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弟啊,你是我的妻弟》原文·王祖文
妻弟啊,你是我的妻弟
王祖文
小蛋,你是我的妻弟,你是在铜川陈家山矿难中遇难的妻弟。你离开我们这么长时间了,我这当姐夫的一直不敢把我悼念的笔触对准你,一想起你,从来不太流眼泪的我不由自主地已经泪珠滚涌。
出事的前三天,你还在我家,你是来铜川隔壁的市医院来看病的,你和你的妻子一块来的,在我们家住了一周时间,你说:地面比井下真好,铜川比陈家山真好。说这话的时候,你才刚刚结婚一年多时间。
三天后,铜川陈家山矿瓦斯爆炸了。得知你遇难的消息我是你所有的亲戚中第一个知道的。这电话是你邻居打来的。我接到这电话时恰好你二姐在我旁边。我一时呆了,彻底呆了。你二姐反复追问我,我只好说你碰伤了,很严重,估计很麻烦了。我的家里,已经充满了你二姐的哭声。她一次次地责备我,为什么不把你留下来看病呢?这一声声追问,似一根根棒槌在反复敲击着我,让我无话可说。
所有的亲人都通知完了,但咱们做子女的没有一个人敢给你洛川老家父母通知啊。最后我们不得已只好让姨夫先把父母哄骗下来。
父母下来的当天,我们作了充分的准备。因为你知道老母亲原来精神上就有过疾病,刚刚治好。万一她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啊?
老母亲的嚎哭声惊动了矿上的人,这是撕肝裂胆的哭喊,一声声“我的可怜的蛋蛋儿,你难受死妈妈了吆----”在矿上的招待所回荡着,我们所有的人哭成了一片。我们没有人没有办法能劝住悲痛至极的老母亲啊。
这是一个多么不忍心回首的场面啊!你的大嫂李玉梅就在这一天因为这悲情场面的刺激,神经明显有些失控,在吃饭的时候,情绪失控,将矿方准备的一盆子饭砸在了地上。
你二姐哭着、叫着,我们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住,她对着矿上的工会副主席踢了一脚。
在所有你的亲人、亲戚里,我和老父亲看了你的遗体。看到你的遗体的时候,我的全身已经筛成了一团:你的头部已经烧的严重变形,上牙齿和下牙齿的距离足够一寸,煤尘已经嵌进了你的皮肤,几乎所有的皮肤已经烧焦了。老父亲的泪珠流的我们揩都揩不尽啊,老父亲叹息着:你脚上的瘊子尚在,说明这遗体确实是你了。
从铜川陈家山矿返回洛川的路上,老母亲整整嚎哭了长达三个小时,
每一声的嚎哭都是那样让人落泪。在老母亲痛断肝肠的哭诉中,我平生第一次懂得母亲的情感啊,我第一次懂得母子的感情有多长有多深有多厚啊,懂的孩子在母亲的心中有多么重啊!
老母亲的嚎哭声将我的思维带回到了你在铜川陈家山矿下井的日子里,那时候,我被组织抽调到在柳林乡从事扶贫工作,这里离陈家山矿很近,半个小时坐车就到了,我看望过你几次,我曾托当地的税务所所长给矿长求个情,让对你多一些关照,但是苍天无情啊,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把你关照到阎王地里去了,此刻,我坐在你的身躯旁,我是多么地感伤啊!我的心在一阵阵抽紧啊!
汽车哀伤地到了你的墓地。我们抬着你,不,我和大姐夫用泪珠抬着你,不,我们用你大姐、二姐、你妻子的泪珠抬着你,不,我们用老父亲、老母亲的泪珠来抬着你。
抬着你啊,我们沉重的简直无法迈开双脚。
轻轻地、再轻轻地,我们把你放进到墓坑里;
一锨锨土、再一锨锨土,我们为你堆起了高高的坟头;
一个个礼,再一个个礼,我们的头颅为你而深深低垂。
一滴滴泪,再一滴滴泪,我们涌下了伤心的泪水。
矿方的代表为你宣读着悼文:屈小蛋为祖国的煤炭事业而牺牲,他的离去令我们深感悲痛。。。。。。
在你的坟头,一阵阵黄风卷起,天上一疙瘩瘩黑云铺了过来、压了下来,雨星飘了起来,这不是雨,这是亲人们伤心的泪水。
你是一个特别会过日子的人,你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你一月就是五、六百的收入,但你经常给老人补贴。你在我家呆了不到十天,给我买了一袋面,我知道后,好生你的气啊……
安葬完你的当天,你大哥,你大嫂伤心过度。双双精神失控,喊叫了一晚上。
你大哥终于挺过来了,但是你大嫂有了精神病。妻弟啊妻弟,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离去,你大嫂的病得了一年,越得越重,现在也离开了人间,你知道吗,两年,两位亲人相继离去,老父亲、老母亲承受了多么大的悲痛啊!
和你一起相处的矿友,相继有二百多人因煤矿瓦斯爆炸离开了人世,他们的亲人、亲戚和我们一样承受着相同的心灵创伤和离别悲痛。
人间的灯光夜夜明亮,这灯光是由煤炭转化为电能所发出的光亮,这灯光照亮着世界,这灯光日日夜夜在为你、为你死难的矿友、为全国所有死于矿难的亡灵祭奠。
妻弟啊妻弟,泪水不停布满了我的眼睛,莫非是你在天有灵?合上你的双眼、轻轻地、轻轻地,节日到了的时候,我会为你烧纸送钱,年年月月。请你和全国所有死于矿难的亡灵共同享用。
妻弟啊,你是我的妻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