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一只猫头鹰在听
面具猫头鹰格温妮丝把火钳放进火里。这是她第三次尝试着做一片金属柳叶。边缘之地,别说是柳叶,连柳树都没一棵。这地方不适合这类要求太高的物种。流浪铁匠大多把精力都投入在制造实际的东西上——罐子、壶、战爪及多种武器。但自从余火之战后,对武器的需求量锐减。她已故的父亲格温尼多是在战争中受伤致死的,他生前是位广受尊敬的铁匠,擅长制作双向战爪。格温妮丝则更具艺术感,从她姑姑那里学了不少手艺。那只白雪猫头鹰并不是她的亲姑姑,她只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天赋用于军事目的,所以就几乎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造上了。可能是为了维持铁匠铺的生计,手艺好的白雪猫头鹰也被迫做过几副战爪,结果被妮拉杀害了。妮拉就是现在叫做纯族的邪恶猫头鹰帝国的狠毒领袖。
格温妮丝把她姑姑在花园围墙废墟里的旧铁匠铺接掌过来,但自从这只白雪猫头鹰被杀以来,她的感觉就很古怪,总觉得每次自己一拿起火钳,白雪猫头鹰就在身后看着她。
流浪铁匠的特立独行众所周知,他们喜欢离群索居,偶尔会到神圣火山环的火山里交换些煤。如果有森林火灾爆发,流浪铁匠可能会在火的边缘建一个临时的铁匠铺。但多数时候他们都会寻找荒无人烟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流浪铁匠鲜少有伴侣和孩子。格温妮丝不知道她妈妈是谁,但她爸爸和白雪猫头鹰关系很密切,会把女儿留给她照顾很长一段时间。
格温妮丝慢慢爱上了他们两个,虽然对他们两个的爱是非常不同的。他父亲担心她“只学了自己身上的艺术”,就带她去了边缘之地。过了几年,格温尼多和狼的关系变得非常亲密,他学会了他们的方式,更重要的是,他的耳朵变得对狼嗥非常敏感。他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格温妮丝的耳朵对狼的歌声更敏感,所以觉得应该把他所知道的全部教给她。她是个聪明的学生,她知道每个领嗥狼的音调。但领嗥狼的声音根据情况变化多样。格温妮丝能领会狼信息中的主旨,能辨认出很多意思。她基本上能无碍地理解狼的歌声。
格温妮丝正在第三次尝试做柳叶,这时她听到了诡异但优美的狼嗥。她马上收回火钳,将之搁在石头上。
歌声直接进入她的砂囊。这是一首悲伤的歌,也是一首没有领嗥狼带领、却可以接受的歌,她从没听过这样的歌声。
格温妮丝把铁匠铺里的火调小,把工具收起来。她找不到歌声的来源,几乎感到绝望,真想把工具往工具堆里一扔了事。但这种行为是不可想象的。她爸爸和姑姑都曾教她,铁匠的工具和自己一样重要。生锈的工具会让技艺变糙,这个词是猫头鹰的脏话,但可以涵盖许多东西,包括低等铁匠做出来的次等货。
不过收拾东西也花不了格温妮丝多少时间,一切停当之后,她从眼下的栖息地——以前用来放火钳的石头上展开双翼,利用铁匠铺里阴燃的煤散发出的热气飞起来。在这个干冷的秋夜,用热风推动起飞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几秒之后,她掠过树梢。靠黄金爪的第二颗星定位,她改变着航向,向南转了两点。狼嗥从夜空中传来,一丝声音被风带来。格温妮丝飞了一里格多,发现月光下有一只年轻的狼。她落在树枝深处,倾听着。
虽然格温妮丝能明白歌中的用词,但还是有点儿困惑。透过松针的遮蔽,她可以看出那是一只雄性的狼,驻足在一具巨大的灰熊骨架前。这只狼歌中的感情是对这只灰熊而发的。但他嗥出的字句是什么意思呢?“我们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格温妮丝仔细聆听着,这只狼唱起了第二段主旋律:
妈妈,妈妈,
你们两个是否都行走在天际,
一边向星之洞穴攀登,
一边等着我的死亡?
等我到了该走的时候,
我的灵魂该从哪里出发?
我是狼还是熊?
我不知道从哪里出发。
等狼嗥完,格温妮丝看见他把脸侧过来,用头和脖子使劲蹭着灰熊骨架旁边的土地。格温妮丝知道这是为了气味而蹭,狼都是这么宣告领地的。但这只狼又不打算狩猎,更不寻常的还有他歌声中那种发自内心的悲痛。此时,狼还在骸骨周边窜来窜去,尽可能打滚,尽可能地靠近骨架。她开始怀疑这只狼已经发现另外的气味了。然后她突然灵光一闪——两个妈妈,两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