你陪我去拿。”最绝的一次，她跑错了寝室，浑然不觉，只是连连感叹床底下的球鞋不翼而飞，差点把那个寝室翻过来。结果真正的主人跑回来时，几乎要叫保安。
人前的三水，美丽不可挡，散发着巨大的磁场。开始有男孩子写情书，送花。花不敢明目张胆地往教室里塞，便全放在寝室门口。我们一窝倒是乐此不疲地吃了好久的玫瑰花瓣。有个叫夏石的男生，每天清晨准时送一杯热豆浆到三水的抽屉，转身朝全班一笑，再逃也似地躲过班主任狐疑的目光。彼时，学习压力大，好孩子之间谈谈情，老师们睁一眼，闭一眼。
夏石并不浪漫，但是让人感到足够的温暖。豆浆送了两年，终于赢得美人芳心。高二结束的暑假，三水来我家住了一夜。她不自抑地轻笑，三生，夏石居然在考虑我们的将来了。他生日那天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嫁给他。我已经略有睡意，含糊地应了一声。三生轻轻地摇我，别睡，听我讲完。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喜不喜欢他，有多喜欢，我只是习惯了有他照顾。所以我跟他说将来好远，我不知道。三水的眼睛明亮而放肆，我看到其中花瓣纷纷落下来，飘扬。结果，他生气了。唉，三生，我要是像你一样多好，什么都不用愁，单纯地过日子。睡吧，他不敢生太久的气。
高三那年，为了躲避新班主任犀利的目光，好多情侣转到地下。我已经许久不见夏石。只知道，他为了三水能和他上一样的高校而天天给三水补课。三水朝我吐苦水，本来就学得很累了，还要加量。你也知道我的数学一直不好嘛，夏石那个坏蛋，自己学理科的，还要求我这个学文科的数学跟他一样。三水依旧明媚而天真，连生气都是可爱的。尽管高考的硝烟弥漫。
成绩出来，夏石意外地发挥失常，进不了理科性的大学。三水进了师范，她喜欢小孩子。新生入学的时候，我站在黄沙飞扬的新校区门口观望。烈日如烤化的奶油，贴在背上，挥之不去。却在晕眩的瞬间，看到夏石的脸，阳光下挺直的罗马鼻子，让他看起来像尊雕像。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原来你也在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顺理成章，我帮三水监督她的准白马，夏石则负责照顾这个准远房表妹。三水偶尔打电话给我，碎碎念。终有一日，她支吾起来，三生，我跟夏石分开了，我受不了身边没人照顾的日子。你有空帮我去看他。
找到夏石时，他在网吧里已经呆了三天三夜。头发散发不洁的气味。眼睛通红。脸色苍白。见是我。他虚弱地牵牵嘴角，会打传奇吗？我的心沉下来。他叹气，三生，我做不了你的姐夫了，竟呜咽起来。我几乎是拖着他出网吧的，周围的男生起哄，吹着口哨。
我跟踪买醉的他，把他拖到租来的房子。拿花洒淋醒他。冲他吼，三水有了新的男友，你不要再作贱自己。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我很累。他竟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颈窝。三生，我哪里做错了。三生，我好想三水。她竟然狠心到不肯再来看我一眼，不肯再听我的声音。她竟然那么狠心。三生…..等他睡下，竟是凌晨二点，我打电话给三水，真的没有可能在一起么？三水哭，语气却绝决，三生，我生来就是这种人。
我想时间是能抚平伤痛的，尽管会留下疤。圣诞节的时候，夏石送我一双手套。他说，三生，你的手很凉。三生，考虑做我的女朋友吧。心扑通地跳。我们看了一晚上的烟花。接下来的一周，彼此小心翼翼地相处，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看落日。有时看着夏石，我就想，如果三水回来，该如何交待，想到心里疼痛不已。却在元旦前夕接到三水的电话，三生，我失恋了，三生，家里安排我去法国。三生，夏石好吗？三生，你在听吗？……
我把消息告诉夏石时，头低得看不清他的表情。夏石，如果……抬头时，夏石已经跑远。泪水迷了我的眼。原来定好的旅行计划随之泡汤。我在寝室里躲了三天，却在第四天收到夏石的短信，三生，对不起。夏石呵，绝决的又何止三水一人？你连当面跟我说清楚的机会都不给。
大二下学期，奶奶告诉我，三水去不成法国了，现在在一家公司学鞋样设计，听说在公司里交往了一个男孩子。三水的奶奶气得不得了，说三水太任性。那夏石呢？夏石呢？
我没有去找夏石，我不能做退而求其次的代替品。却在圣诞夜与他不期而遇。两年来，夏石变了许多，不再轻易地笑，好看的酒窝似乎浅了。夏石，我站在树荫里轻唤他。他怔怔地回过头。原来你也是这里。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是啊，我笑，时间好快，最近好么？三生，对不起。我们只是好朋友，我没资格接受你的道歉。夏石呵，三水是你心里的疼，你又何尝不是让我痛不欲生？
我们像哥们一样抱来一打啤酒，摊在草坪上痛饮。夏石呵，你可知道，我一沾酒就全身过敏。
接下来的两年，我专心读书，拿奖学金，看电影，听音乐，只字不提夏石。寝室里的姐妹也逐渐遗忘夏石这个名字。她们有自己的生活，她们的白马一个个呵护备至，像当年夏石对三水一般。
毕业那天，看到三水和夏石站在一起。三水重新参加了高考，现在是邻近一个高校的大二学生。她化湖蓝的眼影，扫粉红的胭脂。美得不可方物。看到我时，三水几乎是扑过来的，凑到我耳边，三生，我想，这辈子还是夏石对我最好了。我不会再离开他，三生，这样多好，你不用替我们担心了。
没多久，三水的奶奶来我家送订婚喜糖。我没有赴宴。三水呵，你可知，15岁那年，我在外婆的邻居家初见夏石。他姿势熟练地抱着一个小孩，逗他玩。我爱上夏石，是在那一个寒冷冬日的温暖瞬间。夏石呵，希望我们不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