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B面 1988夏·暗夜呢喃·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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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浓的秋天也是说来就来，第一片叶子落下，已经降到需要穿毛衣的温度。夏荷换上妈妈新织的毛衣外套去上学，在校门口，遇上若兰。
若兰似乎不怕冷，还是穿着裙子。夏荷注意到这是一条新裙子，长袖，领口和袖口都缀满了花边，且过于紧身，这让若兰原本丰满的身体显得更肉感，身体上的肉挤成一堆，随时都要绽放而出的样子。让旁边的人不由为她担着心。
“今天有好戏看了。”若兰挺着胸说，她走路一直是雄赳赳的样子，说这句话时尤甚。
“什么意思？”
“昨天傍晚我路过语文教研组，听到葛××在里面大发牢骚，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提到郭晓芒的名字，说秦川把这个班宠坏了之类。”
“是吗？”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夏荷倒抽一口冷气。
走进教室，气氛已异乎寻常。葛洪宝站在门口抽烟，神色冷峻，脸上的皱纹斧刻一般沧桑，见了人，漠无表情。讲台上的一堆作文簿，庄严地摆放着，如同一颗定时炸弹。
上课铃响，葛洪宝果断地掐灭烟头，返回讲台。
他清了清嗓音，开口说话：“前天上午，我以为这只是一句戏言而已，一直到我批改这位郭晓芒同学的作文之前，我仍然认为他只是一句戏言。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在指哪件事情，在座的，都是见证人。我希望这位同学能够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里，如果不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里，肯定是不行的。这件事情不仅影响你自己的学习，也危害了班级的荣誉和风气，所以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情的影响是负面的，而不是正面的，是严重的，而不是轻微的……”
他娴熟地运用着议论文写作中的“正反论证法”慷慨陈词，却让下面听得不痛不痒，暗流汹涌。正努力压抑着不耐烦，夏荷听到葛洪宝说到自己的名字。
“我曾经听你们秦老师说，夏荷是写作文的高手，才华出众，下笔有神，我就对他说，这样的赞誉对一个高中生是不适用的。果不其然，这篇‘出’和‘入’夏荷写得怎样呢？思路僵硬，语言贫乏，全然没有一点才气。而你们整个班，也都写得一塌糊涂！我这个人，从来不带任何框框去看人，无论是优等生，还是差生，到了我这里，全部从零开始。你们秦老师对你们过于放纵，这个学期，学校让我来收收你们的骨头，把野出去的心收回来……”
寒意顿从脚底生。夏荷翻开发下的作文簿，见上面赫然批着70分，这在她是从未有过的低分。郭晓芒没有拿到作文簿，葛洪宝在上面评讲，他在那里空坐了一堂课。下课铃一响，葛洪宝扬长而去。
“我以为他会找我去谈话……”夏荷听见郭晓芒在那里嘟哝，心里想，葛洪宝这一招还真毒，被他晾一边恐怕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便说：“他不把作文簿还你，你就自己再换一本新的。说实话，你那天说出了大家都想说的。”
“谢谢你！”郭晓芒看了夏荷一眼，说，“我不会在意，随他了。”
“他用你们两个杀鸡儆猴呢。”盛青从后面扑倒在他们的课桌上说。夏荷笑笑，没有接她的话。
“这样，你们可以结成胜利军同盟。”盛青旁若无人地继续说。
“还胜利军呢，已经灰头土脸啦！”夏荷回道，一回头，看到若兰坐在角落里对着他们暧昧地笑。
这天盛青值日。放学回家的路上，夏荷破天荒地和郭晓芒同路，突然想起，同桌这么久，还不知道郭晓芒住在哪里。便问：“你住在……”
“住在彩虹坊，和我爸爸。”郭晓芒爽快地答。彩虹坊与夏荷的家一街之隔。
“你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他说。
夏荷没有再问，低头走路。
“我听说你没有爸爸。”郭晓芒说得夏荷心里一惊，“我们两人很相似。”
夏荷点点头：“爸爸很早就不在了，妈妈照顾我很辛苦。”
“和你不同的是，我有妈妈，但她在长春，和别人结婚，有了孩子。”郭晓芒说。
“你怪她吗？”
“不怪，她和爸爸合不来，他们分开，两个人都可以生活得更平静。”郭晓芒说，“爸爸回美浓，是回自己的老家，我的籍贯是在美浓呢！”他笑着看夏荷，似乎在说一件愉快的事情，脸上丝毫没有悲戚的神色。
“你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吗？”
“我有时觉得自己可怜呢，因为没有爸爸。其实，妈妈给了我很多，我得到的爱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我要像你那样……”
“是啊，没有理由不快乐。”郭晓芒仰起头，看了看天。
“即便葛××继续把你晾在一边？”
“即便葛××继续把你的作文批低分？”
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都觉得和对方说话很有意思，白天的不快很快烟一般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