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孩子和羊 /曾平
山坡上，一个老妇，一个小孩，一头羊。老妇牵着小孩，小孩牵着羊。
“奶奶，到我们家住吧？”小孩家在城市，放暑假了，爸爸开着车，把他送到奶奶家。爸爸在奶奶家才待一阵，有催命鬼似的，用电话把爸爸催走了。
“不。”
“我们家不好？”奶奶在孩子家住过，住得奶奶唉声叹气，一点精神也没有。
“好。”
“好怎不在我们家住？”孩子有些生气，他生奶奶的气。他要奶奶住在自己家，偏偏奶奶跑回来了。
“妈妈对你不好？”
“好。”
“爸爸对你不好？”
“好。”
“我对你不好？”
“好。我孙子对我好得很！”老妇爱怜地，一边抚摸孩子的头，一边打理着羊，她似乎要让羊干净得连一丝尘灰也没有。
“好得很怎不在我们家住？”
“那里不是我的家。”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老妇满含深情。
“我们家不是你的家？”
“嗯。”
“奶奶，爸爸不是你儿子？”
“怎不是我儿子？”
“奶奶，我不是你孙子？”
“乖乖，你怎不是奶奶的孙子？你是奶奶的乖孙子。”老妇笑呵呵地，继续抚摸孩子的头。
孩子有些生气，不让奶奶摸。“那你怎说我家不是你的家？”
“奶奶家在这里。奶奶的魂在这里。”老妇指着脚下的土地。土地上是足着劲地往上蹿的草，还有花，还有欢唱的雀鸟。羊在乐呵呵地啃吃青草。
“奶奶，魂是什么啊？”
“是什么呢？奶奶也说不清楚。奶奶只是知道没有魂，奶奶就死了。”望着飘忽的云彩，老妇沉思着。
“那么严重？”
“嗯。”
“奶奶，干脆我做你的魂儿。”孩子见奶奶思考得困难，说。
“你本来就是奶奶的魂儿嘛！”老妇哈哈大笑。连吃草的羊，也丢了青草，望大笑的老妇。
“奶奶，你为什么要养羊？”孩子望着羊，有些不友好。羊不知道孩子的意思，用嘴巴，舔孩子的脚。
“养羊好！”
“奶奶，养羊辛苦。”
“奶奶养羊不辛苦，奶奶养羊高兴。”
“奶奶养羊高兴？”
“奶奶养羊高兴。”
“不。”孩子坚定地说。
“怎啦？”
“奶奶不养羊了嘛！”孩子哀求。
“哎，孩子，不是奶奶在养羊，是羊在养奶奶。”老妇叹着气，说。
“是羊在养奶奶？”孩子吃惊得很。
“是的，孩子，是羊在养奶奶。”老妇一手抚摸着孩子，一手抚摸着羊。她有些犯迷糊，分不清楚哪是孙子哪是羊。
落山的夕阳，洒过来，老妇满脸慈祥。