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规模庞大的白色建筑群如同连绵山峦，被无边无际的花海环绕，万紫千红，百媚千娇，犹如神话传说中的天国。
西鲁芙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被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走到最前面的主位坐下。在她落座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
象征性地走了一下形式上的过场，西鲁芙终于切入了正题：“按照惯例，‘祭天日’宫廷宴会有历时三日的棋艺竞赛。而第一天，将由在位君主亲自坐镇擂台。”她盛气凌人的目光在周围宾客的身上轻飘飘地转了一圈，语笑盈盈，言笑晏晏：“不知有哪位英雄豪杰，愿意和本王对弈一场？”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庭院顿时鸦雀无声。
谁人不知风后棋艺出神入化，在众目睽睽下与她对弈简直就是自打耳光！
西鲁芙的眼角斜斜一挑，转了个身，看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挑衅说道：“不如，就请水源七度王爵与本王切磋一下吧。”
商量的话，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坐在西鲁芙旁边的索迩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去寻找那袭胜雪白衣，掌心在不知不觉中竟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银尘一直静静地坐在无人问津的偏僻角落，表情冷漠得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雪。伊赫洛斯则像一座雕塑一般沉默，英挺的脸部线条仿佛是精心刻出来的。
听见西鲁芙的挑衅，银尘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然后抬头，眉目顾盼之间，绝代风华卓然天成，同时夹杂着三分凛冽的气势。
一众宾客以幸灾乐祸的姿态地等着这位水源王爵的回答。
伊赫洛斯与他距离最近，他银白色瞳仁中细微的波澜看得清清楚楚。
那么的一瞬间，眼前的人让他有一种骄傲且脆弱的感觉。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紧紧握住银尘的手，紧得似乎是在害怕眼前的人消失。
银尘惊了一下，诧异地回眸注视着伊赫洛斯。然而，后者只是抿着如刀刃般锋利的唇，刻意不去看他。
作为风源的上位者，他自然清楚地知道，“祭天日”棋艺竞赛还有一个名称是“天之杀戮”。如果有人在“祭天日”对弈输给在位君主，只要是帝王的命令，失败者就必须遵从。即使帝王想要失败者的鲜血祭天，失败者也会失去任何圣物的保护。
这是风源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老规定。
于是，所谓的切磋，就是一场变相的杀戮。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银尘竟然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伊赫洛斯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向西鲁芙面前走去。
他走得不疾不徐，优雅犹如闲庭信步，寻找不出丝毫的狼狈。
走到场地最前面的主坐席处，银尘径直坐到西鲁芙的对面，扬眉冷冷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西鲁芙，似乎认为多说无益，只言简意赅地丢下三个字：“开始吧。”
语气凉薄得仿佛连带着周围温度也下降了，原本打算作壁上观的风源贵族们安静下来。倒是有几个贵族少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一边偷偷瞄着银尘俊俏的侧脸。甚至有些已经悄悄绯红了双颊。
“呵，开始吧。”西鲁芙怔愣了片刻，探究地审视了银尘一番。
西鲁芙发话后，立刻有几个侍从合力抬着一张巨大的活动地图鱼贯而入。
折叠起来的活动地图一打开，周围的空气流动速度明显缓慢下来。如果这个时候往眼睛里滴入几滴希雅斯果实的汁液，就会发现活动地图附近九米内的空间里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的黄金魂雾，几乎处于真空地带。
当众人暗暗猜测着这张活动地图的来历时，坐在哥哥索迩身旁的索菲娅突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索迩颇感兴趣的望向自己的妹妹，目光中带着一点儿探究意味。
索菲娅解释道：“这是‘神圣之战’，最正式的军演沙盘，也是最古老的祭天刑具，象征了诸神群魔对落尘和归零的的诅咒。”瞄到自己哥哥脸色越来越差，索菲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还是试探着补充了一句，“哥，我没有胡说，这是陛下告诉我的。”
索迩点了点头，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模样，手掌却慢慢地攥成拳头。
“银尘王爵需要了解一下游戏的规则吗？”西鲁芙微笑着问道。
“不必。”银尘淡淡拒绝，抬手缓缓覆上活动地图西方一角的水源亚斯蓝板块中央。除了银尘自己和坐在他对面的西鲁芙，谁也没有看见，一缕呈交叉状的金黄细线好像一尾游弋着的鱼，从银尘落在亚斯蓝徽章的指尖迅速地窜了进去，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划过一个十字架的图案，很快消失不见。
西鲁芙没有料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末位水源王爵对“神圣之战”竟然如此熟悉，微微顿了一下。但是惊讶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也将自己的手心覆在北方一角风源因德帝国的徽章上。并且，随着比赛进行，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看来，这位水源王爵的确接受过棋艺方面的教育，可惜还是与普通人一样，按照固定格式中规中矩地下，根本未形成自己独一无二的棋风。
于是，西鲁芙抱着戏弄对手的态度，有意无意地拖延了战线。尽管如此，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银尘还是输得丢盔弃甲。
“银尘王爵是故意让我的吗？”西鲁芙如凝脂削葱般的手指挑逗地抚过自己饱满丰盈的朱唇，笑得妩媚而又猖狂，“这可不必，银尘王爵尽力而为就行。”
“会的。”银尘瞥了对面的西鲁芙一眼，言语中带着一点儿讥诮，薄唇弯起一个隐隐约约的月牙儿弧度。他柔嫩的颈项软软地耷拉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脊背却依然笔直得如同苍松翠柏。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胜利，毕竟他的对手是整个因德帝国除棋圣法夜外最精通棋艺、最深谙棋道的风源女王。或许，只有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会赢吧。对了，他好像答应过，要教那个少年下棋。可惜，不知道这个卑微的承诺，是否还有兑现的时候了…….
第二局，平。
众人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大理石桌上巨大的棋盘，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棋盘上的的确确只剩下了双方唯一的一枚棋子。
西鲁芙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她不曾料到僵持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无法攻破对手防线。莫非，第一局他只是在故意试探吗？
比赛继续进行，众人的表情逐渐地从难以置信到叹为观止。 第三局，水源亚斯蓝胜出。
第四局，水源亚斯蓝再次胜出。
第五局，水源亚斯蓝依然遥遥领先。 ……
第九局，也是最后的一局。西鲁芙所掌控的风源军队防线终于在银尘的全面攻势发动下彻底崩溃。
她自以为自己的棋艺已经是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但是忘记了她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宫廷教育，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弱点。一旦对手掌握了她的防御和攻击方式，一败涂地也就在所难免。恰巧，银尘是唯一几个能够洞悉她的攻防规律的人之一。
而银尘的棋风，比起西鲁芙带着明显政治色彩的棋风，更加具有王者姿态。
环环相扣，步步相逼，即使有的时候身处绝境，也一样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简直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恐怕就连法夜，与他对弈，也未必能够占上风。
“女王陛下是故意让我的吗？”银尘端起旁边的茶抿了一口，将西鲁芙刚才的挑衅原封不动地奉还，“那么，多谢。”他的手背上再次浮现出十字架的图案，然后印记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窜回活动地图上的亚斯蓝徽章。
西鲁芙僵硬地一笑，起身对众人宣布道：“这场棋艺竞赛，银尘王爵赢了。本王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待西鲁芙走后，在场的宾客纷纷起身向银尘举杯敬酒恭维祝贺，全然没了刚才的蔑视和怠慢。许多贵族千金更是俏脸含羞，就连索菲娅望向银尘的目光也满是仰慕，但是很快被自己哥哥严厉的眼神吓得缩了脑袋。
比起其他人的热情，银尘倒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回礼也是冷冷淡淡。
在他眼里，眼前的浮华与繁荣，与他自己都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何必演得那么真实。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