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无望的疼痛
作者/仁者爱山
看了电影《青红》,内心长时间地疼痛着:为青春的消逝而疼痛,也为梦想的破灭而疼痛。想到电影的另一个名字《上海梦》,这个名字充斥了更多的酸楚;又想到了另一部电影《青春祭》,用它来涵盖这部电影,虽然更直接,却也有了一份祭祀、怀念的味道,疼痛的感受似乎能够减弱些。然而,导演却从影片当中刻意走出来,成为一个观察者,没有让情感过多地渗透进去,任由青红们的青春和梦想自生自灭着,都难以逃脱命运的劫难;让我们这些观看者,只能看到现实的残酷,却无法看到未来的景象。因此,这份疼痛是无望的,无望的疼痛是更撕心裂肺的疼痛。
十九岁是一个多梦的年龄,是一个青春冲动的阶段。然而在现实当中,个人的青春梦想却难以实现。影片一开始就呈现出铁一般冰冷的现实。灰色的墙壁、黯淡的走道,没有音乐色彩的广播体操,统一的口令和统一口令下伸展的学生们的四肢,让我们深感到集体意识的强大,和个体生命的渺小。随着影片的演进,父亲的出现更加重了冷的色调,父亲也简直成了冷酷现实的代表。父亲将紧紧看护着青红,不让青红与小根有接触的机会;父亲将青红最为喜爱的鞋扔了;父亲和小根谈话,阻断了小根对青红的想往;父亲最终将小根告成了强奸犯……通过种种的阻挠,父亲将青红的梦想一点一点地挤破了。
在这样的现实中,青红朦胧的梦想被挤得失去了藏身之地。她割腕自杀不成,终于崩溃,进入了失常状态。吕军这个稍具叛逆色彩的人物,在迪斯科的扭动中,曾经点燃了多少人心中那份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后来,他还上演了一场私奔戏,似乎预示着梦想实现的可能。然而最终,梦想仍是破灭了,他又回到了起点,成了一名麻木的看客。小珍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被邓丽君的歌、阿西们的歌感动着,为了圆一个青春梦,和吕军私奔了。她和青红的对白充满了对外面的世界和对未来的渴望:“也许到外面去,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然而,梦终归是梦,她还是回到了山村。小根为自己的梦想付出的代价是最大的,也是最沉重的,他用生命的消亡祭奠了那份冲动的爱情,然而,就连这份消亡也不是自己的选择,却仍是冷酷的现实给予的。
父亲不仅仅是冷酷现实的代表,他被赋予了更人性的内容。在上个世纪60年代,父亲们也是怀抱着美好的梦想,从上海来到了偏远的山村。当然,这个梦想充满了社会的色彩、国家的色彩;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之后,父亲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在旧的梦想破灭之后,父亲又燃起了新的梦想:回到上海去。一切的行为,都在这个新的梦想之下找到了缘由。这个梦想里面,浸满了责任、呵护这些美好的东西。只不过梦与梦不同,梦与梦在发生着碰撞,是一个梦挤破另一个梦。我们无法为青春梦的破灭寻找到真正的凶手,因为凶手本身也是一个梦的破灭者。两代人的梦想破灭重叠起来,更加重了疼痛的感受。
从父亲身上感受到的疼痛,似乎还能找到缓解之道,因为父亲没有放弃梦想,上海梦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也许回到上海,仍有可能重演山村一样的梦想破灭剧,但由于有梦想支撑着,我们还是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最让人感到无望的,是青红们,他们的梦想一个一个破灭了,破灭的灰烬中难以找到死灰复燃的迹象。影片的结尾处响起了枪声。这枪声在山谷间回荡,似乎是对梦想破灭的祭祀,又似乎是为消逝的青春、流失的岁月唱挽歌。在这枪声中和随之而起的忧郁的口琴声里,无望的疼痛得到了些许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